隨着南狩演練的迫近,帝都外的各處羣山間,每日間都可見一道道的神虹降臨,身後跟着一艘艘龐大而古老的戰船。
各方將領率領浩浩蕩蕩的大軍趕回,駐紮在各處,聲勢驚人。
帝都之中,更是盛況空前,人流如潮,到處都是身影,來往的修士生靈,遠超以往時候。
寬闊的長街上,隨時可見一隊隊身着暗銅色甲冑的士兵,嘩啦啦鐵甲相撞,巡邏而過,負責這段時日的秩序。
南狩演練期間,一派草木皆兵的沉肅氣息,無人敢在帝都之中觸怒規則,便是超然自在逍遙的各方仙門道統,也遵守着規矩,每日都在各自的駐紮地內休憩,不敢鬧事。
承明殿內,夏皇接待完來自於西陵州的一些重要來賓,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而後又拿起面前案牘上的一些書函,翻閱起來。
“這幾日四處禁殿的情況如何?”她似是隨意地問道。
“回陛下,四處禁殿外都是重兵把守,徵北將軍、龍騎將軍、衛國將軍、都尉府左右都尉等人,都已然派遣諸多高手前來,護衛於暗中,層層看守,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牢不可破。”春蘭恭敬道。
皇宮深處的四處禁殿,乃是長生殿、凝仙殿、昭華殿、塵臨殿。
每一座禁殿都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陣紋禁制密佈,其中陳列着諸多皇室的珍貴之物,昭華殿深處,更是連通着國庫,放着諸多的珍寶神物。
夏皇微微頷首,在知道血仙教對於國器鎮龍璽的圖謀後,她便按照着當日和姜瀾商議後的決策,派遣重兵看守四處禁殿。
國器鎮龍璽便在其中的一座禁殿中供奉着。
之所以派遣重兵看守四座禁殿,除了魚目混珠、糊弄外界之外,便是想借此將身邊的一衆人手,清理一遍。
在四座禁殿之中,她都放置有充盈着國運龍氣的類似道器,除非是提前泄露消息,不然血仙教不可能通過秘法或者異寶,勘測探查出哪一座禁殿中有着國器鎮龍璽。
如此一來,還能削弱分散血仙教派遣來爭奪國器的絕大部分力量。
最主要的是,能夠幫她分辨判斷出,目前身邊的哪些人手,到底能夠信任。
徵北將軍,名叫蕭曄,乃是鎮北王蕭河的大兒子。
而龍騎將軍,名叫蕭枉,乃是蕭河的二公子。
這兩人都負責看守長生殿。
衛國將軍則是夏皇親自自軍營一步一步提拔上來的一位將軍,身後並無世家門閥依靠,無脈系之爭。
常年在邊境蠻荒之地領兵作戰,有勇有謀,此番被夏皇調集回帝都,負責鎮守凝仙殿。
而都尉府的右都尉,則是忠國公的兒子司徒英,也算是夏皇的心腹之一,負責鎮守昭華殿。
都尉府的左都尉,名叫崇武,乃是夏皇親舅舅崇安郡王那一脈系的人,也可以稱得上是她目前的心腹,負責鎮守塵臨殿。
這幾位將領,實力高深,常年廝殺,同境的修士很難在他們手上走下幾個來回,將鎮守四禁殿一事交給他們,夏皇按理來講,是會很放心的。
但……這一次血仙教冒着如此巨大的風險,也要在南狩演練的時候,搶奪大夏國器鎮龍璽,必然是有所仰仗。
所以夏皇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
正思慮間,一名太監上前來稟報,道,“陛下,忠國公求見。”
“宣。”夏皇放下手中書函,淡淡道。
很快,一名高冠博帶、面容儒和的耄耋老者在一名太監的帶領下走來,其衣袍間繡着紅鸞瑞獸等圖案,金印紫綬,督率諸官,正是忠國公。
“老臣參見陛下。”忠國公在殿中站定,微微一禮。
夏皇看向他,微微頷首,一衆侍女和太監都識趣地退下。
“有關此次鎮守國器一事,還有勞忠國公多費些心思了。”
“血仙教實在是猖獗,圖謀國器,完全不將我大夏放在眼中,此番南狩演練,於大夏而言,更是重中之重,不容出現絲毫意外差池。”
夏皇說道,對於這位兩朝元老,她還是秉持着尊敬的,在她年幼之際,便是忠國公在朝堂之上站出來,多次爲她解圍。
忠國公拱手道,“陛下放心,老臣雖然年邁,但您委以這般重任,定然不負陛下厚望。”
“英兒那邊,老臣已經叮囑過他,定然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夏皇微微頷首。
不論是鎮北王蕭河、崇安郡王,還是眼前的忠國公,她都是單獨將之召見而來,告知了鎮守四禁殿的事情。
對於每個人,她的說辭都是一樣的,告知他們負責的那處殿宇之中,才供奉着真正的國器,其餘幾座殿宇中都是誘餌,讓他們不可大意,同時不可告知於任何人。
她要藉此機會設局下餌,將血仙教來人一網打盡。
當然,國器鎮龍璽所在之處,只有她才知曉。
這麼做,就是爲了掩人耳目,特意讓人知道,她將國器轉移了,但到底放在放在哪裡,也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雖說想要動用國器鎮龍璽的流程很複雜,但誰也無法確定,夏皇她是不是暗中略過了那些過程,調換了國器所在……
畢竟這也算得上是事急從權。
虛虛實實間,也能更好地掩人耳目,血仙教就算是提前通過各種手段,買通了宮中的一些侍女、太監,提前確定了國器鎮龍璽的所在之處,知曉了皇宮中有哪些強者看守。
但面對她的這個辦法,也只能重新想對策。
當然,這麼做了以後,血仙教肯定會想辦法探查四座禁殿的情況,如此一來,就免不了接觸鎮北王、忠國公等人,到時候哪處禁殿出現問題,就能順藤摸瓜,藉機知曉叛徒和內應所在,將身邊的人手都清理一遍。
這麼做,也蘊含極大的風險,因爲國器鎮龍璽,也的確是在四座禁殿之中的其中一座中供奉着。
如果沒有叛徒和內應,情況應該是四座宮殿都同時遭受襲擊來犯……
在忠國公退下後,沒多久一位面容俊朗、身着五爪蟒袍的中年男子來到大殿之中,方臉闊額,濃眉大眼,英武至極。
若是細看,會發現他的眉眼,隱隱和夏皇有幾分的相似,帶着一股王者氣度。
來人便是崇安郡王,名叫崇政,也算是夏皇名義上的親舅舅。
對待崇安郡王,夏皇的態度,明顯要更爲親近不少,讓身邊的侍女爲其賜座,而後告知了此番她的一些計劃,當然,同樣滴水不漏,沒有透露太多關於她的真正謀劃。
“陛下放心,崇武近段時日,已經快突破七境了,爲了保證鎮守住塵臨殿的順利,我到時候會將七星鍘龍刀交給他……”崇政面容嚴肅,拱手道。
七星鍘龍刀,乃先皇所賜,爲一件無比珍貴的上品道器,內蘊九縷道痕,還能調動匯聚龍氣,施展而開,擁有鍘龍斬蛟之威。
……
鎮北王府。
樓閣之中,滿是一桌豐盛的酒宴菜餚,香味誘人,諸多侍女在旁侍立。
鎮北王蕭河滿臉快意和舒暢,和自己的三個孩子,一邊飲酒一邊交談,略帶古銅色的臉龐,此刻更顯得有些酡紅,顯然已經到興頭之上。
他的大兒子蕭曄,面容和他很是相似,寬額方臉,比蕭騰足足高了一個頭。
哪怕是在飯桌上,依舊身着青銅色的盔甲,腰帶宛如兇蛇纏繞,帶着凶煞之氣。
二兒子蕭枉,同樣面目剽悍,精悍之氣山嶽般襲來,狼顧惡煞,有雷霆之威,手臂和腰膀都比尋常人大幾圈。
反倒是三子蕭騰,比兩位兄長,都要小一個個頭,面容也清秀許多,五官端正白皙,放在外界去,根本無法想象三人互爲親兄弟。
這些年也不怪很多人懷疑,蕭騰到底是不是鎮北王蕭河親生的,畢竟這相貌,是一點都不像……
對此,蕭河一開始還會解釋,但到了後面,就絲毫解釋的念頭都沒有了,似乎對於各種猜測議論都不在意。
兩位兄長對於幼弟蕭騰,倒很是疼愛,並沒有因爲諸多流言蜚語而對他有何輕賤或是疏遠。
這些年兩人都在邊境之地鎮守,很少會回到帝都,聚少離多。
此番南狩演練,也是夏皇親自下令,將兩人調集回來,這纔有了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
蕭騰在乾元府內遭受的傷勢,此刻也已經好了不少,對於鎮北王府而言,也不缺各種天材地寶,更別說還有夏皇陛下親自喊來的太醫署御醫負責醫治。
當日蕭騰斷掉的雙腿,在離開乾元府不久,就被接好了,不足半日就可下地行走,現在看起來,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
“那姜瀾也的確囂張過分,我雖在邊境鎮守,也常年聽到各種和他相關的消息,鬧得帝都雞犬不寧,天怒人怨。若無相國庇護着他,他的這種種所爲,早被看不下去的人報復了……”
“三弟不必太過於喪氣,你修爲實力遠勝那姜瀾,他不過是仗着家世好,手下高手衆多,才能在乾元府內勝你。”蕭曄咕嘟一聲灌了口酒,將酒杯放下,安慰蕭騰說道。
“大哥說的沒錯,但姜瀾多次羞辱於我,這個仇我遲早會找他報的,不將他的雙腿打斷,令其粉身碎骨,難消我心頭之恨。”蕭騰目露冷意和恨意。
“相國府家大業大,權勢滔天,目前你想報復那姜瀾,幾乎沒什麼可能。除非哪天相國府倒了之後,他沒有靠山,但那個時候,估計也輪不到你去報復,多少人不知道對他恨之入骨。”
“光是乾元府這次,他就得罪了多少年輕權貴?”在一旁的蕭枉,伸手拍了拍蕭騰的肩膀,嘆了口氣。
他們雖然剛回到帝都不久,但也知道了蕭騰和姜瀾之間的恩怨。
不說謝家以及謝蒹葭的事情,便是這一次乾元府之爭,姜瀾當着羣臣以及各仙門道統來賓的面,如此羞辱蕭騰,便已經是無法化解的死仇了。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不說這些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鎮北王蕭河正在興頭之上,見三人都談及起相國府和姜瀾來,面色頓時有些不悅,覺得晦氣。
蕭曄、蕭枉、蕭騰三人,才急忙止住這個話題,以免惹得父親不悅,然後提起了別的事情。
比如在邊境之地的見聞經歷,以及修行上的進步收穫等等,蕭騰也講起了自己在乾元府內,險些調動星辰之力的事情。
很快,酒桌之上便充斥着諸多歡笑,轉眼到了夜深,樓閣之中,酒氣無比濃郁,幾人都有了醉態。
“夏皇陛下如此賞識我蕭府,此次更是委以重任,曄兒、枉兒你們兩人,可不要讓爲父失望。”
“回宮看守之時,不可有任何鬆懈之心。”
蕭河此時明顯已經有了些許醉意,打算起身回房休息,但依舊特意叮囑着。
“父親放心,鎮守長生殿,守護國器一事,有我和大哥在,定然不會有任何問題。”蕭曄和蕭枉,頓時滿臉肅然應道。
三人交談這件事的時候,並未避諱一旁的蕭騰,對他也很是信任放心。
蕭騰也已然從父親和兩位兄長的口中,知曉了此次夏皇的一些計劃安排,心中很是震動。
不過,他也明白這種事情的重要性,只是暗暗記在心中,不敢輕易透露給任何人。
這種計劃一旦泄露絲毫,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帝都之中,暗流洶涌,氣氛也變得越發沉肅壓抑起來。
外面深山更是一派肅殺,黑壓壓的大軍,分佈於各座山嶺之中,或是重甲長刀,或是披掛甲冑、騎跨兇獸,殺氣騰騰,天穹之中,也時而有空騎掠過,巡視各地。
各方自邊境之地趕回的將領,統率大軍,駐紮於四周,這期間已經有了許多高手降臨,在以秘寶,開啓此次的南狩演練地點,乾元洞界。
乾元府和乾元洞界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其中的廣袤和無垠疆域,完全無法匹及媲美,十個乾元府的範圍,都比不上一個乾元洞界。
浩瀚無垠的世界氣息,在天穹深處充盈浮現,連邊際壁障都變得透明,隨着一道道沖霄的神光,化作蛛網般的神秘符文,籠罩四方,也使得其中的景象不斷變得清晰。
當中有一方發光的世界在不斷顯化,要和現世所接壤。
在乾元洞界的四周,早已經有了許多的兵馬和依仗,來往的虛空被強大的陣紋給封鎖,修士想要駕馭長虹飛行,也幾乎不可能了。
四周穿行的官道,更是被嚴密封鎖,一座座山崖之上,插着龍旗,有高手隱現,熱鬧非凡。
虛空滾滾作響,一輛又一輛以特質的金屬所打造的囚車,拉着一名又一名罪惡滔天的死囚,自監天司和各處牢獄中出來,被送往特定的地點,作爲此次南狩演練的目標。
……
華燈初上,月華如水。
靠近臨水軒的小屋內,宋幼薇和姜瀾對席而坐,兩人面前的木桌上,擺放着不少瓜果蜜餞,一旁已經開封了幾瓶珍藏的酒釀,香味撲鼻誘人,馥郁淳厚。
宋幼薇白瓷一樣素淨光滑的臉蛋上,帶着些許的紅暈,顯然已經和姜瀾喝了不少了。
倒是姜瀾依舊神色自若,只是輕輕晃着白瓷酒杯裡的酒液,看着當中晶瑩如瓊漿般的液體,目光有些深邃。
藉着今夜小聚的機會,宋幼薇已經將這段時日血仙教的諸多佈局、相應的內應,以及哪些家族、世家,以及門派之中,有哪些內應的名單,交給了他。
當然,宋幼薇也只是知曉部分,並無法完全打探清楚。
“看來血仙教的滲透情況,比我想象之中,還要深不少,照這麼來看,哪怕我不出手,鎮龍璽也不一定守得住。”
姜瀾腦海裡各種思緒掠過。
宋幼薇看着他,道,“不過夏皇這幾日調集了諸多人手和將領,前往皇宮禁處,顯然已經有了準備,血仙教的謀劃應該已經被他知曉了,爲此各大長老,也在轉變對策,打算換一種辦法。”
“按照之前的對策,想要奪取鎮龍璽,的確是行不通了。”
“只是鎮龍璽的所在,血仙教如果不提前打探清楚,此次行動,只會全軍覆沒。”姜瀾點了點頭。
宋幼薇倒一副滿不在乎的情況,笑吟吟道,“反正我到時候不會出手冒險,鎮龍璽之爭,也是交給那些長老的,我的實力,也參與不了其中。”
不管怎麼說,她也只是年輕一輩,天賦再強,實力終究不及老一輩存在。
鎮龍璽這種事情,她也插手不了,更不可能去冒險。
“目前血仙教對於鎮龍璽的所在,可有進展?”姜瀾問道。
宋幼薇搖了搖頭道,“諸多長老,目前也是一副頭疼的情況,他們也不知道之前消息是如何泄露,接連幾處據點都被抄了,導致計劃敗露……”
姜瀾看向她,想了想,還是關心道,“他們沒有懷疑到你身上吧?”
宋幼薇搖頭道,“倒是沒有,這種事情不管怎麼懷疑,也不可能往我身上懷疑的。頂多是猜測,是不是誰走漏了風聲,才導致接連幾處據點暴露。”
說到這裡,她饒有興趣地看向姜瀾,似對他突然關心自己,很是驚訝。
“那就好,接下來你可以讓血仙教的幾位長老,去主動接觸崇安郡王。”
“至於理由和說辭,你自己想一個就可以。崇安郡王,會給血仙教一個驚喜的。”姜瀾似沒注意到她的目光一般,將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聽到這話,宋幼薇倒是越發驚訝。
崇安郡王,那可是當今夏皇的親舅舅,從姜瀾這話來看,他身上似乎也有問題?
只是這種話語,她倒沒有多問。
和姜瀾接觸得越久,她越是發現他身上的秘密難以揣測,幾乎什麼事情他似乎都知道,什麼秘密都瞞不過他。
“我明白了。”
宋幼薇並不久留。
在她離去後,姜瀾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視線。
崇安郡王崇政,在原劇情中同樣野心勃勃,雖是夏皇的親舅舅,但也同樣覬覦着那個位置,只是這一點被他掩飾得很好罷了。
利用好這一點,崇安郡王也能成爲他的一顆棋子。
夏皇目前最信任的人之中,便有這位崇安郡王。
“耶識顏那邊,也該行動了……”
“再等待下去,局勢一旦定下,後面再動手就來不及。”姜瀾目光幽邃,取出了傳訊玉符,想了想,將一段訊息輸送過去。
這段時間,他讓耶識顏和蕭騰不斷地聯絡,已經隱隱打探出了蕭騰的一些情況,知道他對於此次夏皇的一些計劃,有了些瞭解。
而這也正是姜瀾所想要的。
如果蕭騰對此絲毫不知的,那他也只能改變方法對策了。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姜瀾目光深處,則是血色光芒涌動,而在他身後的黑暗之中,一道血色光華,隨之無聲無息地隱匿不見。
他閉上眸子,命之道果的波動,很快擴散出去,似一片看不見的漣漪,席捲整片欲仙坊。
如今他的實力,已經能夠輕易地探查明瞭方圓數百里範圍的生命波動氣息了。
在確定欲仙坊內,並無任何能威脅察覺到他的存在後,姜瀾邁步之間,身影化作一道縹緲難尋的青煙,剎那不見。
而此刻,帝都東邊,迎客居的一處包廂之中。
正和“張源”、劉雪等一衆奕劍宮弟子,以及諸多年輕門客供奉宴飲暢談的蕭騰,突然感受到了什麼,面色一喜,將懷中的傳訊玉符取出。
“看蕭兄這副模樣,想必又是那位姑娘在聯繫你吧……”
葉銘端坐在一旁,喝着酒,見此一幕似乎已然司空見慣,笑了笑道。
謝府小姐謝蒹葭在被送往滄瀾劍宗的途中被劫走一事,在帝都之中鬧得沸沸揚揚,他自然也知道。
事後謝蒹葭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被劫往哪去了,很多人都猜測是相國府得手了……
但從這眼前情況來看,應該是蕭騰藏匿起來,來了個金屋藏嬌。
這段時日,葉銘經常能看到蕭騰通過傳訊玉符,和對面聯絡的情況,那面容上的笑意和歡喜,是根本遮掩不住的。
只要是個有眼睛的人,都猜得出來是個什麼情況。
“是啊,看蕭兄這表情,估計是在催着他趕緊回府,不要在外折騰了。”
另外幾位奕劍宮弟子以及年輕門客,見狀也是紛紛打趣起來。
蕭騰笑了笑,也不和他們多解釋,將傳訊玉符中的內容掃完,臉上的笑意和喜色更濃,遮掩都遮掩不住。
這段時日,謝蒹葭聯絡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主動和頻繁。
尤其是在得知他受傷之後,對他的關心,哪怕只是通過傳訊玉符,也快要溢出來一般,令蕭騰心裡暖洋洋的,無比感動。
而今夜,令他更意想不到的是,謝蒹葭竟然想見他一面,因爲太過於思念他,並且擔心他的傷勢……
蕭騰爲了得到她的關心,並沒有解釋自己傷勢已經完全痊癒的事情。
他實在是想不到,因爲這傷勢一事,還能得到這種意外之喜。
所以對於謝蒹葭提出的想見他一面的事情,蕭騰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好意思了,諸位道兄,府上突然有了些情況,在下需要先行告辭離去了。”當下,蕭騰滿臉笑容,收了傳訊玉符,便起身打算告辭了。
衆人對於這個情況,早就料到了,所以也並不留他,紛紛起身相送。
葉銘並沒有心思和此地其餘人交談暢飲,在蕭騰離去不久,也就隨之告辭了。
奕劍宮的諸多弟子,已經成爲了鎮北王府的門客。
他和蕭騰的交情雖然不錯,但他卻不想擔任其門客供奉,所以兩人也都是以同輩論交。
所以這幾次的聚會宴飲,也都是看在蕭騰的面子上,他纔過來的。
“南狩演練已經就在後天,這幾日帝都倒是平靜得很,但越是平靜,越能看出,這隱藏在暴風之前的山雨欲來……”
走在寬闊的大街上,葉銘倒是感覺比以往時日,都要安寧清淨不少,也少了很多的修士。
經歷了乾元府之爭後,帝都之中關注他的人越來越多。
所以他明面上雖然還是住在原本的那座客棧裡,但實則已經在別的清幽院落裡,找了居住的地方,如此一來,便可少受人打擾。
知道他目前住處的人並不多,也就蕭騰等幾個信得過的人,所以葉銘這幾日難得有些安寧,幾乎沒人來找他的麻煩。
穿過空蕩顯得有些安寧的大街,葉銘便往一處小巷口走去,在巷子的深處,便是他這段時日暫居的府邸。
“小心,有氣息在跟蹤你……”
不過,在葉銘突然邁入進這處小巷口的時候,他腦海之中老鬼略帶驚詫震動的聲音便響起了起來。
同一時間,葉銘自己也察覺到了,他面容微變,眸子沉了下來,看向那道氣息的來源。
牆垣之上,月光朦朧,似騰起一陣迷濛如霞的霧氣。
一道修長模糊的白衣身影,靜靜站立在那裡,那眸子淡漠而平靜,俯瞰着他,帶着一種令他感到心悸的可怕氣息。
他無法看清其面孔,只覺得似被迷霧所遮掩。
“快逃。”
葉銘還沒來得及反應,他腦海裡老鬼略顯焦急的提醒聲音便再度響了起來。
轟隆!!!
虛空突然劇震,可怕的天地靈氣匯聚,似被牽引着,化作一個可怕的手掌,朝着他拍擊而來。
明明這聲勢無比巨大,可整片小巷卻似陷入了死寂之中,沒有任何波瀾傳出。
葉銘倉促之間,就要抵抗,但不知爲何感覺自己身邊的時間流逝,似乎變得緩慢了下來。
自己的動作,也宛如陷入了泥淖一般,很是遲緩,連思緒也變得凝滯許多。
他心中大駭,完全沒想到還能遇到這種可怕的手段,這莫非是時間的領域?
噗……
抵擋的姿勢,直接就凝滯了片刻。
那個靈氣大手瞬間拍擊落下,覆蓋在了葉銘的身上,頓時令他身體劇震,宛如被一座巨大的山脈擊中了,當即橫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不已,身體裡肋骨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關鍵時候,葉銘催動一件神魂秘寶,清冷似雪的氣息覆蓋而下,令他遲緩的思維,變得清晰許多。
他面容驚悚,很是駭然,立馬吞服下幾顆丹藥,然後起身就逃,毫不猶豫。
在這個時候,竟然沒有驚動任何的巡邏衛,這簡直不可思議。
足以說明,對方完全將氣息和波動,給遮掩住了,若是全力出手殺他,他恐怕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這到底是何人?爲何突然對我出手,這氣息怎麼隱隱有些熟悉?”
“莫非是姜瀾?”
葉銘臉色難看,又驚又怒,完全想不通。
他急忙往小巷深處逃去,但就在他試圖騰空的時候,磅礴而可怕的氣息,從天而落,厚重若萬均,似乎能將虛空都給壓塌。
這一刻他看清楚了,那是一縷宛若玄黃母氣般的物質,包裹着宛如令牌般的東西,沉浮在那裡,有拳頭大小,直接朝着他所在落下。
四周的虛空都浮現絲絲縷縷的可怖裂痕,若是砸落,他絕對會成爲一攤血霧肉泥的。
“姜瀾……”
葉銘認出了這便是自己當日在乾元府中所引出的那縷玄黃母氣,神情簡直難看到了極致,牙齒緊咬,拳頭咔嚓作響。
但此刻已經沒太多時間給他思考了,他肉疼至極地動用了一顆看起來有些腐朽,但卻充斥着一種佛性氣息的玉丸,捏碎的剎那,莫名的光芒將他所包裹。
同時那縷玄黃母氣垂落而下,噗一聲落在他身上,血霧炸開,此地的所有氣息瞬間消弭不見。
“這點傷勢,足夠他休養一段時間了……”
看着葉銘催動那枚玉佛丸逃遁而走,姜瀾的身影,才慢悠悠地飄落而下,隨之通天碑化作一縷流光,回到他體內。
他隨手一揮,這裡的所有氣息和痕跡,瞬間清除不見。
對他來說,殺了葉銘目前可沒任何好處,所以也只是出手將其重傷而已,他需要葉銘接下來一段時間,都無法現身。
於此同時,另一邊,桂花園內。
再度嗅着這熟悉的桂花味道,蕭騰滿面笑容、輕車熟路地來到園中,穿過幾道拱門,走過亭廊,終於在內院之中,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道倩影。
謝蒹葭坐在亭臺之中,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到來,白皙無暇的纖細玉手,正在沏茶。
她看起來有些清瘦,穿着一件淡黃色的雲煙宮緞長裙,水綠色的腰帶,勾勒在腰間,越發顯得身段窈窕挺秀、亭亭玉立。
精緻面容上,眉目如畫,略施黛粉,透着清冷雍容,青絲隨意地挽着髮髻,彆着一根沒有紋路的玉簪,雪頸修長,優雅大氣。
“蒹葭……”蕭騰快步走了過去,滿臉笑容和激動。
耶識顏抿嘴一笑,溫溫柔柔地道,“蕭騰哥哥,許久不見。”
“不過,我看你似乎腿腳挺麻利的,看來應該已經好了,你讓我白擔心了。”
蕭騰憨厚一笑,被她直接戳破謊言,有些尷尬,隨後在她對面坐下,說道,“還不是因爲要來見你,這傷勢一下子就好了。”
耶識顏白了他一眼,道,“蕭騰哥哥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種油腔滑調了,讓我白擔心一場。”
看着她這一顰一笑,蕭騰頓覺心裡溫柔,笑道,“能被蒹葭你如此關心,我高興極了。”
“蕭騰哥哥喝茶……”
耶識顏垂着眸子,似乎有些不太好直視他這炙熱的目光,將面前的茶水,遞了過去。
蕭騰喝着茶,心緒也漸漸放鬆下來,隨後便開始和她交談起來,訴說着衷腸和思念。
耶識顏聽着他的話語,面上一直帶着淺淺的溫柔笑意,不時附和一下,誇讚一下他,令蕭騰更是心花怒放。
而後,她也趁機詢問了下,之前讓蕭騰幫忙的事情。
“關於靈龜卜甲一事,我沒什麼線索,只能看師尊他博學廣記,能否知道些什麼。”
“南狩演練在即,我也不好求見師尊,麻煩他,只能等此事結束以後,看能不能讓師尊幫忙尋找一下。”蕭騰正色回道。
他口中的師尊,自然是國師葛七星。
“太好了,多謝蕭騰哥哥。”耶識顏臉上,頓時露出開心的笑容來。
蕭騰見她開心,自己能幫上忙,心裡也滿是成就和舒坦,正要詢問她這段時日的情況。
一股莫名的森冷氣息,卻突然在這座院落裡傳來,令他面色就是一變,同時破妄神瞳傳來預警之意。
“誰?”
蕭騰轉頭看去,眸子裡的笑意斂去,變得凝重而冰冷。
耶識顏似乎還有些不明白,面色滿是茫然和困惑。
“怎麼了,蕭騰哥哥……”她出聲問道。
蕭騰心緒突然一陣陣翻滾,隱隱猜測到什麼,目光四下掃過,低喝道,“誰?滾出來,躲躲藏藏的,算什麼?”
“呵呵……”
“倒是挺機警的,連這也能察覺到。”
一道略帶縹緲的幽冷笑聲,在蕭騰身前不遠處響起。
他眸子一冷,直接身影一閃,揮舞拳頭,砸了過去。
不過,意想之中的巨大動靜並沒有傳來,他這一拳彷彿被什麼莫名的氣息給阻擋住了,甚至沒能落下。
蕭騰心中震動,下一刻卻見一道面容模糊、似被血光所縈繞的身影,在他面前浮現。
他心中警覺突生,拳頭之上,符文閃爍,隱隱有星輝在匯聚,這一拳的力量更爲驚人,如若奔雷。
結果那道模糊身影一個閃逝不見,似乎融入了這片黑暗之中,再出現時,已然是在亭臺之中……耶識顏的身後。
一隻慘白看不到任何血色的手掌,直接捏握住了她修長纖細的脖子。
耶識顏面色一變,就要抵抗,身上有熠熠火光浮現,隱隱的仙凰虛影在她眼眸裡閃爍,就要朝着身後那道身影襲去。
然而,那隻慘白如雪的手掌,卻猛然一個用力,似有一道道血色紋路蔓延而去,頓時令她慘痛地悶哼一聲,所有涌現的氣息瞬間潰散。
“不要試圖抵抗,不然你會死的。”
幽冷淡漠的聲音響起,伴隨着咔嚓骨裂般的聲響,耶識顏的臉蛋瞬間蒼白起來,血色驟然消散,似乎呼吸也變得不暢,整個人因爲窒息而變得痛苦。
“你……”
“快放開蒹葭。”
見此一幕,蕭騰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反應再怎麼魯鈍,也明白了,自己被人……跟蹤了。
不然這道詭異的身影,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呵呵,蕭公子讓我放開,我就放開?”那道幽冷淡漠的聲音,似乎發出了聲冷笑,手中的動作卻絲毫未鬆。
耶識顏面露痛苦,眸子深處隱有火光浮現,在嘗試掙扎。
她完全沒想到,今夜只是讓蕭騰出來見面,詢問一下靈龜卜甲的相關事情,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快住手。”
“你到底是何人?”
看着無比痛苦的謝蒹葭,蕭騰面色劇變,急忙低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