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同一聽這位華人的報價,頓時傻了眼,他回頭一看路易,只見這位前幾天還趾高氣揚的法國人,此刻有臉上掛着晦暗的神情,顯然有啥利空襲來,這是炒房客慣有的表情,若是嗅到了利好的氣味,又是另外一副嘴臉。
“難道大清國方面出了啥變故?”,亨同腦海中一閃念想到了幾千裡外的大清首都北京城,“紫禁城裡已經有了新對策了”,他第一個念頭就想到了的趕快去打探消息。
隨後的拍賣會自然流拍了,原本各路上海灘上的炒房客們做鳥獸散,一場資本角逐草草收場不在話下。
這一天晚上,亨同帶着厚禮,登門來到了上海道臺衙門,迎接他的是時任上海道臺的邵友濂。
“亨同先生”,邵友濂客氣的招呼着這位上海灘上的聞人,一邊客氣的親自拿出一罐他家鄉浙江的龍井茶葉,親自給亨同沏上,“呵呵”,亨同滿意的笑了,對於這位圓滑的上海道臺,他有所耳聞的,若是會客廳說話,那是公事公辦,這碗茶萬萬不可喝的,那句話人走茶涼,說的就是官場風氣,喝了那就是端茶送客。
“叨擾道臺大人了”,亨同誠懇的謝道,他如今身處道臺衙門後頭的小花廳之中,坐在舒服的西洋軟靠背椅上,渾身都疏散了,顯然密室會客的邵友濂和他有些交情。
“說的哪裡話,以後辦理洋務,還要仰仗亨同先生從中協助”,邵友濂認真的說道,不過口氣卻很隨
和,透着一股親近,可你要是仔細的一琢磨,裡面又有些油滑。
在上海灘上做官,好比銀行的行長,既要聽命於地方的,也要服從總行的安排,簡直就是雙重上司,哪頭都不好伺候,都不能得罪,尤其更不能開罪了衣食父母房地產商,那裡頭銀行的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如今邵友濂的情況有些類似,既要聽命北京龍庭的,又要和洋人們搞好關係,維護上海灘市面平穩、百姓人等安居樂業,一方諸侯可不好做,萬一百業蕭條,市場冷清,後頭檢察院的大員們彈劾他庸員不說,沒了政績,恐怕離任之時,上海百姓也不會給他送萬民傘。
“呵呵,請哪”,邵友濂誠心的謙讓道,一邊親眼看着亨同喝了口茶,一邊親自把上海城隍廟的精巧糖果點心推理過來,一副盛情的模樣。
這裡福壽膏和煙槍是沒有的,洋人們一邊大肆販賣鴉片給華人,自己卻避之唯恐不及,因而堂堂上海道臺沒有拿出這種當時頗爲時髦的待客方式,就好理解了。
亨同雖說到了中國許多年了,還是不習慣華人說話含蓄的東方式內斂,“道臺大人,鄙人特來相問貴國政府對於中法戰爭的態度”,他語速有些急促的對着邵友濂道出了來意。
邵友濂含蓄的笑了,甚至沒有伴隨着聲音,這樣無聲的笑,讓亨同覺得裡面大有文章,不自覺他流露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若說是我大清國對於中
法戰爭的態度”,邵友濂緩緩的開口說道:“下官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就無從得知了”,一邊說着他一邊故作輕鬆的看了看亨同。
身爲上海道臺,時刻和洋人在一起,比方說伴君如伴虎,其實這些驕橫的洋人遠比北京城裡的皇太后和皇上,還難侍候,有句話說天高皇帝遠,可洋人卻是實實在在的隨時給他找麻煩,因而邵友濂實在不敢多言多語也在情理之中。
“這個上海道臺哪”,亨同心頭不禁笑罵道:“果然像根泥鰍”,看似它近在眼前,可等你想要抓住的時候,卻又油滑得無從下手,責怪歸責怪,不過入鄉隨俗,亨同也有自己的處事方法。
“道臺大人”,亨同一邊說着,一邊把身軀挪了挪,這樣靠得更近了些,“鄙人最近手頭上壓了些頭寸,貴國有句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刻意壓抑的話音裡掩飾不住的是擔憂。
邵友濂看了看顯得頗有些焦頭爛額的亨同,心頭輕輕哼了一聲道:“你們這些洋鬼子哪”,那裡頭的意思十分的耐人尋味,是啊,想一想我們天朝大國,地大物博,就算你們那點兒停在外灘江邊上的火輪船,又能搬走我們多少東西呢?
心頭抱怨歸心頭,面子上邵友濂可一點兒也沒有帶出來,這位官場上老練的人物可謂城府頗深,一點也不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反而故作輕鬆的笑了,他的笑是顯得如此的從容,彷彿在只是一次閒聊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