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國不會坐視不顧的,華人有句古語說的好,脣亡齒寒”,亨同說道:“安南和大清國山水相連,歷史上又是安南的宗主國,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口氣當中甚至有些教訓的口吻,雖說他才三十二歲,不過比起差他兩三歲的路易,已經是頗有城府了。
這下輪到路易緊張了,他驚惶的聳聳肩,“我的上帝”,一聲低低的驚呼脫口而出,臉上頃刻間就變了,好似深秋了,站在黃浦江邊,一桶水當頭澆下來,頓時內外都涼透了。
有句古老的東方寓言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和這個古老而又充滿智慧的民族打交道,一味的逞強只能適得其反,亨同漸漸領悟到了其中的奧秘。
看到路易有些氣餒而驚慌的樣子,亨同笑了笑,“我來到東方已經十年了,最欣賞的一句話就是見好就收”,他故作姿態的假意說道:“趁着現在利好出貨,才能穩賺不賠”,說到這兒,他曖昧的笑了,透過有些結霜的玻璃窗戶,看不清他的表情,此刻已經是深冬了,沐浴着寒風的外灘上很冷,遙遠的熱帶傳來的戰報登錄上海灘時,剩下的不過是冰冷的利好或是利空,撩撥着遠東這個最大資本市場、金融市場的每一根神經。
老沙遜洋行進場掃貨的消息很快傳來了,炒房客們紛紛蜂擁進場,交易大廳之中人頭攢動,吵吵嚷嚷,好似一座大集市,俗話說空頭、多頭,不
如滑頭,像吳竹齋這樣的投機客,充斥着這個博弈場,更塞滿了得失悲歡,徜徉在黃浦江面上。
亨同站在交易大廳裡面,掩飾不住春風得意的傲慢,這時候手握愛德華賦予的全權,他儼然就是上海灘上的風雲人物,如今風頭正健,舉手擡足之間,整個上海灘都要抖一抖。
“安靜”,主持地皮拍賣的拍賣公司董事不得不高聲的提醒,隨着他的話音落下,頓時大廳裡變得寂靜無聲,越是鴉雀無聲,可每一個現場的人們都感覺到說不出的壓抑,吳竹齋家中老爺子在松江府南匯、奉賢縣開得有票號,他也算少東家,在鄉下頗有些實力,這不荷包裡頭有倆熱錢,也來上海灘上搗漿糊。
那頭新沙遜集團的買辦趙伯韜也在不動聲色的觀望着場上的動靜,“看樣子這位上海灘上的新貴如今風生水起,很是得意”,他很是有些感慨命運難料,“想當初這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發達了”,想到這兒,他不禁直了直腰,昂起頭來,身體更加的靠近拍賣臺,上面的拍賣師舉起了錘子,“咚”的一聲砸到了桌子上。
“現在一號地塊,位於外灘仁記路,業主新沙遜洋行”,拍賣師高聲的朝着場內報起了價,“面積十一畝七分,地面建築物兩棟,屬於新沙遜洋行所有”,他一邊說着,一邊掃視着下面競標者的神情變化。
“伊利亞斯先生五年前才從美商瓊記洋行手上購得的這塊黃金地段
,怎麼這麼匆忙就出手了”,亨同一下子就懵了,他不由得瞅了瞅隔座的趙伯韜,只見這個華人買辦面無表情,只是鎮定的盯着拍賣師。
“雅各布先生這是啥招數?”,亨同一下子迷惑了,按說中法戰爭的結果沒有懸念,這位沙遜家族的第三代、新沙遜洋行的掌門人雅各布•伊利亞斯•沙遜突出怪招,頓時讓胸有成竹的他一下坐不住了。
“起拍價白銀九萬兩”,拍賣師高聲唱出了起拍價,頓時現場一片譁然,上海灘上的炒房客都知道的,當初買進地皮都花了八萬兩白銀,還不包括地面上的兩棟號稱沙遜姊妹樓的兩層建築物。
“怎麼才加價一萬兩白銀?”,如今距離當初的交易已經過去了五年,外灘地價像孫猴子的筋斗雲一般,翻了兩個巴掌,如此殺價的行爲,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九萬兩一次”,拍賣師口中一邊唱道,一邊掃視着場內的主顧們,按照剛纔宣佈的競價規則,一次加價一千兩,“九萬...”,拍賣師放慢了語速,一邊二次唱道,一邊觀察着競價者的細微變化。
吳竹齋,這位吳記票號的少東家一聽報價正要舉起牌子,很快旁邊有人緊接着舉起了牌子,“八萬九千兩”,這位頗爲神秘的來客*着一口流利的京腔,脆生生的爆出了這個價格,“唔”、“我的上帝”,頓時現場一片譁然,這可是跌破了底線,果真讓人大跌眼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