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墨緩緩地睜開眼睛,面前的人,還在。
“阿清......”他上前一步,想要擁住她,心裡叫囂着不允許這個人再消失。
黑衣人跟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滿眼的防備。
轅墨被她那眸底的淡漠,灼得生疼,難過的情緒像潮水一般,迅速地自心底蔓延到全身,“阿清,你不認得我了麼?我......我是轅墨。”
黑衣人細細地看了面前這人的臉,面無表情的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變化,過了好久,她方纔淡漠的開口,“哦,是你啊。”語氣裡淡的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沒有開心,更沒有激動亦或是喜悅。
轅墨聽了這句無關痛癢的話,心臟有一瞬間的驟停,隨即,慌亂無措便如病毒一樣,肆意的蔓延了全身。她......是什麼意思?她記得!她記得!可她爲何是這種表情?他寧願這人是怪他恨他的,也不願這人如同陌路的一句,哦,原來是你。
忍不住地上前兩步,雙手覆上這人的雙肩,情緒有些激動,“阿清,我是轅墨!我是轅墨!”似是在確認什麼,遍遍地告訴她,自己是轅墨,可換來的,依舊是那樣淡漠的一句,“我知道,那又如何?”
他頹然地放下雙手,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滿全身,“阿清,你是不是怪我當初沒有救你?”
“不是。”
轅墨原本是有些委屈的,他想大聲地質問這個人,既然活着,爲什麼不來找他?他想問問她,知不知道,這幾百年來,他過的一點兒都不好,整日的想她,想的快要瘋了。可這些委屈,在她的淡漠面前,是那麼的一文不值,蒼白無力。
“我知道那時是我不好,沒有護住你,你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我發誓,這一次我一定好好......”轅墨急切地說着心裡想要表達的話,可那些掏心的話,在面前這人的眼裡,就像是在無關緊要地說着今天吃了什麼飯一樣,毫無意義,所以,還未說完,便被不耐煩地打斷了。
“我說了,不是。”停頓了一下,似是怕他不明白,便又補充道,“怪你是要浪費感情的,我不想把這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轟!”轅墨感覺腦袋裡一陣眩暈,他什麼時候,成了無關緊要的人了?他爲了她,先是孤獨了三百年,又寂寞了七百年,這千年的時間,現在全都成了笑話。
“爲......什麼?”轅墨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腦袋裡還蒙的要命。
慕寒清垂下眸子,不去看那雙受傷的眼睛,“把你手裡的吸魂草給我!”
轅墨聽了這句話,猛得有些驚醒了,他緊緊地護着胸前的草,“你告訴我爲什麼,我就給你!”現在,阿清還活着,他要這草自是沒了什麼用處,可這草,是他與這人唯一的籌碼和聯繫了,不管是這人恨他愛他也好,他都不能失去這人。
“你給不給?”慕寒清有些頭疼,她實在不想和這人有什麼牽扯,可他手裡又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給,不給,就不給。”轅墨緊緊地捂着胸前,有些耍賴,“阿清你現在住哪啊?和誰在一起?我能去找你麼?你要這草有什麼用?救誰啊......”轅墨一股腦的開始聒噪了起來,全然不覺面前的人,是多麼的想把他的嘴縫上。
慕寒清開始有些懷念耳朵不好使的時候了,雖說有時候會有些不方便,可她完全可以不用聽寫煩人的廢話。
“你給不給我?不給我,我打你了!”慕寒清朝轅墨跟前走了兩步,出手便朝他胸前招呼去。
轅墨緊緊地捂着胸前的衣服,往後退了兩步,躲開慕寒清的招式,隨後,緊張地看着她,超級不要臉地說道,“你......你做什麼?要非禮我麼?我......我還沒準備好呢?”說完,嬌羞地衝慕寒清一笑,臉上飛上一坨粉色。
慕寒清的眼皮跳了跳,嘴角有些抽,可她不能讓自己,心裡再對他有分毫的不忍心,亦或是什麼讓她心動的情緒存在。(其實此時,清清心裡的獨白是這樣的:草泥馬,你特麼哪隻眼看見老孃要非禮你?你當老孃眼瞎麼?)
“轅墨,你最好把它給我,我不想最後弄得兩人很難看,我們過去了七百年,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嗎?我忘了你,你也忘了我吧。”
轅墨瞬間的收起了那張嘻哈的臉,情緒明顯的有些激動,“我不要忘了你,你也不能忘了我!我活得不好!沒有你,我就沒法活得好!”
他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試圖讓自己能平靜下來,心平氣和地同面前的人談談,“阿清,告訴我,爲什麼?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總要有個理由吧?”
慕寒清想讓他死心,隨口說道,“你還記得我們死的那個孩子嗎?你殺了他,所以,我恨你!”她並沒有說謊,那個孩子,是她心裡的一個結,解不開,在心裡成了一個死疙瘩,以至於午夜輪迴,夢裡全是那張血淋淋的小臉,她要這吸魂草,便是想要救他。可這只是她與轅墨無法回去的原因之一。
轅墨聽了這話,有些興奮,有些激動,“阿清,我想告訴你,我們的孩子,他......他沒死,他已經五百歲了。”
慕寒清瞬間的愣住了,腦袋裡有些蒙,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你......你.......騙人的吧?”她有些不敢相信,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又出現了問題。
“是真的,是真的,那時候師翁說你是凡人,孕育半仙體質的胎兒會有危險,我只能用這個法子,先將他的元神封住......現在都好了,他還活着,而且已經五百歲了。”轅墨眼裡有些期待,像是長久地生活在黑夜裡,終於見到了一縷曙光。
慕寒清愣了許久,滿身沉睡的血液,瞬間的開始復甦,“他......他在哪?我......我能見見他嗎?”聲音裡,是壓抑到極致的哽咽,還有一絲的顫抖。
轅墨留了個心眼,他必須知道阿清現在住在什麼地方,不然只能阿清想找他便找他,不想找就由着他着急的乾等,他想以後每日的,都能見到這人。
“你告訴我你現在住哪?我明日帶他去找你。”
慕寒清猶豫了一下,緩緩地說出了個地方,“魔界。”
慕寒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她只知道一路上,整個腦袋裡都高興的不怎麼清醒,像是做了美夢,有些分不清真假。
“哥,我回來了。”慕寒清推開房門,衝着裡面的人喊了一聲,隨後拿了火摺子,將房裡的燈引着,嘟噥着抱怨着,“哥,這麼暗,你也不點燈。”
房裡的那人,明顯的一顫,隨即苦澀地彎了彎嘴角,“點了也看不到,何必呢。”隨着燈光的照耀,才顯現出房裡這人的樣貌,竟和慕寒清有七分的相似,一張極其俊美的臉上,唯獨一雙眼睛,閃着不正常的色澤。
慕寒清彎下腰,從後面攀上那人的雙肩,嘴裡不情願的嘟噥着,“哥,我不許你這樣!你和每個人都一樣,你雖然看不見了,但你還可以用心去感受,我永遠是你的眼睛,我不許你逃避!”
泠華將那雙把自己勒的死緊的手拿掉,無奈地說道,“好好好......我不逃避,有你在呢,我怕什麼呀。”
別人都是顧及着他眼睛有問題,就避諱着不談,她這個妹妹偏不,偏要說,每日一百八十遍的說,不讓他逃避,不許他有任何自卑的心理,她說,你有我,一樣可以好好活着,並且活得很好。
可是慕寒清是知道的,即使泠華表現的有多麼的不在乎,一提到滄尹,他還是沉默着,不予回答。她知道,他心裡肯定把自己當成了一種負擔,覺着自己的模樣,再也配不上那人,即使那人把他從天上地下找了幾遍,他依舊不露面,就窩在這個地方,當一個小透明。
慕寒清想讓他好好活着,他做到了,可慕寒清更像讓他幸福。
慕寒清輕輕地撫上那雙閃着異色光芒,卻沒有神采的眼睛,那裡原本是空洞洞的,她尋了百年,終於尋來了顆傳說中女媧補天用的五彩石。她將這五彩石,一分爲二地放進那空洞的有些嚇人的眼窩裡,那雙原本可以很美很美的眼睛,纔有了一絲的靈彩。
她原本想將自己的眼睛,給了泠華的,可不知怎得,便被他曉得了,他先是勸說慕寒清,見勸不動,便有些急了,狠狠地撂下一句話,“你就算給了我,我也會挖掉的。”慕寒清從那以後,就沒敢再動那心思。
此時的這雙手,輕輕地在他的眼瞼上摩挲着,良久,才聽見一聲極輕的“對不起。”自那無邊的黑暗中響起。
蒼白的手,無力地按住在自己眼上作怪的手指,“想什麼呢,和你無關。”
慕寒清釋然地笑了笑,隨後像想起了什麼,興奮地說道,“哥,你明日就能見到你外甥了,他沒死,他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