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皓謙作勢想了想,故作神秘地說了句:“保密!”
瀟夏曦撇了撇嘴,心裡將這個男人腹誹了一遍,他的賞賜該不會又是那些斷手斷腳之類吧?她對那次司徒皓謙的贈禮印象深刻,連續幾晚的夢裡都被那些“斷手”追殺,全是拜他所賜。
“好了,不說了。我們先上去吧。”瀟夏曦擡頭,才發現就在他們對話的當口,他們隨着緩緩拉收的軟梯已經到了直升飛機的底部,司徒皓謙撐着她的腰,由機艙口的人拉着她的胳臂,合力把她扯進了機艙。纔剛坐定,司徒皓謙一個翻身,非常輕巧地攀上了直升飛機,穩穩當當地坐在她的身邊。
他甩了甩痠痛的手,一臉正經地看着她:“丫頭,你該減肥了!”
瀟夏曦默了,以她這身架子,如若再減磅半分,他身邊那些蜂啊蝶的,更趾高氣揚地把她比下去了。她不屑與她們作比較,但同樣很不滿意她們恃着自己身材洶涌而將她當作使喚的丫環支來喚去的,縱使她的身份已經被那個男人定性爲“貼身女傭”。
“嗯,回去讓廚子減些米糧,每天就讓你吃一碗白飯,外加兩條青菜。三個月就可以省下一次日本旅遊的費用,划算!”司徒皓謙根本無視小女人的白眼,豎着手指在數數。瀟夏曦終於忍無可忍,一個暴慄打在他的身上。
那個疼啊——!她忘記了自己的手掌心裡還嵌着玻璃碎片,那一拳,猶如雞蛋碰石頭,自討苦吃。
坐在他們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依舊面無表情地杵在位置上。司徒皓謙向來風裡來雨裡去,從沒見過他與人開涮。想笑,卻,不敢笑。
……
再見龍五時,氣氛已不再最初時拘謹。
依舊白衣勝雪,依舊鋥亮耀眼,依舊如沐春風,與司徒皓謙比較,龍五齊百桓少了一分俊美,卻多了一分儒雅。從第一次見面時,瀟夏曦就很是疑惑,像他這樣溫情的人,怎麼會與天鷹會扯上關係?而且是與司徒皓謙如此惡名昭著的人成爲了拜把子兄弟。天鷹會是個謎,司徒皓謙是個謎,而龍五,寧和得如像一件未經雕琢的璞玉,同樣讓人看不清,猜不透。他的眼底,隱藏着一抹淡淡的黯然神傷,用他的笑,掩飾。
“我們又見面了。龍五。”她舉着一雙被纏着紗布的手左右端詳,包紮得很細緻,只是手指的張力完全被限制了,幾乎不能伸展。
龍五聽見招呼,放下手上正在撥弄的儀器,走近牀邊,一臉的無奈:“怎麼每次見到你都是受傷的?”
瀟夏曦做了個鬼臉,打趣說:“這是拜你的老大所賜。陪了那老色鬼一晚上,我非得他賠償我精神損失費。”
“好吧,你討賠償的時候,順道替我將這七年來他欠我的診療費也討回來。”龍五目光向前一移,似笑非笑地看着瀟夏曦,“每次我向他追討,他總說哪國的投資資金短缺,預算不來。結果,才幾百萬的診療費一直拖了七年。”
瀟夏曦撲哧一笑,以天鷹會的財力,這區區幾百萬只是司徒皓謙掌縫間的一鞠流沙。欠着,賴着,甚至痞着,他心裡的小算盤比誰都清楚。
“他的手,沒事吧?”瀟夏曦想起在飛機上,司徒皓謙甩
手時臉上劃過一絲痛楚。長時間以一臂之力支撐兩個人的身體,諒他功夫底子再紮實,也會受傷吧。
“沒大礙,稍微傷了筋骨。”龍五輕柔地在瀟夏曦的背上墊了個枕頭,讓她坐着更舒服,“做女飛人的滋味如何?你是他的女人中第一個能享受此待遇的人。”
瀟夏曦正了臉色:“首先,我聲明,我不是他的女人。”想起可能又得面對每晚要承受那些女人在司徒皓謙身下呻吟的痛苦日子,她就一個頭兩邊大,“其次,做女飛人,感覺不怎麼樣,你的老大就是怪,大門口敞着不走,非得用‘飛’,手傷了也活該。”
說來奇怪,她似乎從來沒擔心過龍五會將她對司徒皓謙評價的“壞話”轉述給他的老大。在他面前,她可以表現得更加自然,沒有拘束。是第一次見面時他承諾助她離開而萌生的信任,還是這次見面時調侃的氣氛,讓她感覺面前這個男人很是親近。他身上的白袍飄逸純淨,如天上的浮雲,既遠且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這樣奇妙,話不投機半句多,若然契合,縱然千句也嫌少。
“他是要趕回幫會處理一件緊急的事務。龍二逃脫了,他熟知幫會的內部情況,老大必須即時作出部署。”龍五不經意地說,瀟夏曦“哦”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解釋還是認同的。
龍五猛地擡頭,抓住她的手,蒼白的指骨清晰可見:“你喝了他的血?”
力度不大,卻觸及了瀟夏曦的傷口,她痛得呲牙裂脣,一句話也提不上來,只能不停地點頭以作迴應。喝了喝了,天鷹會的規矩就是多,成員如螻蟻,每個新加入的人都得喝上司徒皓謙一碗血,他竟然還能風神玉立地存活,不能不算是個奇蹟吧。
龍五頹然地放下她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瀟夏曦。可是她覺得,他目光的焦點並不在她身上,而是——要穿透她背後的真實。
“咳咳,看來你倆的關係不錯嘛。”正說話間,一道硬朗的女聲劃破長空,瀟夏曦和龍五齊刷刷地看向病房的門口。
一個牛仔短褲短靴,身上繫了件馬甲,束髮,頭戴西部牛仔帽,嘴裡叼着根不知是蘆葦還是稻草的女人優哉悠哉地倚牆而立。她掛了個槍袋,兩邊各插了把手槍,英姿颯爽,落落生風,但讓瀟夏曦驚愕的,不是她一身逍遙的打扮,而是她的臉上,準確地說,是她的鼻樑以上的部分,繫了個鋁製的銀色面具,只露出兩個眼睛,黝黑髮亮,仿似可以洞悉所有,別人卻難以透過她的眼睛窺覦她的內心。
“小七,你來了?”龍五雲淡風輕地打了個招呼。那女人輕點了頭,踱步走到病牀邊,俯身看了瀟夏曦一眼,然後非常認真地說:“能令老大筋骨拉傷的女人,果然不簡單!”
瀟夏曦一頭黑線。
她不清楚這女人的來歷,在她俯身傾前看向她的同時,她迎向了她銳利的目光,近距離地看到了她的雙眼。是那種很能媚惑人心的丹鳳眼,可惜,被面具遮掩了面容的光芒。與司徒皓謙相同的是,她的眸光有一種不容染指的清冷。
“老大讓你來的?”龍五直接跳過她的慨嘆,能驅動龍七親自光臨他的私人診所,除了司徒皓謙,沒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她,我領走了!”龍七從瀟夏曦身上收回視線,一躍跳坐在離病牀不遠的一個半人高的木櫃頂上,裸露光滑的兩腿晃悠悠地搖啊搖,目空所有。
“既然是老大的命令,我不反對。但是——”龍五語氣一頓,卻很明晰地申明瞭自己的觀點,“她手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康復,根本不能應付你那些高強度的非人訓練。”
瀟夏曦一頭霧水,什麼領走,什麼非人訓練?她傷愈後不是要回到司徒皓謙身邊,繼續做他的貼身女傭嗎?那男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把她從海納斯手裡要回來,現在又扔某個角落裡任由她自生自滅嗎?
涼意、恨意同時迸發,她一掌擊在被褥上,還是那個疼啊——!淚水、鼻水盡擠一處流。
龍五搶過瀟夏曦的手,認真檢查了一番,確認傷口的地方沒有滲出血水,才輕鬆地呵了口氣。
龍七冷眼旁觀,待見龍五放下瀟夏曦的手,毫無表情地嗤笑幾聲:“老五,你變了……別忘了,她是老大的女人。”
龍五明顯地一愕,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劃過一道精光,一字一頓地說:“我是不會變的。”山無棱,天地絕,那個誓言,是他對自己的承諾,永遠也不會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熾,形成了遙相對望的鼎立之勢。瀟夏曦坐在中間,有種無辜被捲入戰火的無奈。他們的話裡總圍繞着“老大的女人”,似乎說的就是她,可是她隱約覺得,又不完全指向她。龍五,這個白衣翩躚,溫潤如玉的男子,原來也有爲了某種堅持而失控的時候。
“好吧,五天後,我再來領她。”龍七再次瞟向瀟夏曦被包裹的雙手,鯉躍龍門般從木櫃頂上跳下來,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走出了病房。寂靜無聲地憑空出現,劃過一道長虹後又消失得了無痕跡,仿似她的出現,僅是爲了給龍五一個警醒。
瀟夏曦無語加求解地盯着龍五,殛待他的解釋。龍七像對一隻小貓小狗一樣說要領她走,龍五說以她目前的體能無法應付龍七的高強度訓練,這些她都聽得分明。作爲事件的主角,她卻雲裡霧裡的一塌糊塗,只有被安排的份。
龍五哂笑。他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來,直視瀟夏曦的雙眸。眸裡清澈如水,平淡無波,讓人很容易就能從其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她的臉色略顯蒼白,映襯在白色的牆壁上,有一種近乎透明的朦朧。
“爲什麼還要回來?”他繞開了瀟夏曦的徵詢。在P國總督府的激戰裡,瀟夏曦大可以乘亂逃走,從此脫離天鷹會的控制。可她卻傻氣地按照最初的約定,將海納斯帶到了司徒皓謙的面前,令天鷹會可以順利地促成了與他結盟的計劃。她的純澈,本就不屬於這個充滿奸詐和血腥的殺戮場。
瀟夏曦側着頭作勢想了想:“因爲……他說過的,我永遠不得背叛他,背叛天鷹會。”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憑着天鷹會的勢力,掘地三丈也能把她找出來,她何不繼續蜷縮在天鷹會裡,樹大好乘涼?那個家,她暫時還沒有回去的打算。“而且,留在天鷹會,每天與帥哥爲伍,本來就是件很快樂的事。”她展顏一笑,笑得無比純真。
“你不是喜歡上老大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