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家。
一道身影極快地穿過僻靜幽暗的小路,留下一連串惱怒的抱怨。
“還真想我在這裡等着你回來?做夢。”
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麼人,時愛順利衝進自己的院子。
“大小姐。”
一進門,正在給時愛打掃房間的傭人用驚訝的眼神看着她。
時愛的身上穿着男士的風衣,到小腿肚的位置,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看着就覺得涼。
外面正在化雪,正是最冷的時候。
“出去。”時愛沒有好臉色。
洗了一個熱水澡,時愛才覺得稍微舒服一些,這個時候響起敲門的聲音,“大小姐。方少爺請您去前廳。”
“滾。”
時愛現在一聽到他的名字就非常非常得不高興,她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安靜沒有持續多久,外面響起傭人的聲音,方南把財務報表和公司資料都送到她這裡了。讓她爲綁架案的事情做決定。
那一堆堆資料,時愛光拿起來看到幾個專業術語就已經開始眼花。
這不是欺負她什麼都不懂?
時愛氣得,大不了找專業人士來支援她。
她提出這一點之後,公司派來的財務總監很爲難道,“大小姐,現在必須由您做決定。公司裡的錢很緊張,我建議您……不要再額外花錢。”
“那公司裡面就沒有人能夠負責這個事情了?花錢都請了一堆廢物嗎?”
財務總監皮笑肉不笑,“每個人站的位置都不同,我們是執行者,資本的擁有者纔是決策人。公司最厲害的人都不能做好這件事,我們其他人當然也不行。”
一句無心的“廢物”得罪了眼前這個小鬼,小鬼搬出身後的閻王。
公司裡面最厲害的人指的是方南。
時愛現在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裡,一沒錢,二沒人站在她這邊。
夜裡九點,整個院子像是凌晨那樣安靜,沿途過來沒碰上一個人。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冰刀刮過。
太冷了。
她站在方南的房間門口十分鐘了。
再猶豫下去,她的手就要失去知覺。
最後,時愛還是放棄了。
來找方南,無異於與虎謀皮。
他怎麼可能幫忙?
這樣做只不過讓他變本加厲地羞辱她。
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打開,逆着光,方南英俊的臉上一片陰翳。
“要站到什麼時候?”方南微微掀脣,頎長的身姿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方南哥哥……”時愛壓低了聲音,“你不要這麼對我好不好?”
軟軟的聲音楚楚可憐。
方南像是受了蠱惑,下意識地擡手去輕觸時愛的鬢角,時愛猛然間往後退了一步,剛纔臉上的可憐模樣瞬間沒了,“你以爲我會這麼求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沒關係,大不了一切重來。”
方南緩慢收回手,臉上沒半點尷尬的跡象,斂着眸光,咀嚼着時愛最後說的那個詞,“重來?”
人生不是一場單程旅行嗎?
怎麼可能重來?
“我真的愛過你。這些年都不是假的。只是……仇恨這樣的深淵,跨不過去了。我不想凝望深淵,因爲我害怕被深淵望着!時家的一切都給你,我不要了。我只想帶着爺爺離開。”
一口氣都說出來了,時愛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勸方南放下,她能做的就是……離開。
“何必變成仇人呢?我不想跟你做仇人呢。”時愛低聲喃喃道,“不要互相折磨,像一開始你放棄我那樣……徹底地……讓我離開不好嗎?我爺爺的情況我也知道了,他早年吃苦,成就時家的錦繡富貴並不完全清白,他現在癱瘓着度過晚年,這樣的報應……我覺得夠了。”
那個瞬間,時愛感覺到脖子上的壓力,方南滿臉的森冷,如果不是看到他太陽穴上的青筋,時愛都不知道方南的情緒變化。
“時家的一切,都是憑本事拿到的,不要說得好像是你做好人,施捨給我。報應夠不夠這種事情,你沒有資格說,由我決定。”
時愛清澈的眼眸能看到底,方南從她的眼裡看到陌生的自己。
她沒有任何表情,緩緩看向更遠的地方,像是看着他,眸光卻是渙散的,“那你要是覺得掐死我……才能解開心頭的恨意,那就隨你好了。”
“你的一生摯愛呢?”方南冷笑,“這就把他忘記了?你可真夠癡情。”
一提到一生摯愛,時愛原本平靜的眼裡又有了光,嘴角的弧度柔和,“你以爲我是來了之後才知道這些都是你的棋局?我來之前就猜到了。我當然做好了準備。他能理解我的。”
那個一生摯愛到底是誰?方南怎麼會說出口此刻內心裡面充滿了嫉妒的情緒,即使理智告訴他,他們早就斷了,可是情感上還是拉扯着。
“如果你死了,我是不是就會知道他是誰。”方南的手緩緩收緊,那一刻他有點魔怔了,他在想,如果時愛死在他手裡,他就不會嫉妒,不會再在唾手可得勝利果實的時候露出不合時宜的心軟。
時愛沒說話,笑着搖頭,“那麼美好的人,怎麼會讓你見到?我那麼愛他,我纔不會讓他……讓他……見……變態……”
變態,她罵他是變態。
曾經他也懂得這種感覺,深愛一個人的時候,只想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呈現到她的面前,不讓她看到一點黑暗。
因爲懂得,所以……方南猛然間鬆開了時愛,時愛直接跌坐到地上,抱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灌進來的新鮮空氣。
“滾。”
一聲摔門巨響,時愛的眼淚終於緩緩掉下來,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方南的院子。
一個星期的時間,時愛強撐着感冒的身體清算家裡的資產。
既然沒人幫忙,那她就自己來,雖然她不會,但可以學!
車子賣了,收藏的珠寶賣了,不需要那麼多的傭人也辭退了。
家裡只有一輛車之後,問題就來了。
她想去醫院看爺爺,車子壞了,她只能叫車。
管家年紀大了,時愛根本不可能讓他在冷天爲自己忙前忙後。
醫院裡那邊催她過去,似乎是爺爺有事兒。
時愛心急,直接攔住門口那輛車,看到車上坐着方南,她臉色更不好,直接拉開車門坐到車後排,“開車,我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