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染隔天便離開了北京。
未等到江秦將那些照片洗出來,便如同路人一般行色匆匆地離去。
她走之前在林歌已然空掉的房間住了一晚,牀鋪冰冷如鐵,這樣獨自躺立,她一夜無眠。
夜裡聽到客廳裡江秦走動的聲音,他按下打火機時的“咔嚓”聲,提醒着餘染,這樣的晚上他同樣是無法入夢。
餘染突然想起去年她來到北京找林歌,在她的宿舍熟睡,半夜驚醒,卻發現林歌不在身邊,耳邊傳來陽臺上,打火機的聲響,竟是這樣如出一轍的畫面。她鼻子有些酸,看到窗外的晨曦漸漸亮了起來。
江秦仍回到了在陽臺給一些學生上課的生活,閒時寫一些歌,只是沒有林歌在,那些歌曲便失了聽衆,變成他一人的自我安慰。這樣安靜地生活,等待孟離笙醒來,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了其他期待。
自林歌走後,葉青便時常來看他。
到底是擔心他,畢竟她一路親見了江秦與孟離笙這些年的糾纏愛恨,她是最清楚江秦心意的人,她知道他放不下。林歌在的時候,他尚有一絲光亮,然而如今,儘管他已然從最壞的時刻走了出來,卻仍舊生活得空洞而無望。
那些時日,葉青會在清晨去附件的菜市場挑一些排骨,買一些菜回到江秦的家裡煲湯,飯間卻常是沉默不語,一片冰冷刺骨的空氣。
她知道江秦已然回不去了,即便再多的時間稀釋,有些痕跡也不可抹平。她時常想起年輕的歲月,那會兒她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那些笙歌不斷的夜色,縱情聲色的熱鬧,稍晚一些的時候,江秦會從琴行練琴回來。他的臉上,帶着涉世未深的青澀,雖有一絲桀驁,卻對這個世界抱有善意。
他常常是過來抱一下葉青,然後應底下的呼喊跳上舞臺彈琴唱歌,彼時江秦留着長髮,滿身都是看得到希望的精瘦,他的皮膚有些蒼白,透着隱隱的病態。
然而如今江秦已是全然不同的人了,葉青幫他舀起一碗湯,在他對面安靜地坐下來。如今她已經可以漸漸習慣這樣的安靜,儘管曾經年少的歲月,他們之間,是那樣連續不息地擁有着熱鬧而柔軟的快樂。
“江秦,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葉青終於還是試探地發問。
他有些遲疑,擡頭看了一眼葉青,這個他唯一掛唸的人,想了想,緩緩說:“我想攢些錢買一臺相機,然後在家裡看看書,研究一下攝影。”
像是想起來什麼,江秦又說:“姐,等什麼時候有空,我幫你拍些照片吧。”他的語氣是平緩的,帶着溫和,彷彿人生裡從未發生過大動干戈的悲傷戲碼。
葉青有些吃驚,卻很快笑了笑:“好啊。”
末了,又彷彿想起什麼,補充道:“你要是需要錢,可以和我說。”
江秦皺了皺眉,但也只是嘆了一口氣,並未多說些什麼,低頭喝碗裡的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