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喪幡在風雪中飄蕩着,靈棚內,全是悽慘的白。靈臺前,身穿孝衣的秋萍邊啜泣邊在火盤裡焚燒着紙錢。
披麻戴孝的葉啓軒,面無表情地跪在一旁,他的眼淚彷彿已經流乾了一般,眼內一點情緒都沒有。偶爾有幾個劉鬱芳生前的友人前來弔唁,而那個曾經與她共枕同眠、廝守了十多年的男人,一直沒出現。
葉繼興得知妻子去世後,只是丟了一筆錢來辦喪事,便再也沒過問過。
外頭的雪漸漸下大了,良久都沒有人再來。這時,一名四十左右的瘦削男子走了進來。
“二少爺……”黎叔先是向葉啓軒鞠了一躬。葉啓軒木然地看着他,黎叔的眼圈也是泛紅的。
他在靈臺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黎叔合掌,望着牌位,悲慼地說着:“二夫人……老黎來見送您最後一程了……當年若不是您好心相救,老黎早就餓死在路邊,本想用一輩子來報答您的恩情,沒想到您比老黎先走了一步……”
秋萍在旁邊哭得愈發傷心,低聲念着:“好人不長命……老天爺太不開眼了……”
黎叔擦着淚,道:“二夫人,老黎一定會盡心照顧好少爺的,請您一定不要掛心……”
葉啓軒一語不發,目光空洞地往向外面。
彤雲密佈,漫天的雪花,在冷冽的北風中飛旋,狂嘯的風聲如同負傷的野獸在悲鳴……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和煦的陽光灑照在馬球場上,茵茵綠草上閃動着點點光芒。
身着帥氣西式騎馬服的年輕夫婦,正親熱地相攜走來,他們身後還跟着數名丫鬟、小廝、老媽子等,排場十足。
場邊的人紛紛向這對夫妻問候:“大少爺,大少奶奶。”
“大少爺,上午好!”
葉啓聖微微頷首,俊秀的臉上容光煥發,他身旁的新婚妻子王秀瑩眼帶傲氣,也是神采飛揚。
從他們身旁經過的幾名男子,看着王秀瑩身後一名漂亮的丫鬟竊竊私語:“快看,那丫頭長得可真標緻……”
“對啊……比主子還好看。”
葉啓聖走到場邊,遠遠就看到一羣人聚在場內,其中那名高大俊帥的少年尤爲顯眼。
“啓軒!”葉啓聖喜悅地喊道,揚起了手裡的球杖。
葉啓軒回頭看了一下,淡漠地向兄嫂點了點頭。葉啓聖一行來到他面前,他笑問:“真巧啊,你今天也過來了?”
“嗯。”葉啓軒應了應,依舊惜字如金。
“這是要比賽嗎?”葉啓聖見聚在一起的都是城裡愛好馬球的公子哥們。
其中一位公子道:“是啊,準備玩一玩,大少,你也參加嗎?”
葉啓聖瞄了瞄妻子,還有起身後面的漂亮丫鬟,他也想在她們面前一展威風,爽快應道:
“好啊。”
衆人分成兩隊,開始了比賽。葉家兄弟不在一隊,儼然成了對手。場上駿馬飛馳,蹄聲震天,騎手們瀟灑地駕着馬兒,手持球杖,追逐着那顆只有拳頭大小的球兒。
噌地一聲!球兒滾動着落在遠處,葉啓聖正欲驅馬趕上,卻被葉啓軒搶先了一步。
俊美的少年騎着漆黑的駿馬,如閃電般躥過去,葉啓軒一手牽着繮繩,一手揚起球杆,敏捷地一揮。
球兒應聲飛向球門,沒等對手們趕上,在球門前接應的隊友已經飛快地將球送進了球洞內。
場外響起了圍觀者的掌聲和歡呼聲,在場的女眷們都以無比愛慕的眼神注視着俊美不凡的葉啓軒。
葉啓聖見妻子身邊的小丫鬟也是目不轉睛地望着葉啓軒,心頭頓時酸氣直冒。他一着急,方寸也就亂了,加上他這一隊落後,隊員們都顯得很急躁。
一個回合下來,又被對手連進幾球。葉啓軒這一隊,他作爲領軍人物,沉着冷靜,出手利落果斷,隊友在他的統領下,士氣高昂,配合得滴水不漏。
最後,比賽以葉啓聖一方大敗收場。
葉啓聖心頭懊惱,弟弟騎術了得他是向來都知道的,但對方也太不留情面了,讓他輸得如此徹底,畢竟這是當着他新婚的妻子面前啊!
葉啓聖感覺被羞辱了,他下場後一句招呼也不打,沉着臉,領着妻子等人就走。
葉家大宅——
葉繼興正在師爺和小廝的陪同下,往屋外走去,他們在院子裡與牽着馬回來的葉啓軒不期而遇。
“二少爺……”師爺禮貌地問候。
葉啓軒面無表情,看都沒看父親一眼,直接從他面前繞過。葉繼興眉毛一抖,沉聲喝道:“站住!”
葉啓軒停了一下,葉繼興轉身,對着他的背後怒道:“見了父親招呼都不打!這規矩是誰教你的?“
葉啓軒俊臉上冷若冰霜,他置若罔聞地提腳就走,葉繼興氣得在原地吹鬍子瞪眼,罵了一句“不肖子!”,隨後也就離開了。
夜靜如水,屋外徐風陣陣。
王秀瑩坐在梳妝鏡前,貼身丫鬟雲蕾正在幫她梳着及腰的長髮。葉啓聖洗過澡後,也進了屋,他不着痕跡地偷看着雲蕾形狀優美的側臉。
王秀瑩見丈夫進來了,吩咐雲蕾:“好了,你下去吧。”
“是,少奶奶。”雲蕾放下梳子,把梳妝檯整理好,便退下了。
夜已深,屋內一片漆黑,王秀瑩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原本躺着的葉啓聖悄悄起身。他探身到她面前,確認她已經睡熟了。
葉啓聖動作輕柔地下了牀,穿上鞋子。他走到房間外面的小廳,從掛在架子上的外套口袋裡,取出一個錦囊。
他拿出裡面碧璽手釧,一顆顆橙紅色的珠子圓潤飽滿,在昏暗的光芒中閃着點點光澤。他信心十足地捏了捏,接着又裝回去。葉啓聖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走向下人居住的廂房。
遠遠看去,雲蕾的房間裡燈還亮着,他探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正要走過去,忽然聽見咿呀一聲——房門打開了。
葉啓聖趕忙又縮回牆後,他只見雲蕾走了出來。她也是謹慎地左右看了看,接着輕輕把門合上,徑自往外走。
葉啓聖心中生疑,尾隨其後。雲蕾邊走邊警覺的注意着周遭,她越過院子,往一排兩層高的房子走去——是葉啓軒住的屋子!葉啓聖心頭一緊,他縮在院子的拱門後看着。
雲蕾走到還亮着昏暗光芒的屋前,敲了敲門,裡面響起葉啓軒的聲音:“誰?”
雲蕾嬌羞地輕道:“二少爺,是我……”
裡頭沉默了一下,才道:“進來。”
雲蕾得到應允後,臉上滿是喜悅的紅暈,她推門而進,進去後不忘把門鎖上。
葉啓聖無法置信,他屏着呼吸走到窗前,側耳細聽。不久之後,裡頭就傳來陣陣少女的**聲。
他氣得雙眼圓瞪,捏着錦囊的手指關節都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