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靖遙醒來的時候,蘇無用正在給他換藥水。
見他醒來,蘇無用也着實是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你要睡死過去了呢?”
宮靖遙冷然看了他一眼:“她呢?”
這個她指的是誰,雙方都不言而喻。
蘇無用冷哼了一聲:“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乖乖,燒了整整一晚上,我都擔心你會燒成傻子?”
“少廢話!人呢!”宮靖遙纔沒心情和他囉嗦,直接拔了針頭。
“在隔壁房間呢。”蘇無用見他動怒,老老實實的指了指牆對面。
宮靖遙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就要往外走。
“你這病貓子似的想做什麼啊!”蘇無用簡直要無奈了。
宮靖遙直接推開了他,徑直走向了隔壁的房間。
房門虛虛的掩着。
他站在房間外,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推開了門。
寬敞的空間裡,若初音的身影在燈光下更是顯的孱弱。
那麼清清淡淡的一抹,虛無的簡直要消失了去。
她抱着自己的膝蓋,愣愣的望着桌子上擺放着的潔白瓷器。
額頭上的傷口,蘇無用早已給她做了處理。
繃帶纏繞着,隱隱沁出了淡粉的血色。
尖尖小小的下巴,蒼白的臉色,大大的眼珠更是烏黑,深幽幽的,猶如一潭死寂的湖水。
凌亂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幾乎遮蓋住了半張臉龐。
宮靖遙的心底猛然一陣刺痛。
他緩緩走了過去,將她就着這樣的姿勢摟入懷裡。
“你還好嗎?”他幽幽問道。
若初音沒有半點反應,甚至連眼淚都沒有,彷彿他的話根本就沒有傳入她的耳朵。
宮靖遙吻了吻她的頭頂,輕輕拍着她的背:“沒事的,初音。你不要難過。”
過了良久。
若初音才輕聲說道:“我好沒用啊,宮靖遙……”
這樣輕的聲音,這樣縹緲的語氣,彷彿只是疲憊的旅人,在坦敘着一件最無能爲力的事情。
宮靖遙的心,緊緊縮了起來,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個小孩一樣,坐了下來,將她整個人都環在了自己的胸間。
甚至替她脫了鞋子,寬大的手掌捂住了她冰涼的腳心。
彷彿這樣,就能替她鑄造一座堅不可摧的城堡,將她永遠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我們會重新幫奶奶找個可以住的地方的。”他平靜的說道。
宮靖遙沒有用葬這個字眼,因爲他知道,在若初音心裡,她的院長奶奶沒有死,永遠活在她的心裡。
現在,只是靜靜的睡了而已。
若初音將腦袋疲憊的靠在他的胸口,沒有說話。
只是摟着他腰的手,緊了又緊。
過了很久,宮靖遙才聽到她輕輕的抽泣聲。
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縮在他的懷裡,舔軾着自己的傷口。
宮靖遙輕輕的摸了一把她的小臉,觸手盡是潮溼的水氣。
他的心更疼了。
若初音說自己沒用,他又何嘗不是這麼覺得自己也是?
他連自己最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
甚至還總是惹她不高興。
這一刻,他開始後悔起來,自己不應該和若初音吵架的。
他應該讓着她,寵着她,讓她發脾氣,讓她罵自己,也不要離開她一步。
“對不起。”他說道:“我不該和你吵架的。”
“是我不好。”若初音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小小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角:“是我誤解了你的好意。”
兩人在這一刻算是冰釋前嫌。
宮靖遙親了親她:“我們給院長奶奶重新找個地方好不好?”
“至於現在,就讓初音暫時陪着她。”他擡眼忘了一下眼前那個冰冷的骨灰盒,輕聲說着。
“好。”初音點了點頭:“我還有好多要和院長奶奶說呢。”
她縮在他懷裡,絮絮叨叨的對着宮靖遙說着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父母雙亡,自己淪爲孤兒,成天被人欺負。
院長奶奶給她擦藥,教育那些欺負她的小孩子。
後來又幹脆將她帶回了自己家,給她安身的小房子,供她讀書……
說着說着,過往的一幕幕在自己的眼前緩緩展開。
若初音的心一陣陣的抽痛,再也說不下去了,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宮靖遙反而鬆了一口氣。
哭出了來了就好,總比剛剛那副行屍走肉般的樣子要好。
門外的蘇無用,望着這一幕,悠悠嘆了一口氣。
這可怎麼辦纔好喲。
眼前的兩個人,分明已經是再也不能分開的模樣,而自己卻……
“站這裡幹嘛?”他身後傳來了許念念疑惑的聲音。
蘇無用回頭一看,只見她捧着一碗熱騰騰的粥點。
“幹嘛呢?怎麼不進去?”許念念白了他一眼,繞過他就要往房間裡走。
蘇無用趕緊拉住了他。
“不要打擾他們兩個吧?”蘇無用朝她眨了眨眼睛。
許念念探頭望了一眼房間,又爲難了起來:“初音還沒吃東西呢?”
“我也沒吃!”蘇無用笑得一臉無辜:“不如給我?”
“想得美!”許念念話這麼說着,可是還是將粥遞給了他。
等到向晴天和佐少澤得知消息匆匆趕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她一臉自責的看着許念念:“對不起啊,我今天和佐少有事去了。”
許念念看見千她,氣不打一處來:“哦有事啊?怎麼?大忙人終於忙完了啊?”
天知道她今天真的是嚇得魂飛魄散好嗎,要是今天若初音出了什麼事情,她都恨不得一吧長高扇死自己了。
“對不起。”向晴天也是內疚得不行:“我和佐少一隻在查那個監控錄像的事情,太入神了,沒注意手機都沒電了。”
許念念這才哼了一聲,臉色總算緩和了過來。
“初音呢?”佐少澤皺了皺眉,冷聲問道。
“哭累了。睡着了。”許念念嘆了一口氣:“宮靖遙陪着她呢。你們就別去打擾她休息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向晴天打聽:“監控錄像的事情,查的怎樣了?”
“已經有點眉目了。”向晴天皺眉:“不過事情好像有點出乎意料,我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這樣的,還得花點時間。”
許念念神色也凝重了起來:“很棘手?”
佐少澤點了點頭:“我們懷疑……”
這個時候,蘇無用卻突然走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話:“要不要先吃點宵夜?”
向晴天和佐少澤也是第一次見蘇無用,許念念看他兩一臉懵逼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哎呀,他是宮靖遙的家庭醫生,蘇無用。”
蘇無用配合着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家庭醫生?”向晴天誇張的拍着胸口:“哎喲,宮靖遙架子還蠻大的,家庭醫生也有?給他治什麼?精神病?”
蘇無用暗自腹誹了一聲,作爲宮靖遙身邊和他接觸最多的人,他自然是久聞向晴天和佐少澤的大名的,也知道他們向來不和。
所以沒說什麼,只是依然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說對了,還真是精神病。”
向晴天就當他說了個無傷大雅的笑話,也不管他,徑直拉着許念念詳細的詢問着今天發生的事情。
倒是佐少澤心細,暗自打量了一眼蘇無用,眉毛卻緩緩皺了起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等到第二天,若初音還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宮靖遙乾脆的替她請了病假。
但是若初音卻不幹,堅持要去上課。
宮靖遙強硬的將她一把摁在牀頭,冷聲說道:“就算你要上課,也得先把院長奶奶安置好了再說吧?”
“是啊……”若初音茫然:“可是,要讓院長奶奶住在哪裡呢?”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個葬字。
宮靖遙倒是想到一個好辦法:“不如就在孤兒院吧?”
反正若初音也說過,院長奶奶最大的心願就是一直看着孤兒院不是嗎?
“我們就在孤兒院的院子裡蓋一個漂亮的小房子,讓院長奶奶舒舒服服的住在那裡。”宮靖遙神色平靜的說道。
若初音眼睛一亮:“是個好主意啊!”
然後,她又沮喪了起來:“不知道林姨會不會同意。”
“她會同意的。”宮靖遙摸了摸她的額頭,篤定的說道。
“但是……”若初音還想說什麼,宮靖遙不耐煩的彈了彈她的額頭,“再睡一會兒,等休息好了,我們就去幫院長奶奶蓋房子。”
若初音乖乖的點了點頭,她躺了下來,被子規規矩矩的蓋到了下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你會陪着我嗎?”
“嗯。”
“一直嗎?”
“永遠。”
房間裡一片靜謐,直到若初音沉沉睡去,宮靖遙才送開一直握着她的手,站了起來,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吻。
看着她在睡夢中也緊蹙着的眉毛,悄然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個女人,總是讓他毫無緣由的心疼。
他推門走了出去,蘇無用就迎了上來,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那個開發商帶着昨天的那個司機在院子裡。”
“他們來幹什麼?”宮靖遙冷聲說道,聲音裡有着濃濃的怒氣:“讓他們滾出去,別弄髒了我的院子。”
“來道歉的……”蘇無用攤手,那個開放商也是消息靈通,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了宮靖遙的家庭背景,慌慌忙忙就帶着大堆東西來道歉了。
“讓他們滾!”宮靖遙冷笑:“告訴他們,這件事我跟他們沒完。”
他這麼說,多半就是要動用關係對付那家倒黴的公司了。
蘇無用不禁有些同情起那個開發商來。
怎麼就請了一個惹事的司機呢?
還偏偏惹上了大少爺看上的人?
嘖嘖,這下可有他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