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陸路走的還算是安穩,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情。一行人如今已經到了雲州外的一個渡口,馬上就要繼續幾天的水路了。
到了渡口的時候已經是快要接近傍晚了,由於船都是早上纔開的,他們便打算在這渡口附近的鎮子上找一個客棧休息。說是去找,實際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白承林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就等着他們過來。
總算是能夠腳踏實地地站在地上,姐弟兩人都鬆了口氣。這連日坐在馬車裡面趕路,就算裡面弄的再舒服也讓人受不了。幸好他們都不暈車,聽着白承林說一些白家的事情,或者看看書,時間倒是過的很快。
這渡口附近的鎮子叫做平安鎮,由於此地經常有來往的商戶,反而成爲了一個繁華地帶。白蘇拉着阿景的手下了馬車,只見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顯得格外的熱鬧。大街小巷還掛着各種各樣的燈籠,一副喜慶的模樣。
難得看到這樣一番場景,兩人都有些好奇,一路上眼睛都不夠用了。白承林見狀,卻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再怎麼表現的老成持重,到底是兩個孩子。這一路上兩人就算是再不舒服也沒喊過一聲累,這份心性看在他眼中,又是一番讚賞。
這樣的性子,才能在白家那個地方生存下來,幸好大哥的一雙兒女都沒隨了他那軟弱無爭的性子。否則的話,這國公府的爵位,就是真的要換成旁系來坐了。
“今天晚上應該是這個小鎮上特有的花燈節,一會兒用了晚膳,我帶你們出去走走吧。馬車坐的太久,想必你們也很不適應。”
白承林笑着開口,倒是讓姐弟兩人有些驚喜。的確,這馬車坐久了還真是會吐的,難得有機會能夠出去走走,還是這種熱鬧的節日,當然不願意錯過了。
帶着他們進了平安客棧,先是吃了晚膳休息了一會兒,白蘇待在房間裡面,聽到窗戶傳來的敲門聲,立刻走了過去,也對着窗戶敲了兩聲。這是她和劉威對下來的暗號,爲了不讓白承林發現他們的存在,劉威一直都沒露面,而是在暗中保護她。
雖然白蘇勸他先走一步去京城,主要還是因爲白承林帶來的侍衛夠多,白蘇覺得他們再躲在暗處也是一種資源浪費,還不如回京去瑾琛身邊呢。不過劉威卻是不同意,說是主子的命令是保護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離開。
“姐,你好了嗎?二叔說我們可以走了!”
“我馬上出來!”
收拾妥當之後,就看到門口白承林已經站在那裡,身邊同樣帶了幾個侍衛,看起來雖然少,白蘇卻知道,真正的侍衛恐怕都藏在暗處呢。
在一人才。“走吧!”
有白承林跟在身邊,姐弟兩人到底不敢玩的太放肆,一路上只是好奇地看那些燈籠,買了很多小吃,本來就塞得滿滿的胃都要溢出來了。大街上人很多,叫賣的,雜耍的,猜燈謎的,夾雜着小孩子歡快的笑聲,光是看着就讓人心情愉快。
許是發現自己的存在反而讓人尷尬,白承林識趣地找了一個茶樓休息去了,讓姐弟兩人單獨逛逛,不過卻幾乎把侍衛都留在他們身邊了。這下子可把姐弟兩人高興壞了,阿景也一下子放開了,興致勃勃地到了一處猜燈謎的地方。
“姐,你喜歡哪一盞?我幫你贏過來!”
“你倒是會誇海口,嘻嘻,那要我最漂亮的最難的那個,好弟弟,你可要加油哦!”
就在兩人嬉鬧的時候,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盛開了一朵燦爛的煙火,分外美麗,引得衆人紛紛擡起頭來,驚歎般地追隨着。白蘇雖然見慣了現代社會的煙花,此時此刻卻也有些移不開眼。她忽然想起了瑾琛,在這四周充滿了歡聲笑語的環境,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境,彷彿這煙花最後的時光一樣落寞。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喃喃地吟出了辛棄疾的這首詞,白蘇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過頭,目光盡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邪肆俊美的面孔。這是一個頭戴玉冠,一襲紫衣長袍,氣度出衆的男子。白蘇驚喜的神情,在看清楚對方的容顏之時,卻驀地變得黯然起來。
不是他、、、
對啊,瑾琛遠在瑾琛,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小地方呢?白蘇嘆了口氣,忽然間覺得什麼意思都沒有了。她拉了拉阿景的手,開口道:“我們走吧,這燈就算是猜着了最後也得扔了,我們總不可能到了船上還帶着它。”
興致被打斷,白流景有些不高興,不過看到姐姐無精打采的樣子,他立刻關心地看着她:“姐,你怎麼了?累了的話我們就回去吧,反正也看的差不多了。”
白蘇自然是同意,兩人轉身,漸漸消失在人羣之中。而就在不遠處,那個紫衣俊美的男子,嘴角卻驀地勾起了一抹玩味般的笑容,注視着他們離開的身影。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般文采,竟是一個女子所出。”紫衣男人摸了摸下巴,輕輕地哼了一聲,“那般失望的表情,莫非本公子不是她要找的人?”
這一路上他不知道遇到多少閨閣少女送他花燈表達愛慕情誼了,剛剛那女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還以爲這女子也有一樣的想法。誰知道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慶幸的同時,卻對她嘴裡的那首詞無比驚豔。可惜了,四周太吵,未能知道全部。
不過,光是這下半闕,拿來對付那個老頭子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白蘇從來沒想過,這大晚上的,她居然還會遇到如此經典的橋段,賣身葬父。只見熱鬧的集市處,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跪在地上,身後放置着一卷麻席,裡面隱隱可見一具屍體。少女半仰起頭,柔弱的臉上帶着悲傷和眼淚,對四周的行人露出祈求的神色,楚楚可憐的姿態,倒是引得大部分人駐足停留。
“小女子無依無靠,爹爹發生意外去世,客死異鄉,如今想要回到老家已是不能,只求各位叔叔大爺行行好,給我爹一個葬身之處。小柔願意爲奴爲婢,報答恩公。”
白蘇頓時往四下張望起來,每當出現賣身葬父橋段的時候,總會出現一個意圖不花一分錢搶人的惡霸,然後就會出現一個英雄救美的公子,展開一段宿命般的孽緣。咳咳咳,瞅了半天,怎麼惡霸還沒來?
“姐,那女子真可憐,當初爹爹跟着鏢局發生的意外的時候,也是這樣悽悽慘慘的客死異鄉。姐,我們幫幫她好不好?”白流景語氣有些悲傷地開口道,看着那女子的面容充滿了同情。白蘇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我的好弟弟喂,惡霸還沒出來,你居然是那個冤大頭般的英雄?
白蘇沒有感同身受的情緒,不過阿景卻很明顯代入其中了,她一直都知道,阿景是個善良的孩子。也許是遺傳了白承安的一部分個性,白蘇卻從來不否定他的善良。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只要不是傻乎乎的爛好人,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白蘇反而會支持他的這份善良。
爲了安撫他這份情緒,白蘇也只能點了點頭,反正在不缺錢的情況下,她也樂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白蘇讓侍衛交給那個少女,這纔對着阿景開口道:“怎麼樣?現在你該滿意了吧?我們快去找二叔吧!”
“姐,謝謝你!”。
白流景笑了笑,兩人正要離開,卻是那個少女衝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多謝恩公,小柔如今已經是恩公的丫鬟了,還請恩公告知住處,待小柔埋葬好父親,便去恩公府上。”
“不用了,我們不求你回報,你還是先去安葬你父親吧!”白流景搖了搖頭,溫和地開口道。白蘇卻是微微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拉着阿景轉身離開了。
本來只是一件小事,誰知道第二天清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看到客棧門口居然跪着一個瘦弱的身影。見到他們出來,那身影猛的衝上前來,語氣嘶啞地喊了起來:“恩公,滴水之恩必當涌泉相報,雖然恩公並不在意,小女子卻不能違背了做人的準則。小柔願意做恩公的奴婢,以償還恩公的恩情!”
她的這一番動作,自然被侍衛們攔了下來,不讓她靠近,甚至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白流景卻是驚呼了一聲,趕緊開口道:“別殺她!姐,她不是昨晚上那個賣身葬父的女子嗎?你們別動她,讓她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白承林也下了樓,看到這一幕,頓時沉下了臉。
“客官,這丫頭昨晚上後半夜就來了,在這裡跪了一晚上,我們趕也趕不走。”
侍衛聽從了白流景的話,自然放開了那女子,就在那女人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之際,白蘇卻是皺着眉頭,發出了一聲厲喝:“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