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遇上這樣的“好事”。在這個時代,一下子從平民變成身份高貴的世家貴族,聽起來似乎很榮耀,然而白蘇卻知道,那份榮譽和地位,卻不是那麼好擁有的。
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相信了白二爺的話,細細想來,印象中的爹的確是與衆不同的。他長得太過俊美,言行舉止溫文爾雅,文武雙全,常常引來許多年輕女子的愛慕,惹得娘時常吃醋惱火。在白流蘇的記憶力,她的爹爹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對他充滿了依戀和崇拜。
其實以白承安的能力,他能夠在雲州城裡面活的很好,可是他卻偏偏去當了鏢師這種武夫的職業。白二爺說他失憶了,可是白蘇卻覺得,那個爹爹,分明是從未想過再回到京城。他是一個溫和不喜爭端的性子,白蘇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也有些明白爹爹想法。
大家族的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她還見得少嗎?僅僅只是一個小型世家的劉家,都有那麼多紛爭。更別說那聽起來名頭很大的白國公府,爹如果真的是國公府的爵位繼承人,從一個貴族公子,竟然淪落到身死異鄉的地步。這其中,又經歷了多少危險?
她和阿景,就算是去了京城,恐怕也沒那個命去享受其中的富貴。更何況,他們也沒有那個野心。白蘇只想過自己舒心的小日子,她對現在的生活狀況很滿足,不缺錢花,有喜歡的事情可以做,看着阿景一天天成長進步,這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路。
可是,白二爺有一句話卻是說對了,那些刺客來自京城,想要搶走白玉葫蘆,還有取走他們的性命。爲的,就是不讓他們回去。被刺客拿走的白玉葫蘆,只要一試驗,必然會發現異常,到時候,她和阿景同樣的會繼續陷入危險之中。
他們姐弟的出現,妨礙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必然會想辦法斬草除根。現在的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去京城那個水深火熱的地方,直接正面對上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而就是留在雲州,面臨那些人不死不休的追殺。
她能躲得了一次,卻葬送了孃的性命,那麼,她還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繼續躲避那潛藏在暗處的危機?
這一刻,白蘇忽然覺得,自己實際上,已經是別無選擇。
到底是才醒過來,思慮過重的後果就是,白蘇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期間倒也沒人來打擾她,直到傍晚時分,她纔再次醒了過來。這一次,睜開眼睛之後,她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小烏?”
“嗚嗚嗚,小姐,是我。怎麼才這麼幾天沒見,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啊?疼不疼,餓不餓?小烏已經把飯菜都準備好了,你現在要吃嗎?”
淚眼汪汪地開口,小丫頭看着她的眼神彷彿輕輕一碰她就會死掉似的、、、呸呸呸,烏鴉嘴!白蘇難得的扯了扯嘴角,她的確是有些餓了,便點了點頭。
“姐,你好些了嗎?”
才用了晚膳,阿景就走了進來,神色擔憂地看着她。白蘇微微一笑,對着他開口道:“阿景,你過來,姐姐有話想問你。”
小烏見狀,倒是精明地收拾了東西走了出去,還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阿景,你想過去京城嗎?”白蘇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決定問問弟弟自己的打算,她想知道,阿景到底是怎麼想的。
“姐,我不想你也和娘一樣出事了,那些刺客還沒找到,他們知道我們還好好的,肯定會再來的。那位白二爺說得對,他們是想殺了我們滅口!姐,我們爲什麼要躲躲藏藏,任人宰割?不管怎麼樣都最多不過一個死字,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搏上一搏!”
白流景鄭重地開口,昔日青澀少年的眼中,原來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了堅毅和成熟。在白蘇眼中的阿景,一直以來都是老實單純,甚至是有些懦弱隱忍的。就好像是在劉家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反抗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不管劉志旭怎麼侮辱,他的咬着牙不吭一聲。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卻是褪去了那股子懦弱,變得自信無畏起來。白蘇看着他的模樣,心裡有些豁然開朗,又有些驕傲。是啊,她在害怕什麼猶豫什麼?就算他們根本就沒有心思在那個國公府的地位上面,而那些人卻是根本不可能相信,並且放過他們的。
逃避,閃躲,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與其這樣,不如迎面直上!反正最多不過一個死,他們姐弟兩人,又不是見不得光的老鼠,既然爹爹是繼承爵位的嫡子,他們憑什麼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
“阿景,你說得對!既然這樣,姐姐也不打算再多想了。”
“是啊,所以啊姐,你現在就好好休息吧,等那個白二爺親自上門了再說。對了,有一件事我還沒跟你說。那位白二爺,要求劉家把孃的妾侍文書拿出來,並且徹底撇清和劉家的關係。白二爺把以前我們的家買下來了,還有附近的山頭,孃的遺體已經入殮,明天就是殯禮。”
“什麼?”白蘇神色頓時劇變,抓住阿景的手問道:“那娘是以什麼身份入殮的?”
“是、、、是爹的側室、、、、”白流景低下了頭,眼神之中有一絲無奈和憤恨:“爹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和一個世家貴女訂了親,等爹出事之後,那位韓氏卻還是嫁了過去,甚至生下了一個女兒。白二爺說,本來以孃的身份,根本連妾都當不上的。可是情況特殊,便許了娘側室的身份,甚至能夠被記上族譜。”
白蘇頓時瞭然,若不是娘生下了白家嫡、系唯一的男丁,恐怕連個身份都沒有。他們都清楚在這個時代,平民出生的女子,是不可能成爲世家大族的正妻的。所以,他們只能選擇沉默。
“如果是娘,她肯定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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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爺的大名是白承林,雖是庶子,在國公府的地位卻不低。而此人到了雲州之後,很快便雷厲風行地逼着劉家解除了和蘇雲娘之間的關係,安排葬禮,這番舉動,不可謂不隆重。殯禮上,白流蘇和白流景穿着孝服,頭戴白花,跪在蘇雲孃的靈前,接受衆人弔喪。
誰也不曾想到,一個平民出身,甚至當過劉家小妾的女子,死後居然得到了這樣多的關注。刺史大人,郡王爺,以及雲州上層階級的衆多官員大戶,竟是一一親自到場。唯一被拒絕往來的,自然是譚家和劉家。
“節哀順變。”
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白蘇擡起頭,看到了世子張明瑞充滿了擔憂關切的表情。她微微有些吃驚,隨即小聲地開口道:“謝謝。”
這個時候來對她示好嗎?白蘇垂下眸子,遮住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意,她可不是單純無知的傻瓜,更何況,本身對張明瑞就沒有任何好感。要不是看在她現在身份地位不同於往日,這個男人,說不定怎麼對付她呢!
三天的殯禮之後,便是入葬,白承林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因此進行的很是順利。當棺木被徹底掩蓋的那一刻,白蘇通紅着雙眼,在她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
娘,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很諷刺?當你拼命追求權勢地位的時候,不管怎麼努力,你都只是地上的一顆砂礫。可是,當你總算是接受了現實,準備平平淡淡的生活的時候,命運卻給你開了這樣一個玩笑。已時一是。
你的女兒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因爲她早就已經死了,而我也不會恨你,也許在那個世界,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你放心,阿景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所以,安心的去吧!
“你們姐弟兩人好好準備一下吧,後天我們便出發離開。這一路上也許不會平靜,不過有二叔在,你們什麼都不用擔心。”
白承林和善地開口,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惡意,“不過,到底丟失了白玉葫蘆,等回到了京城,估計還會再驗證一次你們的身份。在沒有確定之前,你們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要和府上的任何人有所接近,知道嗎?”
“知道了,多謝你!”白蘇點了點頭,卻並沒有把真的白玉葫蘆還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說出來。哪怕是對他們表達出善意的白承林,她也不會完全信任,而那些派出刺客的人,恐怕一時半會也不會發現什麼異常。既然這白玉葫蘆代表的意義重大,她就不會輕易顯露出來。
更何況,如果到了京城之後,這家主信物卻要上交的話,她是萬萬不可能接受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讓人發現白玉葫蘆的秘密,這東西,本來就是屬於她的。
既然打算離開,除了收拾行禮,這處宅院也要處理掉。白蘇不打算賣掉這個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家,便打算去找蘇雲軒,讓他幫忙照看着。順便,有關那些花草的生意,估計也只能停了。
“姐,蘇少爺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白蘇倒是沒想到會這樣湊巧,立刻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