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遠遠的對視之中，便會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楚馥與夙夜就是那樣直直的四目相對着，卻始終沒有一個字。
楚馥沒有開口，夙夜也是一樣。
直到是楚馥終於走到了夙夜的面前。
這一路，好似是極短的距離，卻又好似是極長的一般。
但就算是楚馥稍稍的站定在了夙夜的面前，她卻始終沒有一個字。
相反的，是東陵寂昀在一邊一直看着，看着，最終更是擋在了楚馥與夙夜之間。
“馥兒……”
“放心，我只是來送禮的。”
楚馥終是說出了第一句話，淡淡的口氣裡，帶着疲累與嘶啞。
而這樣的氣息，這樣的口氣，似乎也只是在這一刻，就足以顛覆了原本在所有人心中銘刻的那個形象。
可，夙夜卻始終沒有開口，沒有一個字，只就是那麼安靜的望着楚馥，望着那一張讓他魂牽夢縈了太久太久的容顏，雙手緊緊的攥着手中的紅綢。
他以爲，她走了，不會再回來。
他以爲，她真的放棄了，不會再出現。
他以爲，所有的一切，到了最後，也只能是這樣的結局了。
可在這一刻，夙夜就這麼望着楚馥，他的脣角好似極輕極輕的牽起了一抹笑，而那便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一種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獨一。
“這個……我想該是時候還回來了。”
楚馥輕輕的笑着，緩緩的從自己的頭上取下了那一隻從她及笈之後就再沒取下過的‘浴凰’，遞到了夙夜的手上。
這一隻浴火鳳凰模樣的步搖，曾經是夙夜歷盡千辛萬苦，爲楚馥打造的。
甚至是在當初的那個時候，夙夜還曾說過，太多太多的話，是關於這浴凰的。
而如今，在面前着這一支步搖，仿若是早許出去的心，讓夙夜的身子有隱隱的疼痛。
“這一支浴凰，天下間也只有馥兒配得。”
依舊是一如當初的話，依舊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可如今，這樣的話，說了出來，卻好似根本不再是當初的滋味。
四目相對，目光灼灼。
若是以往，楚馥總隱約會在彼此的相視之中，感受到隱約的情誼。
可在這一刻，當她對上了夙夜的雙眼，那沉靜的模樣，卻是讓楚馥的掌心慢慢的沁着汗。
“這一支只有歷代巫女才配擁有的步搖，於如今的楚馥，太過的……沉重，所以，我想還是物歸原主吧。”
楚馥的話緩緩的，好似漸漸的，也沒有了更多的其他情緒一般。
而夙夜就那麼聽着楚馥的話，也是定定的望着楚馥，最終，他還是牽起了脣角，緩緩的再重複了當初的那一句話。
“夙夜自願傾覆天下而尋此物，只爲紅顏一笑。夙夜爲的是紅顏一笑，自然所有的一切，便就是值得。”
“呵，呵呵……你就不怕，我毀了你的努力麼？”
楚馥望着夙夜，望着他的堅定，心中有着說不出的情緒。
“但隨卿意，只夙夜的付出，不可能收回。”
夙夜依舊的溫潤如玉，可是夙夜那話裡的意思，卻是讓衆人，甚至是連東陵寂昀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好！”
楚馥聽着夙夜的話，面對着夙夜的堅定，下一秒，楚馥一瞬蘊起了內力，瞬間，將那支天下無雙的‘浴凰’化作了灰燼。
“啊……就這麼毀了？”賓客裡，有女眷舍不得那步搖。
“世間僅有的一件
吖！”亦有賓客不禁輕聲的嘆息。
“夙夜，你別忘了，現在是什麼場合。”
東陵寂昀微微的擰眉，他望着楚馥的任性，望着夙夜的縱容，這一刻，他驀然覺得也許晨曦根本是不可能進入到夙夜的生活，幸福快樂的。
可夙夜卻始終是淡淡的回望了東陵寂昀一眼，並沒有過多的開口說什麼。
相反的，倒是楚馥，望着東陵寂昀的緊張，她輕輕的笑了，笑的那麼的嫵媚與無奈。
隨即，楚馥稍稍的轉身，望向了一衆賓客，以內力出聲。
“所有的人，都給我聽着，從這步搖頃毀之時起，我楚馥甘願放棄巫女一職！”
放棄……巫女！
放棄了，就意味着，她重新的回到了當初，孑然一身，什麼都不再有了！
當楚馥的話出口，不但一下驚了衆人，也徹底的驚了北辰晟、長孫銳澤、東陵寂昀，甚至包括……夙夜！
可夙夜似乎永遠都是最淡定的那一個，他的眸光深深的望着楚馥，沉默着，身上的氣息卻是一點點的不自覺的渲染了開來。
他知道，知道楚馥從來並未池中物，可如今這樣的局面，卻好似來的太快太快，快得讓夙夜覺得是他錯過了什麼一般。
“夙夜，你看……我終究什麼都不是了呢。”
面對着衆人的詫異，楚馥儼如頑皮的孩子，輕笑着，望着夙夜，一字字的說着，好似是極爲的苦惱一般。
“不是，就不是了。你……始終只是你。”
夙夜望着這樣的楚馥，漸漸的他開始明白，明白之前他所聽到的楚馥和鳳羽說的一切，明白楚馥如此的毀滅一切，包括自己的繁華，不過是爲了自己。
“果然吶，最縱容我的，還是你。來，吃了！”
楚馥面對着夙夜的沉穩，其實，她的心底，是不太有底氣的。
有些話，她真的說不出口，所以，在這一刻，她只能做着一些連自己都鄙視自己的事情，卻始終的說不出那三個字。
楚馥朝着夙夜，緩緩的笑着，再拿出了一粒藥丸，那藥丸甚至還沾染着一些濃郁的血的氣息，但她還是拿到了夙夜的面前。
而夙夜直至此時此刻，纔是微微的擰眉，望着那藥丸，許久許久，纔是二話不說的，將那藥丸吞下。
因爲他知道了，他終於知道楚馥的消失不見，並不是放棄了自己，放棄了這段感情，而是因爲在乎，所以……只想幫着夙夜解了身上的餘毒。
而這解藥，不管是否有用，在這一刻，他夙夜都會不管不顧的服下，因爲……那就是楚馥給的。
而楚馥望着夙夜的安靜，她的心終究是放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需要說什麼，只是，在這一刻，望着夙夜對自己的信任，她驀然覺得，好似一切都夠了。
“如今，你應該是……沒事了。”
楚馥無力的笑了，好似她所做的一切，她的忙碌，終於到了此時此刻，也已經讓她的心徹底的塵埃落定了。
“怎麼可能……”
就當楚馥還在醞釀着，想要說什麼的時候，夙夜緩緩的開口，更是朝着楚馥更走近了一步。
“什麼？”
楚馥微微的一愣，望着夙夜的臉色，她驀然的有些擔心，該不會是那解藥出了什麼問題吧。
“我怎麼可能放任你再繼續胡鬧？我……早已病入膏肓，非你不可！”
夙夜始終是笑着，依舊是如舊的模樣，但就在夙夜說着每個字的同時，他卻也是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當初兩個人的‘結髮’。
他了解的，瞭解楚馥的個性，瞭解楚馥的彆扭。
但，不管多瞭解，這一刻，夙夜卻是再也不願意去等，也更不願再一次的失去楚馥。
“你……”
楚馥微微的擰眉，對着夙夜這驀然的話，她卻是有些久久的回不了神。
“夙夜一生所求，不過只是一個楚馥，不管是任性的，還是高貴的，邪惡的，還是善良的。爲之一笑，夙夜願傾覆天下，毫不在乎。”
夙夜一字字的重複着，一字字的緩緩的出口，帶着無比的認真，帶着無比的溫柔。
可楚馥聽着夙夜的話，卻是徹底的沉默了。
她懂得，懂得如今的局面，她懂得自己可以放棄所有的一切，只爲一個夙夜，但是她卻不敢也不願讓夙夜也如此爲了自己。
“馥兒，還記得曾經的那句話麼？你若不負於我，我必保證夙夜之妻，只你一人而已。”
夙夜也說不出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居然就這麼不管不顧的當衆，在這婚禮上，說出這樣的話。
但他卻知道，如果此時此刻，他再不說，只怕他就真的再沒有機會說了。
“是……麼？”
“但……那是你的事情，與我有關麼？”
楚馥聽着夙夜的話，聽着那每個字，淚水終是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她一直不敢肯定的，不敢面對的，便就是夙夜對自己的感情。
當所有的一切都說開了，當所有的一切都再沒有任何的誤解，楚馥徹底的哭了出來。
可是，也就在下一秒，楚馥一個上前，驀然的在夙夜的脣角落下一吻，接着一個縱身，逃出了夙府。
“夙夜，我愛你。”
而夙夜則是徹徹底底的愣在了原地，他望着楚馥消失的地方，心中卻是一片的茫然。
她……愛他的，但卻還是……走了？！
“笨蛋啊！她都說了她愛你了，你還不快追！”
北辰晟在一旁看戲看的早已是心急火燎的。
尤其是在這一刻，望着夙夜那有些遲疑的模樣，北辰晟再忍不住，直接不顧場合的大喊了出來。
而夙夜在一瞬的驚覺之後，脣角終究是劃出了一些有生機的笑。
只是，也就在夙夜準備離去的時候，他好似驀然的想到了眼前的局面，纔是略帶歉意的望向了東陵寂昀與晨曦公主。
“去吧，一個人不快樂，總比三個人都不幸福要划算的多。”
晨曦公主早就無比羨慕的想要出聲了，只不過是一直顧及着東陵寂昀在場。
這一場她和楚馥的合謀，雖然，現在看來，是隻有楚馥贏了，但，這樣的結局，於她晨曦而言，也該足夠了。
晨曦公主不經意的看了看東陵寂昀的臉頰，脣角的笑是一種得逞。
這下子，她真的就抗議永遠的留在東陵寂昀的身邊了！
“謝謝！”
夙夜再沒有多說什麼，只就是那麼一句謝謝。
“快去吧，這裡的一切，有我們。”
長孫銳澤也不知是何時，緩緩的到了夙夜的身邊，淡定的一笑，只給了這樣的一句，卻是極其有分量的一句。
殘局，收拾殘局而已，誰都可以的。
但，可以給楚馥幸福的人，卻只有夙夜一個。
夙夜回眸，望着四周那一雙又一雙殷切的目光，最終，夙夜微微的一頜首，便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朝着楚馥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錯，只能有一次。
而錯過，是不可以再有的！
他夙夜，再也不會輕易的放她離開！
楚馥的幸福，以後，也只有他夙夜一個人，可以承擔！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