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局(下)

師妹?我在腦海裡搜索着,但卻找不出“逼死”過誰的記錄。這時那年青人對我笑道:“看來,先生這種事怕是做多了,一時想不起來吧?”

那年青人笑着揮了揮手,對我道:“算了,記得與否,都不重要。明白嗎?我不是追究那件事,我和師門的關係並不好……”說到這裡,他突然臉色一寒,斬釘截鐵地道:“但如果你礙我的事,那我就沒什麼情面可講了!”

我向來不受人恐嚇,我冷笑着道:“我從沒有想過管誰的事,我來這裡,只是我的朋友受傷了,不過如若我見到傷天害理的事,管上一管,也未嘗不可!”

那年青人翹起一邊嘴角,點了點頭,指着我打着夾板的手道:“閣下這樣子了,還想管別人的事?手斷了,還可以接,要是頸子斷了,就不知怎麼接了。”說到這裡,他一拍額頭,笑道:“對了,也許你不明白,你可去和你朋友商量一下。”

這時卻聽身後傳來趙重犀一聲怒吼:“不要放他走!”一條烏黑的長鞭從我肩上掠過向那年青人撲去,卻見他朗然一笑,腳下如流雲行走,竟繞着我身子走,莫奇生的鞭子頓時投鼠忌器,這時我才聽到趙重犀的下半句:“小荊,動手!”

我現在一隻手動不了,也無他法,唯有左手向他咽喉鎖去,那年青人面不改色,一手應付那莫奇生的長鞭,另一手五指併攏,用指背輕輕向我肘關節一拍,便把我的左手拍着高高揚起,他笑道:“先生這麼做……”,他那手又扶向我的小腿,我的膝撞,立時不但無功,而且讓他借力脫出莫奇生的長鞭攻擊。他又彈開我的肘擊之後,接着道:“實非待客之道。”

在他閃開我的頭錘,長笑着借我一撞之力把我身體託得騰空時,我張牙向他頸上一咬。

就在一下咬實之時,那年青人一聲劇叫,我胸腹之間“啪啪”連受七八下重擊,接着那受傷的手又一劇痛,我便被遠遠的打飛出去。

我脫力癱在地上,一動也動不了,那年青人一臉痛苦的撫着頸間流血的牙印,苦笑道:“想不到,先生驍勇至此。”

這明顯對方已是手下留情,不然他已有四次機會可以擊傷我,但我出手卻只是一種本能反應,鎖喉、膝撞、肘擊、頭錘這四下都是連環使出,在他隨手破解了肘擊之後,本來我應和莫奇生一樣見機停手,但此時出招,已不是我所控制,是一種習慣在控制着我。

我癱在地上喘着氣道:“不好意思,習慣,希望見諒。”

突然那年青人臉色一變,急道:“方纔所說,望先生仔細思量,我無意樹敵,告辭。”說到“辭”字,他已跳上花園外那敞蓬車上,那車子竟一直就沒有熄火,莫奇生趕出去時,他已揚長而去。

我艱難的支起身子,卻是趙重犀這老傢伙氣喘噓噓的趕了過來,手上持着他那把桃木劍,我不解地道:“難道他怕趙重犀?”

趙重犀和莫奇生把我扶到房子裡,趙重犀搖頭道:“小荊啊,真是英雄出少年。”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謬讚、謬讚!趙兄,過了、過了。”

那知趙重犀一聲悶哼,回頭白了我一眼道:“你以爲我說你啊?這人還要不要臉?我是說剛纔那年青人!”

不理會尷尬的我,趙重犀在房間裡踱着步道:“史東那房子裡的障眼法陣勢上,就有這個年輕人留下的氣息。”

我不滿的哼了一聲道:“史東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知道,你也不要和我商量,我明天回國內去了。”

(莫奇生拉住了趙重犀,問了我爲何討厭的史東的原因,他便對我樹起大拇指道:“好!”然後大談他師父生前,如何教導他“俠之大者,爲國爲民”之類的云云,後來我通過他師父留下的隻言片字,和某些經歷,隱隱約約可以推測出應該是國內一直以爲死了的一位大俠,也是解放前綠林人物中,唯一在民間和史評中,都當得起大俠的稱謂的好漢。當然這是下一個故事再細說的事了。權當一個預告。)

趙重犀花白眉毛一動,奸詐地笑了笑,拔了個電話,過了十來分鐘,便有一個年輕人來敲門,他一進門來,趙重犀便道:“讓莫奇生給他做翻譯,我避嫌了。”

那年輕人原來是史東的兒子,按莫奇生翻譯過來的話說,他叫桂花,不過這無關緊要,一個記號罷了,重要的是這年輕人向我們展示了一份文件,是一幢屋子業主的變更文件和一份應該類同於房契的東西。

大概意思是史東把房子轉給她兒子,然後這個叫桂花的年輕人對我大談了一番“臺灣是中國的領土,釣魚島也是中國的。”甚至在這二十分鐘談話裡,他認爲中印邊界雙方實際控制線應往印度方向挪一百公里才合理,他認爲蒙古也是中國的……

總之,如果不是我阻止他,可能他再下去會把朝鮮半島說成中國的一個省,把中越邊界劃到河內,把中俄邊界劃到莫斯科也不出奇。我不解地問他:“朋友,你也太偏激了吧?如果不是你是白種人,我都該懷疑你的國籍了。”

在他告辭離去時,他向趙重犀說了一句話,老實的莫奇生一字不漏的翻譯過來是:趙先生,這樣可以了吧?要知道,饋贈稅的金額不少啊。”

我苦笑道:“朋友,你走吧,很抱歉你白花了饋贈稅的錢,難道你以爲作這麼一齣戲,我就會幫忙麼?再說,我連這裡的話聽不懂,我能幫什麼忙?”

誰知那人聽了莫奇生翻譯過去的話,竟憤怒的衝我吼叫些什麼,莫奇生告訴我,那人說:我是否幫助他,或者我能否幫上忙,是另一回事,就和饋贈稅多少錢一樣,和他的觀點無關,讓我不要污辱他的觀點,這是他的自由。

然後,他坐下來,和我談中國歷史、中國近代革命史,從中指出他的觀點的依據,他比我在國內見到的絕大多數被稱爲憤青的人羣更偏激。直到他和我談起名爲《爲人民服務》的那篇文章時,我無語了,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兩母子的觀點,可以說都是偏激到極點,並且是兩個極端。

不錯,雖然現在我仍不認同桂花的觀點,但我的確不應說他在做戲。

這時趙重犀笑道:“叫你幫忙,自然有必須你幫忙的地方。”沒等我開口,他又道:“並且重要的不是幫房子的主人,而是幫那些可能發生意外的人。你怎麼可以斷定,在發生意外的人裡,難道就沒有一個和你觀點吻合的人麼?”

我讓他們繞得有點頭昏,只好無力的點了點頭,望着趙重犀眼裡狡詐的神色一閃而過,我感覺到從他在我家奪門而出時,我便已經跌入這條老狐狸設好的局裡了。

但趙重犀接下來告訴我的事,卻讓我好奇的本性蠕動起來,心甘情願、饒有興趣的探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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