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夫姓餘,你可以稱我作餘老太。”那老太太說話間披着着雨衣,在我前面走向房子。宛如她纔是這間房子的主人。我老老實實的跟在她後面,我想無論是誰,被十幾把烏黑的槍口指着,也不得不老實吧。甚至有一個紅頭髮的小子見我走得慢了,“啪”的一聲把刺刀打了上來,天,他手上是一把中國製的AK47,那三棱型的刺刀,如果刺入人的身體裡,絕對比7.62口徑的子彈更快更有效地奪去生命。
那自稱餘老太的西歐老人,把她的手下留在客廳,然後示意我跟她進書房,脫離了十幾把槍的威脅,我卻仍然沒有一點機會。因爲從進入屋子裡以後,這位老太太只留下了一對溼鞋印。
一個只留下一對溼鞋印便再也無法從她身上找到曾在風雨裡走過那泥濘的小花園的跡象的人。無論這個人的性別,也無論他的年齡,都絕對不是我所能應付的。所以我仍老老實實地跟她走進了書房。
“你是一個偵察兵?”餘老太坐下來以後第一句話便問得我摸不着頭腦。
但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我把雨布扯下,找了條毛巾抹了一下頭髮,然後縮進書房的沙發裡,對她道:“老人家,你中文說得很好。”
那餘老太很慈祥地笑了起來,對我點頭道:“謝謝,先夫是中國人,不要回避我的問題。”
我舉起左手對她笑道:“不如我去衝杯咖啡然後慢慢談吧?你瞧我就一隻手了,不用擔心我能怎麼樣的……”
還沒說完,卻聽那餘老太高聲叫了一句,外面客廳有人應了一句,然後那老太太對我道:“你一隻手不方便,叫我的手下去做就可以了,好了,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笑道:“有肥成察我這樣子的偵兵麼?您不是說笑吧?”
老太太乾笑了幾聲,突然,她的笑容凝結在滿布皺紋的臉上,眼中兇光一閃,明明上栓的書房窗戶莫明地立刻打開,“哐哐——”,風,肆無忌憚地翻滾着涌了進來,把我方纔打草稿的一些紙飛得滿屋子紛飛,書房敞開的門也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書櫥上陶瓷小公仔和桌上的杯子不停的晃動,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老太太陰森的笑聲仿如夜梟一般在書房裡響起,她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剛纔的那種慈祥,對我冷冷地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要激怒我。”
剛纔那個紅頭髮走了進來,一手扯着槍揹帶,一手端着放了兩杯咖啡的盤子,他面對着餘老太,在桌上放下盤子,餘老太突然高叫了一句:探戈!(音)
探戈還是華爾茲,對我現在來說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這個紅頭髮的傢伙,背對着我,而且他遮擋了餘老太的視線。當然,也許我更該敬幸的是:這個人肩槍的習慣,並不是和我一樣的槍口向下。
我從沙發彈起來一腳踢在**上,槍口狠狠的撞在紅頭髮的耳朵邊上,我左手一操槍的上握木,趁他失神的瞬間一下子把槍從他肩上扯了下來,然後抱槍一滾,一腳踏在沙發邊沿上,在沙發翻過來的一剎那一個空翻滾進牆邊原來擺放沙發地方,轉身蹲下、出槍、右掌砍下保險檔移到扳機,槍口現在對着餘老太和她的手下。
餘老太笑着拍手道:“好,好,我奇怪的是你的右手手指怎麼可以搬下保險檔呢?這款槍的保險是需要很大力量才搬得下的。”
我額頭上滲着冷汗,我不知道下一秒是否會昏過去,但我知道現在一定要挺住,就算握把上的右手持續的傳來鑽心的痛疼。我冷冷地對她道:“不是搬下,是砍下的。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建議你們先出去,改天找機會再慢慢談好了。”
餘老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對她手下說了句什麼,可能是讓他坐下吧,然後對我道:“砍下保險檔?在這一瞬間你居然能用受傷的手找到準頭?”
我咬着牙擠出一個笑容對她道:“謝謝。”如果有一個動作,一天練上一千次以上,足足練了四五年,就算在十年後生死關頭時,哪怕是一支手骨折,我想做出這個動作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餘老太沖我揚起大拇指,我吸了口氣,對她道:“我的手臂可能堅持不了多久,我的手指在發顫,懂嗎?”
紅頭髮叫了一聲什麼,餘老太笑道:“我的手下說,你就是開槍,也打不中誰的。”
我笑了,五米的距離,我扣動了一下扳機,餘老太手上的杯子裂開,殘餘的咖啡濺在她身上,書櫥的玻璃裂開了,“就”一聲尖銳的聲音這時才響起,我見到紅頭髮臉色變得鐵青,餘老太也呆住了。
眼看着形式朝我這方好轉,突然,那種感覺又來了,還是在我的身後!我左手握着握木掄圓了槍轉身向後砸去,果然聽有人慘呼一聲,然後一隻粗壯的臂膊扣住我頸部,把我勒着眼前一黑,幾欲昏了過去。
我被人象麻袋一樣扔在地上後,待喘過氣來才發現,剛纔那角落裡,站着六天前開着敞蓬車來找我的那個俊朗的年青人,他皺着眉頭揉着右腿,顯然我剛纔那一**,也並沒有讓他好受,我忍着右臂傳來的劇痛,笑道:“朋友,要是我右手能動,剛纔揮向你,就不是**了,而是刺刀了。”那年青人苦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紅頭髮撿起地上的槍,看了一眼驚叫着向那餘老太說着些什麼,那餘老太陰陰地“格格”笑道:“不錯啊,保險檔扳在連發,居然用受傷的手能打出單發,看起來,你這條右臂,得先把它廢了才行。”
我無奈慘笑了一聲,的確,玩過AK系列槍械的人,會知道把AK47保險扳在連發然後打出單發是什麼概念,並且是用一隻剛接骨一週的傷手,但現在對我來講,是沒有什麼意義了,我無力地癱在地上**了起來,右臂,實在太痛了。
餘老太走過來,一腳踢在我的頭上,對我道:“聽着,你的身手出乎我的意料,也救了你自己的命,我不想殺了你,你當我愛才也好,怕你的袍澤來報仇也好。不過,你養好傷以後,馬上給我離開!離開這裡,回你的東方或到別的地方去!”
我苦笑着點了點頭道:“謝謝。不過能問一下,爲什麼要找我麻煩麼?我想我來到這裡,沒給誰帶來麻煩。”
餘老太愣了一愣,問:"那你來這裡幹什麼?"我苦笑着說:"因爲我收到消息說我的朋友有危險.",餘老太蹲了下來,用她滿是皺紋的臉對着我,嘿嘿笑道:“可憐蟲,你讓你的朋友出賣了。你去問你的朋友吧,記住,我不想惹麻煩,我放在史東房子的珠寶和錢,讓警察拿去就算了,但如果你養好傷以後還留在這個城市,我一定剷除你,我想你一定明白,這對我來說,很容易做到,無論你多強,你不過是一個異鄉人!”
我喘息着點點頭,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望着他們揚長而去在風雨裡。
趙重犀和莫奇生,爲什麼還不回來呢?難道他們知道今晚會出事,而讓我在這裡“擋煞”?我心裡的怒火劇烈的膨脹,以至一時之間,反至使右臂的劇痛彷彿降低到一種可忍受的程度,我發誓,趙重犀和莫奇生這兩個傢伙,如果不能給我一個很好的解釋,我一定會扯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