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位於地下三層的隔離區裡面,那些來自北山省城和其他地市的專家們,此刻已經無一例外,都已經躺進了病房裡,每一個人的身上,都開始出現病菌感染的症狀。
在這偌大的隔離區走廊中,唯一還站着的只剩下程明林,他孤單無助地靠在一個病房的門外,目光呆滯地盯着玻璃門裡面,楚然和趙建恆的身影。
長達幾個小時的等待,看着一個個專家倒下去,也看着那一個個之前送來的病人,在古墓病菌的侵襲下死去,他如今心如刀絞,又恐懼萬分。
漫長的等待,從最初的希望,到後來的失望,再到最後的絕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支撐下來的,更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還沒有被感染。
孤零零的靠在那間病房外的牆壁上,他仰起頭,看着上方的天花板,一雙乾澀的眸子裡面,已經沒有了任何神采。
耳邊,還能夠聽到病房內,楚然和趙建恆這兩個天醫門的師叔師侄,兩個人就如同瘋癲了一般,一邊在那本古醫典上翻找着,一邊嘴裡面還絮叨的嘟囔着什麼。
的確,此時此刻,在這間病房內的楚然和趙建恆,都已經快要被來自於外面的死亡,和內心的煎熬給折磨瘋了。
特別是楚然,那種巨大的內心壓力,已經幾乎要壓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他的變態聽力,讓每一次程明林跟外面通電話,報告感染者和疑似感染者人數不斷增長,讓他越發的焦急,也越發的不安。
這種古墓病菌的可怕,讓他心裡頭清楚,如果自己和趙建恆無法找到消滅這種病菌的方法,那麼以現在的科技醫療技術,根本無法在短期內,製造出治療藥物和疫苗來。
那麼也就意味着,隔離區裡的所有人,甚至外面更多未被發現的感染者,都會被這種可怕的古老病菌所殺死!
更可怕的是,整個齊城,甚至北山都有可能,成爲爆發的疫區,他不敢想象,到那時候,會是怎樣的一副情形,人間地獄嗎?!
“師侄,別慌,不要慌!會有辦法的,我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他旁邊已經華髮滄桑的趙建恆,此刻已經雙眼紅腫,疲憊不堪,但嘴裡面還是堅定的唸叨着。
巨大的精神壓力,以及自身煉氣的劇烈消耗,讓這個已經年過六旬的老人,身體出現了不適的症狀。
即便是楚然,因爲要用真氣流操控意念,來用眼睛窺視書頁中的隱藏字符,這長達幾個小時的消耗,也讓他感覺到了有些身心疲乏。
好在,他揹包裡,放有準備送給葉芷婷和他哥哥的那些靈境泉水,在給趙建恆服用了幾次後,他的這位老師叔才堅持了下來。
突然,就在翻到某一個書頁,看了一會兒後,趙建恆猛地激動起來,將手指顫抖着按在了書頁的某個地方。
“楚然,你看,你快看!這個記載,這個記載中的病菌是不是!”老頭的聲音已經沙啞的非常嚴重,甚至已經有些淒厲。
此刻的趙建恆手舞足蹈,雙眼通紅,狀似癲狂,就像是海盜在大海中苦苦搜尋,終於在某個海島發現了夢寐以求的寶藏一樣。
楚然聽到他的喊聲,連忙轉過頭,把眼睛湊了上去,隨着那一個個隱藏的字符隨着他的意念閃現出來,他的身體,也不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對,是它!絕對不會有錯,就是它,就是它……”楚然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聲音也在發顫,甚至都走了樣,同時身子也哆嗦的厲害。
終於找到了!
一直呆滯無望地站在門口的程明林,這時也被病房裡面癲狂的喊叫聲給驚着了,他先是有些愣神了一下,隨後便像是瘋了一般,“哐當”一聲,就用身子直接撞開門,衝進了病房內。
“找到了?你們……真的找到了?!”他此刻也是兩眼通紅,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楚然和趙建恆,大聲的問道。
“是的,我們找到了它,這是距離現代接近五百年前的一種古老病菌,古卷中描述的一切,都跟那些病人身上的病菌症狀一致吻合,絕對不會有錯!”楚然連連點着頭,整個人亢奮的高聲喊着。
“太好了!這……簡直太好了!楚然,那這上面,有沒有記載着,消滅這種病菌的方法?”程明林的身體雖然在瑟瑟顫抖着,但他還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眼中帶着強烈的期盼和渴望,繼續開口問道。
“當然,當然有記載……你看這裡,這裡記載的,就是消滅這種病菌的方法。”趙建恆忘形的從病牀上蹦下來,將醫典直接舉在空裡,用手指指着那一頁密麻的古文字,然後顫抖着說道。
“紅曲兩錢,半夏兩錢,蛇莓三錢,地不容五錢,魚腥草兩株,配以地龍血,用加入膽礬的水來熬製,湯藥中火煎熬半小時,再以硝石和感染者之血爲藥引,即可抑制病菌分裂和繁殖。”趙建恆一字一句的念道。
聽着一個個方藥的名字,特別是聽到最後,竟然要用硝石和感染者的血來做藥引,程明林有些倒抽冷氣。
這整張藥方裡面,除了地龍血,其它的藥材幾乎全都有毒,用這麼多有毒藥材熬製成的湯藥,簡直就是一鍋毒藥湯,讓人服用下去,到底是救人性命呢,還是害人性命呢?!
楚然也是有些皺眉,他從趙建恆的手中拿過藥典,對照着藥典書頁記載,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上面記載的藥方,跟自己的師叔趙建恆唸的一字不差。
在這個藥方後面,還有另外一段記載,內容比較淺顯易懂,當病菌的分裂繁殖被抑制後,還需要以煉氣之人,配合藥物來將這病菌從病者體內引出來。
同時,在記載的最後,還羅列了配合煉氣,爲病人抽離病菌的藥材,其中,除了那個一品野山參之外,其他的都是些尋常的藥材。
“那個……趙教授,楚然,這個控制病菌的藥方,會不會有問題啊?”程明林聽到趙建恆念出藥方之後,將目光望向他和楚然,有些不敢確定的囁囁問道。
的確,藥典上記載的這個藥方,實在是選用的藥材有些太邪乎了點,好幾味藥,幾乎全部都是有毒的藥材,就是藥引所用的硝石,也是對人體大有害處,再加上感染者的血,這些配在一起熬製,他實在是擔心,熬出來的不是救命的湯藥,而是要人命的毒藥。
“程院長,這個藥方既然寫在了醫典裡面,就肯定不會有問題的,古中醫有句話,叫做以毒攻毒,或許這種毒菌,就是需要這種方法,當然,安全起見,還是要做個實驗分析來確定一下。”楚然想了一下,還是堅定了對於藥典記載的信心。
“不錯,我也相信藥方不會有問題,我想現在,京城那邊的病 毒防疫領域的專家,應該已經到了齊城,到了醫院,並且建立起來了病菌分析實驗室,只要把藥方交給他們,通過儀器分析,很快就能出來結果。”趙建恆也點了點頭,有條不紊的說道。
“那……好吧,我現在就去打電話,讓他們將這個藥方做一下病理實驗,看能否可行。”程明林一邊說着,一邊亟不可待地走出病房,直奔隔離區辦公室去了。
此刻,在醫院會議室,包括副省長劉弘毅在內的幾位北山省官員,目前都是面色陰沉,眉頭緊鎖,在他們對面坐着的,是國際知名的病 毒領域權威專家,馬越教授。
“馬教授,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嗎?如果真的這樣做,那三百多個病人,就要因此而喪命,而一旦消息被泄露出去,那我們都可以想象,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後果,到那時候,誰來承擔這個責任呢?”首先開口的,正是北山疾控中心主任周明鑫,他在聽完馬越教授的建議後,緊皺着眉頭,聲音低沉的說道。
“是啊,那可是三百多條性命啊,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就那麼死去吧?即便是對於這種病菌無能爲力,但我們總不能對這些感染者放任不管了吧,那樣的話,我們跟殺人犯又有什麼區別呢?!”北山省警廳的廳長常雲山,臉上的表情堅毅,態度更是特別的堅決,言語激烈的說道。
馬越垂下臉來,用雙臂支撐在膝蓋上,腦袋也埋進了手心裡,兩隻手掌捂住自己的臉龐,他其實內心裡是很痛苦的,作爲國際上和華夏聯邦最權威的病 毒專家,此時此刻,他卻無能爲力,這種滋味讓他痛苦不堪。
眼前這兩位省領導的話,他又何嘗不明白呢?可是如今面對這種未知的可怕病菌,他們的專家團隊,根本就是束手無策。
即便是作爲國際病 毒研究第一人,普魯士的拜因裡希教授也認爲,爲了保護更多人的生命安全,只能做出封閉隔離,任感染者自生自滅的建議。
雖然,這個建議一旦被通過,可能會讓他們很痛苦,也有可能在某一天,事情披露出去,會讓他們身敗名裂,但他們沒得選擇,此時此刻只能以犧牲小部分人,來保護更多人的安全。
“兩位說的,我都明白,但此時此刻,我們所面對的,是一種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可怕病菌,如果這個時候我們不做出抉擇,也許用不了幾天之後,整個齊城甚至北山,會有更多的人被這種病菌感染,到那時候一旦北山成爲疫病區,我們,都將成爲千古罪人!”突然間,馬越猛的擡起頭來,雙眼通紅,面龐抽搐着,一字一句說道。
當他的話說出口,整個會議室裡面,頓時死寂一片,所有人,包括劉弘毅在內,都眼神空洞,木滯在當場。
在這一刻裡,留給他們的,只是取和舍這兩個字眼,他們必須要做出痛苦的抉擇。
“好了,這個抉擇我來做,我劉弘毅會以我個人的名義,向上面做出建議,如果有一天,消息真的泄露了出去,這所有的一切責任,都由我一個人來承擔。”沉默許久之後,劉弘毅緩緩站起身來,掃視全場後,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堅定的說道。
他的聲音,在這會議室裡迴盪,大家擡起頭來,看到劉弘毅在說出這番話之後,原本高大魁梧的身體,在一瞬間就佝僂了下去。
所有的人,臉龐之上,都流露出複雜的神情,看着那個變得佝僂的身影,最後,都在心裡發出沉沉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