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7章 情相悅

鄭氏這才舒了一口氣,原是這樣,也就是說,早前她看不入眼的溫彩,老夫人可是喜歡得緊呢,認定溫彩是大富大貴的福女。

李氏附和着道:“我瞧新奶奶長得有福相,你們瞧她的耳朵沒,那耳垂又飽滿又有肉,還有那小臉上,也是有肉的,怎麼看怎麼有福相。燔”

溫彩不能棄,她哥哥手裡可握有兵權,又封了鎮遠候,那溫青之妻徐氏,可是新晉定國公劉維忠的義女。淑妃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冷家拉攏他們。

是淑妃幫忙,二房老爺才得了長慶候的爵位。

他們二房的人可得使勁才行。

老夫人道:“這等福女,我們冷家怎好委屈人家,惜福不僅是珍惜眼下,更是珍惜上蒼所賜,大兒媳,溫氏當得端陽的嫡妻。”轉而用手指着李氏,啐罵道:“這個沒眼見的,真當我是老眼昏花了,矇騙我說溫氏不妥,我今兒瞧着,舉止得體,落落大方,不比我們家的冷曉差。”

李氏也迷糊了,那日敬新人茶,溫彩怎麼看都是個膽小怕事的,可今兒倒像換了個人,要不是還是那張臉,連她也糊塗了。

這會子被老夫人笑罵着,李氏連連賠不是:“兒媳哪有老夫人精明,是我不會瞧人。”

老夫人笑了一笑,“大兒媳,我想擡溫氏爲嫡長孫媳。你找端陽說說,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整個冷家的意思。許能借着溫氏的福氣,讓曉兒姐妹幾個順遂當選。”

李氏也是信這些的,忙道:“大嫂,自來第一個入門的就是結髮妻子,這結髮自當是嫡妻,端陽不曉這規矩,你可是懂的,要是旁人議論起來,且不是瞧我們冷家笑話。我瞧老夫人這話在理。窠”

冷昭打小就被送到鄉下莊子裡養着,鄭氏挑了鄭嬤嬤爲冷昭的乳孃,瞧着這樣子,冷昭與鄭嬤嬤的感情也比他們母子情要深。她着實不好逼迫冷昭,生怕傷了母子和氣。

老夫人扭頭對婆子道:“從明兒起,請新奶奶過來陪我說話,我與這孩子長得像,可不就是緣分。”

老夫人最信的就是神佛,當年因冷昭生於惡日而厭棄,即便是嫡長孫,也沒給個好臉色,這會子聽說溫彩是個福女,心裡直樂開了花,又抽中九十號的“人間富貴花”籤文,越發覺得這是上天對她和冷家的恩賜。

且說冷昭送溫彩進了佛堂,見裡面全是女眷,只得避去,正要回追雲軒,一兩跑得氣喘吁吁,與他低聲稟道:“大爺,服侍蕭二小姐的巧針求見,瞧這模樣似有急事。”

冷昭憶起溫青說的事,快奔往二門方向奔去。

二門外的萬年青叢旁,巧針衣着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褂,正急得來回踱步。

冷昭剛走近,巧針“撲通”一聲重跪在地,連連磕頭:“冷候爺,快救救我家二小姐!師太說,明兒要給我家二小姐剃度,冷候爺……”

一旦剃度,就不是待發修行,而是成了真正的尼姑。

從此後,青燈古寺,吃齋唸佛地過着清苦日子。

蕭彩雲不甘,巧針也害怕,冷昭曾許過蕭彩雲的,說要將她帶離庵堂,要娶蕭彩雲爲嫡妻,不讓家人因爲蕭彩雲無出爲由而不接納。

溫青這個混蛋,真是多管閒事,以爲用這樣的法子,他就會敬重溫彩、疼愛溫彩麼?

“冷大爺,我家二小姐這些年可一直念着你,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冷候爺,你不能不管她,你若不幫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蕭彩雲才二十一歲,這是多美的年華,怎麼就可以出家爲尼,再說這明月庵的日子已經夠苦了,要這樣苦一輩子、清苦地過完餘生,不可以!

冷昭令一兩備了馬車,當即陪巧針前往明月庵。

可,那是庵堂,他一個男子要進入談何容易。

待他到時,蕭彩雲一襲灰白的素袍,披着長髮已候在偏門處,因天色漸晚,倒無人留意。蕭彩雲看到由遠而近的熟悉身影,沒多久,兩行清淚便止不住地滑落,滑落,化成了兩條淚溪。

冷昭緊走幾步,在離他三尺外時,心沒由來的顫慄的、疼痛着,曾經嫵媚清秀的鵝蛋臉,變成了今日面前這個有着削尖下頜的瓜子臉,膚白如雪,沒有半分血色,一頭烏絲垂泄在身後,頭上沒有任何飾物,就連耳垂上也是空的,一件灰白色的尼姑袍子罩在她的身上,很是肥大,也越發將她映襯得更削弱了。

“冷哥哥,我終於見着你了……”這一聲輕呼,淚如雨下。

冷哥哥,從幼時到現在,她一直這樣喚冷昭。

他心頭一軟,張開雙臂,蕭彩雲投到他的懷裡,又一聲“冷哥哥”哭得更傷心了。

他的心也隨之凌亂成麻,靜默地擁緊了她。

這一刻,他只想好好呵護懷中的女子,倍加憐惜,倍加疼愛。

巧針立在一側,悄然地退去。

“冷哥哥,聽說你娶的妻子是官家嫡女、新晉鎮遠候的胞妹?”

似梨花帶雨,如桃花含露

,看着淚溼臉頰的蕭彩雲,冷昭狠不得把自己的心也一併掏出來。

他不答,任她溫彩有怎樣矚目的身份,到底不是他心上的人,他溫柔的擡手,輕輕地拭着蕭彩雲臉頰上的淚痕,不需要任何蒼白的話語,他只要她感受到,他依舊在意她,從不曾改變過。

蕭彩雲含淚一笑,這樣的表情,勝過了人間任何絕色女子,在他的眼裡,只得蕭彩雲一個罷。

“冷哥哥,你回京好幾日,一直不來見我,你忘了彩雲麼?你得了個年輕、美麗的小嬌妻,便不要彩雲了?”

彷彿他已經不要她了,那淚珠兒化成了斷線的珠子,怎麼也控抑不住,說得冷昭好不心疼,一顆心早化成了一潭水。

在他的記憶裡,蕭彩雲永遠都是那個情竇初開,嬌滴滴得如待放花朵的她,他記得與她毗鄰而居,同在鄉下莊子裡的快樂時光。

春天,他們一起在田園裡飛奔,上山挖野菜、下河摸小魚。

夏天,他帶着她,趁着彼此看守的乳孃午睡了,跑到後山吹山風,然後他爲她搭一個鞦韆,看她在風裡飛舞。

秋天,她找他做一隻紙鳶,高高地放飛上天。

冬天,他們一起踏雪尋梅,收集最乾淨的白雪,裝到罈子裡,埋在只有他們知曉的地下,等到春時,一起煮雪水茶喝……

那青梅竹馬的記憶,是那樣的美好。

冷昭將她擁得更緊,緊得似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粗重的氣息充斥在她的耳畔,似用魂靈深處發出聲音。

“彩雲,不會的,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不要你,我都會要你。”

蕭彩雲往他的懷裡紮了扎,腦海裡掠過劉伯彥偏寵侍妾柳姨娘的情形,柳姨娘便是這樣一點一點奪佔了劉伯彥全部的心。冷昭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她不可以輸,要真是輸了,她這一生就徹底地敗了。

她吐了一口氣:“冷哥哥,師太今兒與我說,明早要給我剃度,我就要做尼姑了……”

有時候直接開口相求,也許會被拒絕,不如將這個最大的難題拋給她。

五年的劉府嫡長奶奶、一年多的庵堂生活,要是她還不能明白男女之間的真諦,她這一生就真算是白活了。

她曾深愛過劉伯彥,爲他癡迷,爲他癲狂。

現在,她抓住了冷昭,用最溫柔的目光看着他,看他步步深陷在她編織的柔情美夢裡。

冷昭聞嗅到一種最自然的女人體香,凝眸時,深情地吻着她的額頭,“彩雲,我會保護你,現在我就帶你離開這兒。”

蕭彩雲破泣爲笑,悠悠輕問:“冷哥哥,真的麼?”

“是。”冷昭牽着她的手,對不遠處的巧針道:“把緊要的東西收拾一下,現在就跟我走。”

能再留了,一定是溫青乾的,是他派人來庵堂傳了話,許給庵裡的師太許了好處,否則這一年多師太都不提剃度的事,偏在這時候提。

溫青,是說出就會幹出的人。

但他冷昭也不是好拿捏的。

他的女人,他自己保護。

既然溫青咄咄逼人,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這就帶蕭彩雲離開。

巧針早就呆夠這裡了,若能離開,自是最好的,忙忙應聲“是”,飛一般地回到她們住的小院,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開修行的尼姑,不曾想千般小心,萬般謹慎,還是被一箇中年尼姑給瞧見了。

她提高嗓門:“巧針,你鬼鬼祟祟做甚?”

巧針嚇了一跳,反手將包袱藏在身後,“怦”的一聲,包袱從手腕上掉落。

中年尼姑厲喝一聲“閃開”推開巧針,目光落在包袱上,“這是做什麼?想逃走?”

她們主僕走投無路時,原是庵中的師太們收留了她,今日剛說了明兒剃度的事,現在就拿定要逃走的主意,來時求人,去時都不需要與人交代的麼?

巧針結結巴巴,聲兒打顫,“不是,不……”

中年尼姑彎腰拾起包袱,“還不是,這包袱是做什麼的?蕭彩雲去哪兒了?明兒剃度之後,便要賜法號。”

巧針伸手去奪包袱,中年尼姑死死地抱住,提高嗓門道:“來人啊!來人,蕭彩雲不守清規,逃走啦!來人……”

一陣高昂的呼叫聲傳來,偏門處的蕭彩雲不由心下一沉,驚呼一聲“冷哥哥,救我!”

這明月庵乃是京城內最大的尼姑庵,早年曾有皇家婦在這裡出家爲尼,入得這門,要想離開就絕非易事,這裡可是朝廷所建的庵堂。

冷昭不待細想,拉了蕭彩雲道:“跟我走!”

不多會兒,二人自偏門而去,冷昭將蕭彩雲扶上馬背,轉眼之間便消失在小巷的盡頭,待十幾個尼姑持着棍棒出來時,只看到一個男子騎在馬背上的身影。

中年尼姑一臉憤怒,扭頭看着被兩名年輕尼姑制住的巧針:“好大的膽子,挑唆你主子私通男子,玷污佛門乃是大罪……”

巧針的身子微微一顫。

中年尼姑道:“把她關入柴房去,待我稟過住持師太再從長計議。”

冷昭帶着蕭彩雲愴惶離去,遠離了明月庵一帶,方纔放緩腳步。

蕭彩雲驚魂未定,喘着粗氣,“冷哥哥,巧針怎麼辦?許是被抓了,明月庵寺規森嚴,只怕免了一場處罰,冷哥哥……”她一急,眼淚兒蓄在眶裡。

經歷了太多的風雨,如今蕭彩雲越發變得多愁善感,巴巴地回望着冷昭,盼他給個主意,盼他能保護她。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出巧針。”

蕭彩雲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帶回冷府,這不可能,一定會遭到全家上下的反對。

蕭彩雲若是清白女兒家,也許還能讓冷家的長輩的接受,偏她早前嫁過人,還是個被休的下堂婦,即便紅顏依舊,嫵媚可人,又有幾個男子能接受有她這樣過往的女子呢。

只能給她另尋一個安頓處。

冷昭在心下權衡了一番,道:“我送你去張鎮鄉下莊子如何?”

他便是在那兒長大的,小時候也在是張鎮的集市上結識了蕭彩雲,相似的命運,把他們緊緊地聯繫在一起,因爲有了彼此,那一段年少的時光纔多了幾分美麗與燦爛,也多了一分慰藉和溫暖。

“張鎮麼……”

對於蕭彩雲那個地方有美好,也同樣蓄滿了痛苦,那裡認識她的人太多,她着實不想讓蕭家人知道她離開了明月庵,沒如其他下堂婦那樣或尼姑終老,或再悄無聲息的改嫁他人,而是住在了冷昭爲她安排的田莊上。

被大戶人家休棄的下堂婦,能尋個山野莽夫嫁了便是好的,但這改嫁的事是萬萬不能被早前的夫家知道,對於男人來說,女人如用舊的布,就算是丟棄、毀成灰燼,也不能被旁的男人沾染。

蕭彩雲想去冷府,是的,她聽說冷昭新娶的小嬌妻年輕、美麗,就是出身也不俗,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害怕過,即便是劉伯彥變心、生厭,她也沒像現在這樣害怕過,畢竟那時候她是劉府的嫡長媳,是劉伯彥的嫡妻。

可現在,她一無所有,能把握住的只有冷昭。

冷昭看着她神色裡的不安,“怎的?你不想去張鎮?你想去哪兒?”

蕭彩雲訥訥地望着他,未語淚先流,這是害怕的淚,無法掌控的未來,讓她覺得漫無目的,她賭不起,她不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二十一了。

冷昭心頭一緊,彷彿有人在撕扯他的心,“彩雲,你別光哭,你想去哪兒?你倒是說話。”

蕭彩雲咬了咬脣,試探性地道:“我若說了,你不會生氣?”

冷昭肯定地道:“我不生氣,你說。”

她壯着膽子,垂眸看着地上,用很低的聲音道:“我想去冷府,我……想做你的妻子。冷哥哥,是你答應我的,你說會娶我爲妻,你要保護我,你再不會讓別人欺負我……”說這話時,淚水再度流下。

在他的面前,她彷彿就是淚做的人。

冷昭面露難色。這怎麼可以呢,他娶了溫彩才幾日,再則若不先與家人說一聲就帶蕭彩雲回去,家裡還不得鬧翻天,就算是納妾,也得先與鄭氏、老夫人說一聲,這才能做主的,何況是這麼個大活人,還是娶妻。

“冷哥哥,爲什麼不行?我從小就喜歡你,我同意你要別的女人,與她生兒育女,只要你還要我,還肯娶我爲妻,我就心滿意足了,誰讓我是個殘缺的女人,生不了兒女……嗚嗚,連你也不喜歡我了麼?”

冷昭微蹙着眉頭,“彩雲!”

蕭彩雲半是撒嬌,半是發狠地道:“反正我不去張鎮,你拿我當什麼人,是當外宅婦還是當侍妾?聘則爲妻奔爲妾,我豈會不懂……”她生氣了,很生氣,就如小時候那樣,遇到不高興的事,她可以衝他發火。

除了張鎮的鄉下莊子,冷昭再也沒有旁的地方,其他地方要麼捏在冷府當家人老夫人手城,要麼就是鄭氏的陪嫁田莊、店鋪,雖說冷府還有兩處別苑,可一個是老夫人的,一個是鄭氏的,無論安置在哪處,不屑時日,他私養蕭彩雲的事一定會傳出去。

冷昭急得手足無措,“好了,別哭了。你先到張鎮莊子裡住些日子,待我在城裡置了別苑就接你過來。”

蕭彩雲止住了哭泣,猛一轉身就往明月庵去。

冷昭一急,伸手扯住了她:“彩雲。”

“你若是拿我當外宅婦或是侍妾看,我還不如做姑子。我這就回明月庵,大不了明兒被他們逼着削髮做尼姑,大不了往後再不與你相見……就當是從小到大,我們的相識都是一場夢。”她“哇——”失聲痛哭,飛快地奔去。

“彩雲。”冷昭急喚一聲,追上了蕭彩雲,拉着她道:“你好歹給我一些時間。”

她真要回明月庵?不,她不會回去。

溫家人逼她,她就逼冷昭。

那個整日吃青菜豆腐的明月庵,她早就厭煩了。

溫彩比她年輕,早前說娶爲平妻,可瞧着如今的變化,怕是溫彩得做嫡妻了。她蕭彩雲不能像以前那樣,被旁人逼得步步後退,那時的劉伯彥心裡沒她,可現在不同,冷昭心裡有她的一席之地,既然是這樣,她就是主動出擊,保住自己的地位,爲自己爭取。

初嫁從父,這一次是再嫁便由她自個。

她得爲自己的幸福拼搏,否則餘生就只能鬱鬱而終。

第77章相對有厭

蕭彩雲輕聲道:“我也不想逼你,冷哥哥,是溫家人逼我,今天溫家派了人到明月庵,許了一筆香火錢,也不曉得她們與師太說了什麼,她們一離開,師太就說明早要給我剃度的事。冷哥哥,我知道自己是殘花敗柳,做你的嫡妻是高攀,好,我不和溫氏爭,你娶我平妻可好?”

冷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想着如何安頓蕭彩雲的事,“你不想去張鎮,去五皇子府如何?”

五皇子慕容悰,新封爲安王,現下正是風光時,若是冷昭把蕭彩雲奪託給他倒不失爲一個好法子。

蕭彩雲微微點頭,輕聲道:“我聽你的,只是我好擔心巧針,也不知道那些尼姑會怎麼罰她……”

“好了,我現在帶你去繡莊,當年自你嫁入劉府後,我便留了一筆銀子在繡莊,讓她們照着你的身段每年都做四套衣裙。”

“冷哥哥……”早前哭着的她,此刻心裡蓄滿了幸福,偎依在冷昭的懷裡,“這一生,有冷哥哥護我,我何其有幸。”

冷昭扶她上了馬背,牽着馬兒往五皇子慕容悰府裡移去。

安王府建在城南荷花裡,這裡雲集了整個京城的權貴們,有公主府、親王府、郡王府,甚至還有護國公府、肅毅候府等。

夜色中的荷花裡一片肅穆,偶有犬吠之音傳來。

慕容悰端坐議事廳,面帶異色地看着冷昭,他的身後跟着一襲紫袍的女子,華美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顯得有些緊小,卻又襯出她豐盈的身姿。即便她梳了待字閨中的少女髮式,可一眼還是能瞧着她的年歲偏大,沒有傾城絕色之貌,倒有如花似玉之姿。

冷昭輕聲介紹道:“五殿下,這位是蕭二小姐,想在你府上叨擾幾日。”

蕭彩雲,慕容悰依昔聽說過,好似約莫六七年前,有一陣子冷昭便說要娶嘉勇伯府蕭彩雲爲妻,只不知何故,後來卻沒有娶成。

慕容悰心下暗自琢磨了片刻,朗聲道:“來人,領蕭二小姐下去歇着,告訴大管家,挑兩個機警的丫頭服侍着,她是我們府裡的貴客,要好生款待。”

冷昭起身,抱拳道:“謝五殿下。”

有婆子過來:“蕭二小姐,請——”

蕭彩雲切切地看着冷昭,面露不捨。

冷昭道:“你且去,巧針的事我會想辦法。”

蕭彩雲學着嬌俏少女的模樣,襝衽一拜:“多謝五殿下!”

冷昭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還以爲她能穿少女時的衣裙,到底是做得瘦了、短了些,叮囑了繡莊,照着她現在的尺寸再新做幾身,卻不再是他幻想着穿上這些華衣時的樣子,他錯過了她最美的年華,她的身上流露出經歷過風雨的滄桑,沒有了青澀,沒有了昔日的純淨。

但他,想陪着她一起變老。

慕容悰道:“她就是蕭彩雲?”

論容貌,她不過頗有姿色,若以十分論,蕭彩雲不過能得七分;若論女德,因犯妒被前夫家劉家休棄。這些便罷,最重要的一點,蕭彩雲無出,這樣不能生養的女子,便是極爲不祥的,也被世人視爲不祥之身。

冷家,也算是京城名門世族,怎會允許冷昭要這樣的女人。

冷昭用沉默回答了慕容悰。

早前還想蕭彩雲許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這男人有幾個不愛女色,許是捨不得美色,才沉陷於此,今兒一見,像蕭彩雲這等姿色的,整個京城一抓一大把。

慕容悰面露失望之色,“你這麼做有失\身份。”

身份算什麼?他自幼便被祖母和家人所棄,是在鄉下莊子上長大的,冷昭根本不甚看重。

冷昭喜歡蕭彩雲,她是他心上的摯愛,青梅竹馬的情分,“旁人能娶下堂女爲妻,爲甚我就不能?情之所繫,管她以往如何?”

就算是大燕立國以來,皇家之中還出了個永樂帝慕容禎,當年的永樂皇后不也先與旁人訂親,後又退親嫁了永樂帝?永樂帝癡戀皇后,竟把自己的愛姬賜嫁皇族子弟爲妾。

文人墨客們,誰會指責永樂帝,反而多感佩於他的多情,誰又說永樂皇后不貞,因他們夫妻恩愛,又育有子嗣,便是後世也多是讚美溢詞。

慕容悰有些語塞,轉而道:“你別忘了,你是嫡長子,更是平遠候、飛騎大將軍。”

冷昭果決地道:“我要娶彩雲爲妻。”

此意已決,再能更改。

心,當如磐石,不可移也。

情,也穩如泰山,難以動也。

這,就是他對蕭彩雲的情,他必須堅持下去,當年就是他不夠堅定,纔給彼此造成了遺憾,帶來了傷害,現在一切又有重來的機會,他是絕不會再動搖的,無論前路如何艱難,他一定要與蕭彩雲在一起,也一定要娶蕭彩雲爲妻。

冷昭抱拳行禮,一臉感激地道:“這些日子,就託五殿下照顧彩雲,讓她在你府裡叨擾幾日。”生怕慕容悰薄待了她,又道:“你放心,我和我們冷家是站在你這邊的,只盼五殿下也能助我達成心願。

五殿下之心,非求不可;冷端陽之心,亦如五殿下這般。只不過,我們各有最看重的東西,五殿下,說句不好聽的,你失了那樣東西,會覺得丟了性命一般。而在下,若沒彩雲,也會如沒了性命一般。”

慕容悰還想勸說些什麼,可聽到他說得如此果決,任何話都是多餘。

慕容悰想求的是儲君之位,想問鼎九五至尊,冷昭說得沒錯,如果他失了這個位置,就會生不如死,他活着,就是爲了得擁。

冷昭居然用情至深,竟說出這樣的話,失了蕭彩雲就會如他失了性命一般。

同時,慕容悰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就是個女人,冷昭竟有此等看法,未免難成大器,心無抱負。

他失望的正是如此。

他原是對冷昭抱有厚望,可冷昭對蕭彩雲看得太重了。

冷昭又道:“情之唯物,要是能放下,我也不會帶她到你府上叨擾。”

他沒有理智,他只是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保護蕭彩雲。

慕容悰無奈輕嘆,輕拍他的肩,“我懂,既然你如此坦承,我也不妨告訴你實話,其實……我也有自己喜歡的女人。”

“那……冷曉……”

很久以前,爲續兩姓之好、親上加親,老夫人便與淑妃說過,要慕容悰娶冷曉爲嫡妻,若沒有訂親、換庚帖,可是幾年前就說好的,就連京城知道冷曉將來要嫁五皇子慕容悰的人也不少,不過是世人沒有道破的事罷了。

慕容悰苦笑着,溫柔的目光卻投向了夜色,“冷曉表妹就算做不了我的嫡妻,他日最少也是側妃。”

冷昭驚道:“爲什麼?你爲什麼不能讓冷曉做嫡妻,這麼多年,祖母一直拿冷曉當皇子嫡妻一般教導着。”

他的妹妹冷曉,打小就是照着皇族婦來教養,琴棋書畫無不一通,打理中饋更是老夫人和鄭氏手把手教的。六歲時,老夫人就向淑妃求了一個宮中嬤嬤來教引規矩,是最合規的皇家婦。

可現下,慕容悰居然說不能給冷曉嫡妻位分。

慕容悰不愛冷曉,可爲了成就大業,他會遵從長輩的決定,娶冷曉。

“因爲,我的嫡妻需要一個更能助我之人。”

冷家是可以助他,但這不是最大化助他,他需要一個比冷曉更有份量的嫡妻。

慕容悰的冷靜,對權勢的態度讓冷昭覺得有些可怕與心驚。

冷昭道:“爲了成功,你要犧牲自己的幸福……”

“你別忘了,冷曉同樣不是我最想要的女子,既然是這樣,爲什麼不更理智些。”

慕容悰這話不僅是要自己冷靜的選擇,更是告訴冷昭,他比自己虛長几歲,更應懂得世事輕重緩急,蕭彩雲不過是蕭家與劉家聯姻失敗的一枚棄子,沒有任何的價值,僅僅是冷昭心上的女子。

冷昭問:“你想怎麼安頓你心愛的女子?”

慕容悰對外頭侍立的人道:“來人,備酒宴,今兒本王要與平遠候痛快的暢飲幾杯。”

不過一刻鐘時辰,安王府下人便預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

表兄弟二人相對而坐,服侍的太監斟了酒,各懷心事,慕容悰爲儲君之位近乎癡迷,而冷昭則對蕭彩雲癡迷如此。

慕容悰不緊不慢地道:“像我們這樣的尊貴身份,三妻四妾原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把心愛的女子推得越高,她被人傷害的可能越大。既是這樣,就理智地選擇,一面護好她,只給她貴妾的名分,一面做最有利自己的事……”

他亦有心愛的女子,卻只給她貴妾的名分,冷昭不懂,若換作是他,就給她了尊貴的名分,讓她自己最尊貴的身份。

冷昭爲甚只給溫彩平妻位,便是想讓蕭彩雲做這嫡妻。

只有蕭彩雲做嫡妻,她纔不會被其他女人刁難、傷害。

冷昭道:“我無法贊同你的選擇,若換成是我,便給心愛女子嫡妻名分。”

慕容悰勾脣一笑,不同的人,對於同樣的事會有不同的態度。他雖有喜歡的女人,但卻將天下、帝位放在首位。

但冷昭不同,在他看來,心愛的女人才是第一。

慕容悰取片豬耳,慢慢的咀嚼,飲了一盞酒,道:“你想堅持讓溫氏爲平妻,溫玉堂他會應麼?外祖母會應麼?”

現在溫彩可不僅是溫府的嫡出小姐,她還有一個

手握二十萬兵馬的大將軍兄長,溫子羣許不在乎溫彩,可溫青卻極其看重這個妹妹的。

冷昭想到此事就頭疼,他最大的失策就是娶了溫彩。在慕容悰的面前,他更像是個弟弟,

“就算不能讓彩雲爲嫡妻,我也要彩雲爲平妻,溫氏想做嫡妻,就必須同意我把彩雲娶進門,否則,她休想入冷氏族譜。”

“你若納她爲貴妾,外祖母未必會應……”

“我管她作甚?我一出生,就是因她的話,被她棄到鄉下莊子裡,她眼裡沒我,現在卻想管我的事,大不了,我便學了溫玉堂,置府另住。”

慕容悰看着面前這個孩子氣的人,搖了搖頭,“你的情況能與溫玉堂比麼?他是自小就沒與父親住在一處,再則他父親有妻妾數人,又有子女若干,原就另有府邸的,這鎮遠候府可是皇上所賜,就憑這一點,就沒人敢非議。在禮節上,溫玉堂被封之後,給他父親、叔父等人送了厚禮,便是對他的庶出弟妹們,也是盡到禮數的,你可在外頭聽到有他半句閒話?

在軍中,上下衆人誰不說溫玉堂是個重情重義又守信諾的人,官拜正二品鐵騎大將軍,不違諾言,依舊娶了徐將軍的遺女爲妻,尊徐將軍之妻如母,照顧妻妹、妹夫……

有一句話,我若說了,也不怕你生氣。大表哥,在爲人行事上,你不及溫玉堂,溫玉堂此人看着魯莽,其實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聽見誇溫玉堂的人不少,今兒卻特別新鮮,冷昭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冷笑,更是譏諷,,神色裡蓄滿了鄙夷。

想到今日溫青給他下春藥的事,冷昭就滿是不屑,這是有智慧的人能幹出來的?真不知道慕容悰這是什麼眼光,居然說溫青那個莽夫比他強,強哪裡了,他可沒瞧出來了,行事易衝動,還喜歡咋咋呼呼,性子急燥,要不是他運氣好,打仗還算英勇,幾年前與啓丹人的交戰許多大將戰死沙場,哪裡輪得上他當大將軍。

慕容悰道:“你別不服,在定國公眼裡,他也比你強,就是在老四眼裡他也比你強。”

冷昭氣哼哼地道:“在你眼裡他比我強?”這話分明帶了兩分酸意。

慕容悰近來正想法子,想要拉攏溫玉堂,天啓帝對慕容慬在朝中拉幫結派的事,睜隻眼,閉隻眼。以慕容悰的判斷,這是要他們開始爭奪儲君之位的前兆。

“你和他到底有什麼過節?他不服你,你不服他。前幾日,順王要送他兩個絕色美人,被他婉拒。他說承諾了妻子徐氏,不娶平妻不納妾,雖拒了順王,卻頗得順王誇讚,直說他是個有情有義的真男人。”

這誇讚,許是給溫青一個臺階下。

但溫青既然敢這麼說,必然也是真心話。

這樣的話傳出來,京城那些太太、小姐們,誰不說溫青重情重義,是個好夫婿。哪家位高權重的丈夫,能說出不娶不平妻不納妾的話,只一心與妻子過日子,還真沒有。

便是冷昭,聲聲說非蕭彩雲不娶,可他不還娶了溫彩麼。

冷昭想的則是:沒瞧出來,溫玉堂這傢伙竟能說出這番話,能爲妻子做到,只能說明人家夫妻情深。

冷昭豈止是不服,而是很不服,在旁人眼裡,他竟不如溫青,除了武功上不如溫青、兵法戰術和棋藝上,他從來都比溫青好。

最厭惡的,便是有人拿他和溫青做比較。

偏慕容悰似與他拗上了,非將他們兩個放在一塊說事兒。甚至,把溫玉堂說得比他癡情,爲了徐氏不娶平妻不納妾,只此一句就是他冷昭也做不到。

慕容悰知道他不想聽溫青的事,索性說着體己話,冷昭覺得慕容悰把愛情看得太薄,居然要給他最喜歡的女人以貴妾位分,他搖頭,他若是真愛就會給最好的,可是現下他卻兌踐不了諾言,若讓蕭彩雲爲嫡妻阻力很大,大得不是他能實現的。

驀地,冷昭憶起溫彩來,這個小女子讓他成了一個笑話,他沒挑中軟弱、聽話的,倒挑了個最善掩飾自己的。

這可惡的女人騙了他,那這受冷落的後果自然得由她承擔。

夕陽餘輝下,溫彩走在冷府的園子裡,滿園桂花香氣撲鼻,杜氏也愛桂花,到了這個時節,西山縣溫家祖宅的後院裡,桂花就會開得正好,她會在清晨領了杜鵑摘桂花製茶。

秋菊搖曳,彷彿那纖細的枝幹載不住一朵朵奇大的花朵,又似一陣風來便要吹折了去。

溫彩提裙地了追雲軒,穿過花廳進了偏廳。

杜鵑領着兩名新來的陪嫁丫頭侍立在側,輕聲道:“奶奶,新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先讓四妹、麻雀住,我和杜七嬸且住一間。西廂房那邊,得安頓鄭嬤嬤和一兩及服侍大爺的丫頭們。”

杜七嬸這才細細審視着新來的陪嫁丫頭,人長得清秀水靈,偏這名字着實太難聽了些,“奶奶不如另給她們賜個名字。”

溫彩想了片刻,道:“喚忍冬如何?也可叫銀翹……”忍冬又叫金銀花,在正月裡開放。溫彩第一個

想到的便是這個,許是金銀花也可入茶,還有清火之效,想到茶,便又想到了兩個名字:“叫茉莉也成,喚秋菊也成,你們喜歡哪個,就挑一個罷。”

一下子取了四個,讓她們自個兒挑。

其中一人道:“奴婢喜歡忍冬這名。”

聽着就不大一樣。

另一個道:“我喜歡茉莉。”

溫彩坐直身子,好奇地看了西屋那邊,“大爺出去了?”

杜鵑道:“奴婢進追雲軒後就沒瞧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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