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彩與慕容恆遞了個寬慰的眼神,“你且回屋歇着。”她吐了口氣,故作不解地問:“也不知她找我什麼事?都近二更了呢。”
青鶯在心裡暗笑:相處這些日子,她是越來越喜歡溫彩了,瞧着單純活潑,整起人來也頗有手段。
這一場江南選妃纔剛剛開始,各家的太太、奶奶們爲了讓自家的女兒、妹妹入選,早已是針鋒相對,而這爭鬥還沒真正開始。
金太太欠身行禮:“妾身拜見玉郡主。”
“金太太請起!妗”
青鶯突地提高嗓門:“誰在外頭?紅燕!”
這一嗓子驚呼,嚇得屋頂、周圍的人連連閃躲,而紅燕更是縱身躍上屋頂,只看到一個黑夜裡像鬼魅般的影子跬。
溫彩從一邊箱子裡取出一幅畫影:“金太太看看這個。”
金太太打開畫影,立時沒氣得吐血,“這……這……”
金家爲了獲得榮寵,金家那麼多的老爺、爺,有的謀的是小吏,就盼着家裡出個風\華體面的女兒,若能嫁入皇家當然是最好了,如此便能幫襯金家父兄謀個更好的前程。像金家原是富而不貴,這樣的家世得不到世人的敬重,真正的富貴是不僅家中有錢財,還得有勢力。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拜了個道長爲寄名師傅,會些簡單的相面術。這顆痣若是被內務府、禮部的官員瞧見,小姐便會第一個被刷下來。”
金太太雖不懂太多,可她知道關於王昭君的傳說,就是因有一顆流淚痣得漢帝所棄,直至後來才知是有人嫉妒王昭君美貌,加以陷害。
這顆痣乃是剋夫淚痣。
“是雷太太和方家人乾的?我早就聽說揚州府挑選的畫師有一人是方家人引薦的,一定是他們故意害我侄女。”
可惡,她侄女臉上哪有這顆痣。
待金太太細瞧那上面的印鑑,正是與方家人引薦的那位畫師,新仇舊恨頓時間涌上心頭,她握緊拳頭,這口氣她豈能咽得下去,“請玉郡主替我侄女做主,這是有人故意加害,定是有人買通了畫師,我侄女着實生得膚白如雪,哪裡有這樣的痣。”
“若真有痣長得不當處,想法去掉。”
金太太侄女的臉上確有個斑點,並非是痣,不仔細瞧原是看不出來的,卻被人弄成了極其醒目的淚痣。
溫彩仿若聊天一般,“離京時,皇后給我們的名額上,整個江南只得一百二十人,揚州分派了二十位名額。照這樣算下來,怕是還有一番競爭,得有一半的人落選。這畫影若被魯公公、芳嬤嬤瞧見,貴侄女怕得第一個落選。”
這哪是選妃,分明如同女子大考,從容貌到才藝,幾輪選下來,能入選的個個都是才貌雙全者。
溫彩不緊不慢,動作優雅溫婉地淺呷一口,擱下茶盞時吁了一口氣,“金太太可別小瞧此次選妃,這些美人裡頭可有一個太子側妃、三個皇子側妃,又有六位親王府世子側妃、十二個郡王府世子側妃。還有些是充盈後\宮,服侍皇上的。”
這些可都是側妻位分,金太太心下一動,可憐她女兒容貌尋常:“玉郡主,我女兒當真賢惠得體,就是那容貌雖差些,可品行絕對當得皇子側妃。”
溫彩面容一沉:“誰告訴你皇后授了我直薦之權。”
金太太張着嘴,她的意思是說:就算容貌不過關,還能入選嗎?這玉郡主到底年紀小,怎又說漏嘴了?
金太太身後的婆子一推,金太太回過神來,當即一跪:“請玉郡主幫幫我女兒,求玉郡主幫忙。”
雖說是孃家親厚的侄女,哪裡比得了自家女兒入宮的好。
溫彩卻故作生意地看着左右,青鶯低聲道:“郡主別瞧屬下,屬下可沒說過一個字。”
雙雙也道:“奴婢也沒說。”
幾人都樂得陪溫彩演戲。
溫彩斂額,面有堪色:“金小姐是否有賢名,我自會派人打聽。”
金太太的陪房婆子按捺不住,磕了個響頭,想說話又怕逾矩,只着急地看着金太太。
金太太深深一拜,“求郡主薦我女兒,我金家定會一輩子都記得郡主的大恩大德。求郡主成全!”
溫彩微眯雙眼,江南這水已濁,但還不夠太濁,“臨行之前,皇后娘娘確實給了我幾份直薦名帖。得了這個,便可直入毓秀宮學習宮規。待得八、九月時,再由皇后娘娘指婚得配良緣。可是金太太,我可以幫你,只是現下三十八位美人,就要落選十八人,着實讓我頭疼。”
她一轉身,雙雙便從一個盒子裡取出一份金紅交加的名帖,雙雙拿了名帖給金太太瞧,上面蓋有皇后的鳳印,就和往昔入選皇帝妃的帖子一樣,有了這個帖子,就能進入後廷毓秀宮。
金太太垂首道:“玉郡主有何吩咐,小婦人定會全力以赴。玉郡主的煩憂,婦人能盡心竭力爲玉郡主排憂。”
溫彩與雙雙使了個眼色,“把入選名單抄錄一份給金太太,得讓所有落選美人的
原因合情合理,更要服衆。事成之後,這份名帖會是金太太的,可直接護送金小姐入京。”她笑了一下,“金太太快起來,若是金小姐成了皇子側妃,他日與我也是妯娌。”
金太太沒想今兒這一趟還真走對了。心裡暗道:什麼三家的約定,全都見鬼去吧。方家卑鄙,竟讓人在她侄女的臉上點了一顆痣。她侄女得入選,她女兒也要入選做皇子側妃。
金家這些年爲什麼如此落漠,被田家、方家欺壓,還不是因爲那兩家背後有都有大靠山。只有自家女兒入選,嫁了皇族,這纔是他們的靠山。
溫彩又輕聲笑問:“金小姐一瞧就是個有福之人,娶妻娶賢,納妾納顏,那些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不過是用來討男人歡心的玩意。”
“玉郡主說得是,我女兒才藝不行,可這打理府邸、主持中饋樣樣皆好,在揚州頗有賢名。”
寒喧了一陣,取了令人抄錄好的名單遞給金太太。
金太太賭咒發誓一般地說了一陣。
溫彩道:“辦好了差事,必不負你所望。爲你安全,你要小心辦差。”
金太太小心應是。
回到金府,金太太與丈夫一說。金老爺雙眼一亮,這麼說只要辦好了這件讓玉郡主頭疼的差事,他的女兒就能入宮等着做皇子側妃了。
夫妻倆商量了一陣,便開始令家中下人去打聽入選女子都犯了忌諱。
這一夜,溫彩好眠。
就在所有人都知道揚州府名額只得二十,卻有了三十八個人選,家家心頭難安。
又兩日,有下人將雷如煙的畫影送回。
雷太太驚得合不上嘴,“爲什麼?我女兒容貌、才藝、出身哪點不如人,怎麼就落選了。”
來人是個年輕的小太監,約莫二十歲上下,朗聲道:“揚州知府雷鈞之女雷如煙,於去年三月初五與揚州方勤訂下婚約,兩家已換庚帖立有文書,媒人乃是揚州高媒婆。雷大人、雷夫人,你們還有話說?幸好未入宮,這一旦入宮,豈不是欺君之罪。”
雷如煙聽說自己落選,而原因竟然是宮人查出雷家欺瞞她早前訂親之事,這些日子,一聽說她入選,揚州貴女們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奉迎巴結者比比皆是,可轉眼她落選了。對方三公子她無甚好感,看看慕容恆的風度,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又聽人說太子慕容恪氣宇軒昂,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
她愣了一陣,扒在牀上大哭起來。
雷知府抓狂地怒吼:“明明已經入選,怎麼落選了,是誰把如煙的事說出去的,是方家嗎?啊,不是已經說好了,四丫頭配給方四爺,庶女配庶子……”
庶出聯姻的效果不大,各家聯姻,還是會以嫡出子女聯姻。
雷太太氣得險些昏過去,胸口一陣刺痛,就指望雷如煙入選給全家換來不一樣的前程,竟被人告發了。
她一定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雷太太當即帶着婆子下人來別苑拜訪,令下人取了兩張銀票一把塞給小太監,“公公,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家女兒明明已經入選了?”
得了人的好,那小太監並不隱瞞,低聲道:“揚州本就超出名額十八人,偏有人揭發此事,魯公公與芳嬤嬤一商議,把你家小姐給刷下來。唉,怪可惜的呀,這次人選裡,頂尖的人是要做太子側妃的,唉……”
太子側妃,若待太子登基,那就是貴妃、淑妃的命,僅次於皇后,就這樣泡湯了。
“一定有人在背後捅刀子,生怕我家如煙的才貌搶了他家女兒的風光,所以才把這事給張揚了出去。”
是金家麼?金家只聽說雷如煙許給方勤的事,卻不可能知曉得如此詳細。
被人捅了刀子,竟不知這人是誰。
雷知府道:“這事我着人去徹查。”
半日之後,雷知府就聽聞金太太的孃家侄女也被刷下來,而被刷的原因,竟然是“此女患有哮喘”,有病瞞報。
難不成真是方家?
方家有兩個小姐入選,被刷下來一人。
田家入選三人,聽聞三人皆因“早訂有婚約”、“患有隱疾”、“不敬長輩失女德”等原因被直接刷下來。
雷知府越發懷疑這事是方家乾的,不僅是他,就是田家也懷疑上了,因爲方家被刷下來的那位小姐雖然美貌卻是家裡最不得寵,她是自己撞進去參選的。
一定是方家!
就在這一日,有十五人被通知落選。
這入選和落選之間雖只一步之遙,可要各家小姐如何受得,且各人落選的原因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雷知府召了田、金、方等幾家被刷下來的小姐人家,坐在花廳上,惱道:“我們揚州有人背叛了早前的約定。最有可能被相中的小姐都落選,且這理由比我們自個還清楚。”
金老爺故作鎮定,一副憤然決然地道:“是不是方家人乾的,我侄女也落選的,竟說她患有哮喘,
這病她小時候是有,已經有五六年沒犯過,名醫瞧過,說已經痊癒。”
要從三十八人裡刷下來二十人,金老爺、金太太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最後不得不請了金老太太幫忙,“豈能讓人強過珍華的人入選,我們珍華是要做側妃的。”老太太一出身,果決地看了名單,硬生生從中劃了十八人下來,要找理由,這不都是人想出來的麼,便是挖地三尺,也可以尋出來。
一個人的優點容易找,同樣要尋一個人的缺陷也容易,不外乎是名節、婦言、婦德、健康等方面。金老太太一出馬,只用了三天,就將理由尋得足足的,別說刷十八人下來,就是全刷下來她都能辦到,在出身上不如金小姐的,便一併留下,至於旁的人統統入選。
雷知府徘徊幾步,突地回頭:“聽聞幾日前,玉郡主、魯公公等人傳召了田、金、方三家?”
金老爺做了這事,心裡有些慌,可又憶起老太太的叮囑,硬是惡狠狠地看着方老爺。
田老太爺失望地搖頭,“揚州有人背叛盟約,若是如此,魯公公等人不會知道各家小姐的缺點,還說得有理有據。”
金老爺正色道:“田老太爺此話甚有道理,一定要把此人尋出來,我妻兄之女好不容易入選,竟因早已痊癒的病而落選,若不是揚州人如何知曉此事的。”
方老爺看着兩家投來的目光,分明說的是他:“你們以爲是我嗎?我家是有小姐入選,可是這事絕不是我做的。”
“就算不是方老爺,怕與你弟弟也脫不了干係吧,他以前可幹過出格的事。”
揚州因爲小姐入選又落選之事攪得一團渾濁。
次晨一早,方家發現自家四老爺慘死小巷,身上傷痕累累,是被人夜裡毒打致死。
整個揚州更是有人懷疑方四老爺許是背叛盟約,有人爲泄私憤,殺了方四老爺。
雷知府更是焦頭爛額,方家二房想繼續聯姻,可雷如煙死活瞧不上方三爺,也不知她從哪兒聽說了消息,不過幾日時間,竟對太子情根深重,又聽人說太子文武兼備,才華橫溢,英俊不凡,更是對父母家人道:“爹、娘,我只嫁入皇家,我可聽人說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乃是天下最英俊的男人,我只嫁給他。你們若不讓我得償心願,嗚嗚,如煙就去削髮做姑子。”
雷如煙不是說說,而是真的絕食了。
雷太太雖有兩子,可只得這一個寶貝女兒,因雷如煙長得美貌,打小就招人疼,更是夫妻倆的掌上明珠。
雷太太沒得法子,只好打旁的主意,心裡暗恨那個將雷如煙早前訂親之事捅破的人。
溫彩笑盈盈地問慕容恆:“我們什麼時候離開揚州?”
“明兒一早就離開。”
雙雙看着兩個原本沒如此親密,因被盯梢,卻鎮日扮出恩愛戀人一般的男女,“稟郡主,雷知府夫人求見!”
溫彩面容微沉。
慕容恆道:“你有差使,倒比本王還忙。”
前頭的事看似溫彩在做,可直接的兇險還在慕容恆這邊,她只是爲他打掩護。而她的目的更是攪渾江南這潭死水。
“你去去就來。”
雷太太想到雷如煙要死要活,也不知道她從哪兒得了一幅當今太子的畫影,就一心非嫁太子不可,她亦聽人說景陽公主與太子乃是一胎所生,姐弟二人生得極是貌美,那景陽公主就是京城出名的美人,可見太子是何等風姿。
“拜見玉郡主!”
“雷太太請坐!”
溫彩領的是正五品“玉郡主”銜,雷太太是雷知府之妻,妻隨夫職,也是正五品,但溫彩是皇帝所封的郡主,屬君,她只需微微欠身還半禮。
雷太太張羅着下人擡進幾箱禮物:“聽說明兒一早,郡主要隨雍王前往姑蘇?”
“揚州差事結束,得開始在姑蘇之選,接下來是杭州、金陵……必須得趕在八月末前完成,再晚內務府、禮部接人的官員就該到了。”
溫彩面露幾分疲憊之色。
雷太太拊掌一拍,十幾名下人擡着幾箱東西進來,“還請玉郡主笑訥,這些都是揚州的土儀,更是我和大人的一番心意。”
不收,便是開罪了人。
雷太太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這是禮儀清單,還請玉郡主過目。”
她接過,但見上頭寫着“二尺紅珊瑚樹一株、珍珠衫一件……”
一個小小地揚州知府,竟能送上這等厚禮。
溫彩微微斂眉,心裡權衡着收還是不收?喚了雙雙過來,將禮單遞給她,低聲道:“我做不得主,你去問問雍王殿下,看他意下如何?”
雙雙拿了禮單,不多會兒,回來答話道:“殿下說,既是雷知府夫婦的一片心意,不好拒絕,讓郡主收下。”
溫彩頷首,雙雙會意退去。
她輕聲道:“雷太太有話但說無妨。”
“玉郡主能否告知,是誰揭發我女兒與人
訂親之事?”
溫彩倒也大方,令下人取了個盒子來,從裡面拿出一張發黃的布絹,似衣衫上的一角,上頭用未燒燼的柴禾爲筆,寫着“雷知府之女雷如煙,於三月初五與方勤訂親……”
溫彩道:“這是夜裡有人用箭射進來的,連我與殿下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乾的,那幾日又有用紙包了石子從外頭拋進來。”她撿了有人揭發金太太侄女的一張紙,又遞給了雷太太瞧,之後又撿了幾張。
賊喊捉賊,溫彩也會做的,是她令不同筆跡的人寫了,或布條、或紙張,這滿滿一盒子裡絕尋不到一樣顏色、一樣筆跡的,“我原最是忌恨這等事,可有人揭發,我也不好不問。雷小姐才貌都是揚州入選小姐裡最出挑的,唉……”
惋惜啊,要不是雷小姐與人訂親在前,這回許就入選了。
雷太太掃視四下,低聲道:“能否請玉郡主斥退左右。”
溫彩看了一下,服侍茶水的是慕容恆府裡的侍女,也算是心腹,而緊身服侍的是青鶯,“這裡都是我身邊的心腹,極爲可靠,雷太太有話請講。”
“我女兒因人揭發落選,是,我不否認,早前她確實與方家有婚約,可後來是解除婚約的。還請玉郡主幫忙周圜,讓我女兒入選。”
“這個麼……”溫彩凝了一下。
雷太太堅信,有錢能使鬼推磨,而雷如煙就是一門心思非嫁太子不可。“請玉郡主幫忙!”
溫彩得了人的好,“雷太太的孝敬我收了,你也看了這些匿名揭發物。”簡而言之:他們算是扯平了。
只要雷如煙能入宮,以雷如煙的容貌才藝,就算不配太子爲側妃,這做個皇子側妃還是成的。雷夫人不僅是爲女兒,而是爲了丈夫兒子的前程,她也必須這麼做。
當朝之中,因爲女兒嫁皇帝給孃家父兄換來大前程的先例不少,這也是江南官宦人家競想送女兒選妃的原因。
雷太太咬了咬脣,起身緩步走近溫彩,衣袖裡藏着一張銀票,接近之時,一把握住溫彩的手,通過廣袖將銀票塞到了溫彩手裡,壓低嗓門:“二十萬兩銀票,還請玉郡主周圜!”
溫彩揚脣問道:“據我所知,雷小姐應是雷家的無價寶吧?”
少了!雷太太又狠了銀心,再塞一張銀票,眼睛去直直盯着溫彩,溫彩的神色裡沒有半分和暖,又再塞一張,“一百萬兩,郡主可還滿意。”
溫彩巧然一笑,手掌裡握着銀票:“好說!好說!這件事,要說法子亦還是有法子的,若現下二十位美人裡頭有人犯了忌諱,自然要從早前落選的十八人裡擇出最優者提上來。只是這剩下的二十位美人,似乎並無不當之處。我這裡定會給雷小姐大開方便之門,只是魯公公、芳嬤嬤那兒,還得雷太太自己打點。”
雷太太緊握着拳頭。誰背後捅她女兒的軟刀子,這個仇她一定會報的,就目前來看,最大的嫌疑人是方家,但也有可能是田家。
他們雷家憑什麼要與順郡王拴在一條船上,他得另覓出路,順郡王再好,怎比當今太子。還說是結盟,可這些人倒好,嘴上說結盟,轉身就害她女兒落選。
現在雷太太也不想守什麼約定了,隻眼自己女兒能入選,在她看來雷如煙的才貌是天下最好的,只要雷如煙能入宮,一定能看中太子的青眼,到時候雷家一門也能光宗耀祖,更能助雷大人父子前程遠大。
雷太太道:“多謝玉郡主。”
溫彩點了一下頭,“這會子,魯公公與芳嬤嬤正在整理畫影,雷太太現下過去正是適合,要是再晚,明兒一動身,就很難再改了。”
早前誰還說溫彩不簡單,有甚不簡單的,心夠貪,就爲了這麼一點子事,就要了他一百萬兩銀子,一百萬兩啊,雷太太一陣肉疼,想到女兒的夢想,想到雷家的榮華富貴,她也舍了。
雙雙進了屋,與雷太太欠身行禮。雙雙低聲道:“郡主,這雷知府好生厲害,有些東西奴婢還是第一次見着呢。”
第202章你死我活
溫彩曾在某一本史書中看到,說清朝乾隆皇帝下江南,惹得整個江南的女子近乎瘋狂。她想像不出那是怎樣的盛景,但她想,這許跟天王級巨星開演唱會一般。但這次江南選妃,雖沒有皇帝、太子親臨,但一樣惹得官家小姐們瘋狂角逐。而江南各官宦家,幾乎是全家出動,爲自家參選的女兒保駕護航。
眼瞧着自家的女兒入選了,卻因爲別的原因落選,這讓他們如何甘心?近乎是急得幾近發瘋,甚至要不異一切代價再度入選。
雷太太爲了助女兒一把,更是拿出了天價銀票賄賂溫彩。
溫彩把手頭的銀票遞給雙雙,“一併都交給雍王,由他處置。”
青鶯見四下無人,低聲道:“光是揚州一處,我們就收了不少東西。早前顧大人不肯收受分毫,反而讓他們動了殺機,這回輪到雍王殿下,送的禮比上次更重數倍。”
顧謙不收禮,反而開罪了江南的權貴,惹得他們圍而攻之,險些就丟
了命。有了顧謙這個前車之鑑,溫彩與慕容恆便小心了許多。
以溫彩對慕容恆的瞭解,他是萬不會收,既然慕容恆讓收,定有他的道理。收到這些東西之後,一旦回京,就會如數交予皇帝處置。
魯公公與芳嬤嬤那兒倒也好說,雷太太各說了一份禮物,又各給了五千兩銀票,二人就鬆了口,雷太太將雷如煙的畫影遞給兩人。
魯公公笑問:“雷太太,你說這些小姐裡應該拿下誰?總得給我們一個理由吧。”
方家入選的那位小姐……
一定是方家人乾的。
否則,方四老爺不會被人亂刀砍死,定是有人查出這事與方四老爺有幹聯,索性將他給殺了,揚州排得上名號的小姐都落選,卻獨有方家最出色的在選。
理由啊,她現在需要一個理由。
一邊的婆子靈機一動,“太太忘了,那方小姐德行有虧,曾忤逆祖母,將方老太太氣病在牀,還曾被罰往寺廟靜修。”
德行有虧,對呀,這是一條極好的理由。
雷太太笑道“正是。”
芳嬤嬤道:“唉,方小姐原也是個好苗子,皇后娘娘最是注重女德修養的。將方小姐的畫影取出來,着人去方家傳話,方小姐德行有虧,對祖母忤逆不孝,落選。”
“多謝魯公公、芳嬤嬤!”
芳嬤嬤得了人的好,說話也客氣了,“接下來的日子,雷夫人尋個知宮規的人先教養着雷小姐,雷小姐容貌出衆,才藝過人。因匿名揭發之事,我可是難受了好久呀。”
“二位都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他日還請二位多多看顧我家如煙。”
“雷夫人言重了……”
爲成大事,雷太太又說了一些客套話,將魯公公與芳嬤嬤捧得極高。寒喧了一陣,雷太太一高興,又塞了五千兩銀子,讓他們吃茶。
雷太太辦成了大事,先把好消息告訴了雷如煙,雷如煙這才答應好好吃飯。
雷知府得聞之後,追問經過,當聽到雷太太使了銀子把方小姐換下來,驚呼道:“你……怎麼能這麼幹?”
“我爲什麼不能這麼幹?那方家人用一塊黃緞子寫了如煙的事去揭發,害得我白白花費了好些銀子。至少這回,再沒人會把我們如煙給換下來。我們家如煙,這太子側妃是當定了,以我們如煙的容貌、才德,一旦他日育下皇孫,那就有一個更好的前程……”
方家原以爲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不曾想自家最後一位小姐也落選了,與此同時,自家盯在驛館的護院回話,說就在這一個時辰前,雷太太入驛館找了魯公公等人,還送了一份厚禮給玉郡主。
這分明就是有詐!
方小姐頂撞祖母的事,這是多少年前的事兒,那時候方小姐不過八\九歲模樣,可這事竟被人尋出來說道。
亂了!果然是亂了,爲了能入宮,爲了自家出一個皇家婦,一個個都不顧了臉面,早前的盟約也不顧了。
誰不想得封候爵,誰不想做皇親國戚,誰不想高官厚祿,誰不想福廕子孫……這麼個機會,誰願意放過。
方家也通過門道,很快就知道是雷家人背裡搗了鬼,讓雷小姐頂替了方小姐的名額。
然而,雷如煙名列入選名單,又給幾家被刷下來的人看到了曙光,原來還可以再入選的,只需要把其他入選之人擠下來就成。可是最初入選的三十八人,原出身富貴,知縣女、富賈女、鄉紳家的小姐等。
雷如鬆擰了擰眉,“娘爲二妹入選,怎把旁人給擠下來,你好歹事先與我們商量一聲。”一旦背叛盟約,江南官商將不成是鐵板一塊,“我們現在這麼做,與方四老爺有何差別?”
“方家在背後捅軟刀子,就不許我把他家小姐擠下來麼?”她若不反擊,還當她們雷家人好欺負,想到此處,雷太太氣得牙癢,“可是他們早先背判盟約,說到底他們還不是怕如煙入選擋了他們家女兒的榮華富貴。”雷太太越說越氣,也虧得她反應機敏,早作決斷,否則她那個數一數二的女兒豈不真真委屈死了。
江南的才俊雖多,他們再好又怎能與當今太子殿下相比,太子可是未來的皇帝,人長得英俊,才學又好,雷太太對這樣的女婿可是怎麼瞧怎麼好。
雷太太斥罵道:“到了這當口上,誰還顧忌顏面,我這麼做,還不是爲了你們父子幾人,難道你們就甘心一輩子做個地方官員?”他一扭頭,惡狠狠地看着雷知府:“都怪你,當年要不是你一時糊塗把如煙許人,怎會有這場風波?如煙五歲那年,一個老和尚可是說過我們家如煙那是大富大貴的命,現下可不就應驗了。”
大富大貴,嫁入皇家可不就是大富大貴麼?
雷太太越發覺得只要雷如煙入宮,就是做娘娘的矜貴命。
雷知府一陣語塞。
雷太太卻歡喜非常,她接下來只需要給女兒尋個深諳宮規的嬤嬤就成,然後給女兒調養身子,要養得白白胖胖,這纔好給皇
家開枝散葉。再等着京城來人,就隨江南衆多美女一道入京。
雷如鬆面露愧色,“父親,你看我要不要去方家解釋一下?”
雷大人反問:“解釋什麼?越解釋越亂,方家射箭、飛石傳書,這是事實,你娘又沒說錯。”
最好別讓他查出來是誰背叛的,否則定要那人好看,可是雷大人查了幾日也沒個音訊,現在除了自家,他看誰都有可能是那個“告密者”。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因爲疑心,越瞧越像。
雷大人這樣看那幾家,而那幾家也如此看雷家人。
雷如鬆搖頭嘆息。
雷如煙又做過了乖巧可人的女兒,事事聽從雷太太的安排,學才藝、學宮規,盼着早日入宮。
消息傳至揚州府有頭有面的幾家。
田二老太爺坐不住了,他家的兩個孫女可是被硬生生刷下來的。
只是貌似所有證據都指向方家,他又隱隱覺得這事不那麼簡單。
田耀祖不緊不慢地道:“二叔公就別再想了,落選就落選吧。”又道:“選妃的事透着蹊蹺,我看這八成是藉着選妃之事攪渾江南官場……”
田二老太爺也認爲如此,可現在各家爲了讓自家的小姐入選,那是爭鬥得頭破血流。
他們認爲是如此,但另幾家誰也不願意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換作往常,這太子側妃可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家最優秀的女兒,現在各家有這機會還不得牢牢抓住,藉着這機會爲自家搏取一個權勢富貴。
田耀祖爲什麼能年紀輕輕成爲田氏一族的族長、掌家人,其原因不就是他有一個在宮中爲貴妃的姨母麼?田老太爺想:如果他的孫女入宮獲寵,他就能搶回族長和當家人的位置。
田二老太爺道:“三侄兒這是什麼話?好不容易入選,憑什麼就認了,要是這事不重要,雷太太爲甚硬要幫她女兒入選。”
田三太太咬了咬脣,說真的,這些年他們這房被田耀祖壓着,不也是後臺不及田耀祖麼,那不僅是女兒入選的事,而是關係他們這房利益的大事。“公爹說得不錯,我們不能認輸,大不了使些銀子入選。順郡王失勢,我們得攀上太子這條線。我們的人,可是從驛館那兒得到消息,說這回的美人,是要做太子側妃、皇子側妃、親王府郡王府的世子側妃,這得配的都是皇家年輕的心字輩後生,年歲相當,機會難得!”說話的婦人是田老太爺的長媳,她一臉憤然,“三爺,你掌管家業,這些年在順郡王身上花了不少銀子。這回正是關鍵時候,你拿一筆銀票給我,也不用太多,就先給我五十萬兩,我說什麼也要馨兒入選。”
這些年,大房佔盡了好處。
尤其周氏嫁給田耀祖父親之後,二老爺雖然早逝,可這偌大的田家是由田耀祖掌管的,現在他們二房的小姐入選又落選,既然還有再入選的機會,爲甚要放棄?
田四老爺道:“說得正是,我家香兒也入了選,要不是有人捅軟刀子,她也不會落選。既然三爺要幫馨兒,你也得拿銀子讓我們給香兒打點。香兒說什麼也要入選的,這回的機會難得,我一把年紀一事無成便罷,香兒的幾個哥哥不能就這麼給耽擱了。”
要嫁的是未來皇帝?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不可以放過這個機會。以前但凡是皇帝選妃,這各地誰不是搶破了頭,何況這回要配的都是年輕的心字輩皇家男子。
田耀祖想拒絕,可一個是自己的親伯父,而另一個又是田家德高望重的叔公,兩家逼迫,只得拿了一百萬兩銀票出來,由着他們自己去打點,“要是不成,這銀子照矩退回來。”
午後,驛館裡人進人出,仿似趕廟會一般。
溫彩想要睡個午覺,卻不時被揚州城各家的太太、奶奶打擾,有替女兒謀劃的,有替妹子花錢換前程的。
金太太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看着孃家兄嫂的央求:“妹妹,你幫幫忙,要是我女兒得了榮華富貴,她是不會忘了你們的好。這明兒一早,雍王殿下一行就要去姑蘇,要是再使關係就難了,我們家花費好大的力氣才籌了十萬兩銀子,就算她嫁了太子,許個親王府世子、郡王府世子這也划算呀,一進門,就是有品階的皇家貴婦……”
金家拿五十萬兩銀子不難,可是金太太已經拿到了入宮名帖,她女兒金珍華是可以直入毓秀宮的,她當初狠心把孃家侄女拿下,其目的就是不想讓人窺破其間的玄機。
現在,真真是騎虎難下。
金太太正爲難着,金小姐進了偏廳,輕喚一聲“娘”,“你就幫幫表妹。”
“可是……”五十萬兩銀子才能再度進入名單,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五十萬兩銀子可是金家的半個家業。
便是金家的庶女出閣,也才幾千兩銀子的嫁妝。
別說她不應,便是老太太知曉了也不會樂意。
金小姐壓低嗓門:“娘,你就當……是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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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太太欲應將應之時,只見金老爺從外頭進來,板着臉道:“舅兄,不是我們不肯幫忙,這一時半會兒,我們金家哪能湊出五十萬兩銀子?我瞧這事還是作罷,侄女兒那身子原就不好,雖說這幾年身子大好,到底需要靜心養病。”
劉鄉紳倏地立起身,厲聲問金太太:“你們真不幫忙?”
金太太道:“哪是我不幫,當初侄女兒入選,還是我連夜派人去報的信。”
早前,金老爺還覺金太太答應玉郡主的事有些過分,現下瞧來倒還真的正確了。這些人爲了一個入選名額就開出了天價,而他女兒可以直入京師皇宮,與那價相比,可不就是撈着便宜了。
劉太太道:“妹妹,瞧着她是你看着長大的,就再幫她一回……她的病真的全好了,她那不是哮喘,是小時候感染了風寒患了咳疾。”
金太太切切地望着丈夫,面有動容,卻明知有難度。
金老爺道:“想入宮,方法多的事,這回先作罷,他日我替你們想辦法。”
金小姐靈機一動,對啊,若是她入宮,是可以帶一個侍女的,她可以把劉小姐當侍女帶入宮去。
劉鄉紳氣得吹鬍子瞪眼,“你又說大話,你能有甚辦法?你不過是敷衍我們。”
金太太道:“大哥,你就相信我們一回。”
劉太太此刻更是生氣,“相信你們什麼?錯過了今日,我女兒就沒機會了,那些不如她的都能入宮,憑甚她就不行?”人比人氣死人,劉太太就是不服氣,更不願那些比她女兒差的人壓上一頭。
“真的!你相信我們!”
兩家你一句,我一言,很快就吵嚷了起來。
金小姐心下一急,大聲道:“大舅,你信我,我入宮帶上表妹。”
劉太太正在大聲爭執,突地停了下來。
劉鄉紳指着指頭,“珍華剛纔說什麼,她入宮?”
“她入宮,哈哈……還真是笑死人了,她憑什麼入宮?”連初選都沒過,彈的琴錯了音,容貌不過中等之姿。
金太太氣急之下,大嚷道:“你們別瞧不起人,你家丁香能入宮,爲甚我家珍華就不成?我女兒賢名遠揚,早拿到皇后頒發的入宮名帖,豈與那幾家的小姐一樣。”
金老爺臉色一沉:這個女人嘴快,怎能把這事說出來。
劉鄉紳、劉太太則是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地看着金小姐。
金小姐在理財、打理後宅上確有些本事,可要說賢名遠揚也不至於。
外頭,金大爺已經進來,他知道自家妹妹過些日子就要入京的事,近來家裡也在預備這事,正想入京之後尋了門道,好與京城的故交示好,也好他日能有人在京城幫襯金小姐一把。
劉鄉紳道:“真的?還是假的?”
劉太太道:“我瞧是胡說,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金老爺對左右道:“去院門口候着,不許人進來。”
金太太這幾日回想起來,總覺得一切都是夢,此刻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燙金名帖,彷彿捧的不是名帖,而是整個金家的榮華富貴,“這是真的,我家珍華過幾日就要入宮。若丁香也想入宮,到時候可扮成珍華的侍女同往,據我所知,拿到名帖的待選閨秀是不同的,能攜一名侍女入宮。”
劉鄉紳奪過名帖,當看清上面的名諱之時,心頭重重一驚,而在另一側,竟蓋着“玉郡主”的印鑑,“原來如此!她竟有直薦之權……”他的手微微一顫,“這麼重要的事,爲甚之前沒聽你提過?”
金太太有些語塞,總不能說,他們金家把揚州名門入選的美人都給賣了,要是傳揚出去,他們也別想好過,但爲了她女兒,她做些逾矩的事又何妨,更重要的是,方家替他們背了黑鍋。
金老爺道:“我也是接到京城故交傳來的密函,方知玉郡主有直薦之權,我家珍華賢名遠播,自不在此次江南選美之列。我和夫人是走了雍王殿下的門子,這才辛苦求到的。”
“你都求到名帖了,爲甚還讓珍華去參選?”
金小姐參選的時候,還沒有拿到這帖子呢,這也是劉小姐落選,金太太才從“無意間說漏嘴的玉郡主”那知曉有這東西的。
“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這是次日才收到消息的。既然丁香想去,讓珍華帶她入宮。只是這件事,我們答應了雍王殿下不得張揚出去。”
劉太太立時變了一個臉,笑道:“珍華,舅母一向待你不薄,往後你可得好好對丁香。往後身在帝王家,姐妹倆更得相扶相攜,你有了好前程,可記得要幫扶丁香一把。”
“我……省得。”金小姐羞澀地垂頭。
金家這場風波方停歇下來。
可稍後,因爲金珍華要帶一個隨從侍女入宮,金老太太非要金珍華帶她的外孫女,而金太太又答應了帶孃家侄女,兩方都不肯退讓。
最後,還是金老爺折中想了一個法子:抽籤。抽到去的就隨金珍
華去,而背裡金太太卻使了手段,幫襯孃家侄女抽中。
夜,深了。
金家一片安寧。
金老爺屋裡一陣異響,一個黑影靜立外頭,金老爺連連披衣相迎。
黑影道:“明兒一早,雍王殿下一行前往姑蘇。你女兒也要入京待選,與所有入選的各地貴女一道接受宮中教引嬤嬤的指點,前途大好。金老爺,有句話我得提醒你,父以女爲貴,女何償不是以父爲尊,金小姐是尊爲妻室,還是成爲侍妾,都要看你如何替朝廷辦差。江南肅清官場之後,你若大有作爲,這江南定有你一席之地。而金小姐也定會以你爲榮,你得讓朝廷、讓皇上看到你的忠心與能耐。”
金老爺抱拳道:“在下但憑大人吩咐!”
方家不想搭上太子的線麼,那是金太太誤打誤中先攀上關係。
金老爺一輩子都想入仕,他們這代就沒有出色的男子,不能在他手裡就讓金家毀了。
“好說。明兒一早,我會安排幾名通政司的人進入金家,也方便他們打探揚州各處的消息,一個先做你家錢莊的賬房先生,另一個安排進你家茶樓,再一個就留在你身邊。”
“在下聽大人差遣。”
皇帝要動江南了,不是他一個金家,或是一個田家可以阻止的,在這時候,還能朝廷看重,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不要機會的是傻瓜。
黑影望天,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有他腰間那一枚能證明他身邊的牌子在搖晃着,“金太太言行衝動,不可再有下次。”
“在下一定管教她。”
“這次的事便罷。你家老太太是個精明人,既然你告訴她實情,說你投了通政司,就讓她替你想辦法盯緊揚州官場的一舉一動,事成之後,定爲論功行賞。”
這金老爺夫婦雖說年近中年,到底太嫩了些,還是金家老太太果敢犀厲,值得他信任。
“是。”
黑影叮囑了一番,一轉身,消失在院子裡,彷彿剛纔那個影兒並不是活生生的人兒,根本就是個幽靈。
金老爺後背發涼,心下暗道:還好沒罰,這劉氏還真是,金小姐說漏嘴便罷,幹嘛還拿名帖出來。罷了,他金家就要光鮮、富貴了,女兒入宮有個好前程,金家也會有個好未來。
次日一早,溫彩一行將要離開之時,魯公公派了小太監去幾家落選人家傳達了消息。
不是沒落選嗎,怎麼落選了?
當溫彩隨慕容恆登上前往姑蘇的船時,這幾戶人家方知,自家的小姐被人給頂了名額擠下來了,對這些頂名之人,簡直是狠極了,偏遞消息來的太監還說明了原因。
早前原若鐵板一塊的揚州,因爲選妃變得人心惶惶,各家利益相鬥,彼此猜疑、怨恨。
“父親,我打聽到了,聽驛館的人說,是田家的人頂了妹妹的名額,照着規矩,要換下人來,必須說出落選的原因,田家便說妹妹在寺廟私會男子……”
那不是私會,是一個男子闖入寺廟,宮裡的魯公公、芳嬤嬤得了田家人的好處,哪管真僞,又說得有鼻子有眼就換了落選小姐上去,取而代之,而早前的人就落選了。
揚州所轄縣上的人家得到揚州知府遞來的消息時,已經是兩日之後,打聽了一番消息,也知是被人頂了名額,好不氣憤、惱怒。
此刻,溫彩正在前往姑蘇的船上,她含着淺笑:“光是一個揚州,就得近六百萬兩銀子的錢財。”
慕容恆負手立在船窗前,這是一艘極大的官船,透過窗櫺能看到煙波浩渺,行在水上,感覺不到夏日的炎熱,“若到金陵定會更多。”
“那些東西呢?我們上船的時候,好像沒有?”
“讓通政司的人想法轉呈父皇,附了詳細清單,國庫空虛,雖不足六百萬兩,倒也能解燃眉之急。”
溫彩慢悠悠地搖着團扇,“用不了多久,國庫將不會再空虛。這次我們在揚州造的聲勢更大,只是委屈了你,倒顯得你是陪我來辦差的。”
“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獻的計策,這麼一攪揚州將不會安寧。通政司的人說,我們尚未到姑蘇,各家就已經鬥起來,姑蘇有多少名額?”
“十名。”
“這麼少。”
“少才珍貴嘛。要挑,自要挑最好的。”
揚州的選美鬧得轟轟烈烈,江南選皇子側妃、世子側妃,這簡直就如同在平靜的西湖,投進了一枚山樣的巨石,捲起了層層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