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羲和公主送回紫夢殿之後,我便去了姜烜的宮中。
應着有了姜烜的默許,現在去他那裡倒覺得自在了許多。敲了門,說了是自己之後,便推門而入。
進屋之時,卻見姜烜依舊捧着那本史記正瞧着。知道我進來,便微微擡頭看我,手中依舊捧着書卷。
我便道了來意,“奴才見過九皇子,奴才想在九皇子這裡查些資料,還請九皇子恩准。”
姜烜望我一眼,沒有說話,又將視線落在了手中的書卷之上。這架勢,便是默許了我。
我便轉身去到了書架那邊,一看那一排排的書,便立刻犯了難。這些書我都沒看過,自然也不知道到底說的是些什麼。更何況,我還得從這麼多書中找出我想要的東西,豈不是如同大海撈針?
這事總不能勞煩人家堂堂的九皇子吧?於是只好硬着頭皮在那一本一本的翻,可是看得實在是頭大,許多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沒文化是件可怕的事情!
“你要找什麼?”許是我翻了太久,姜烜察覺到,便淡淡的問了我一句。
“奴才想找有關胡舞的記載。”
“胡舞。”姜烜微微皺眉看我。
“九皇子不曾聽說過?”我一想遭了,姜烜不知道的話,那這邊可能是沒有啊。
“你找它做什麼?”姜烜又問。
“奴才有用處,能否先與九皇子賣個關子?”
姜烜放下書卷站了起來,然後直接朝我走來。他那雙幽深的眸子盯着我看,讓我有些害怕,不明姜烜的來意。
結果姜烜朝我靠近,我便立刻要退到邊上。此時卻見姜烜突然伸出手,將我的退路堵上。我微微擡眸,正好看到姜烜的下巴。
只看他將手伸出去,似是要夠上頭的一本書。而姜烜這一踮腳,便讓我直接臉貼近了他的胸膛。腦子不由得想起那日伺候他沐浴時的場景,那若隱若現的場景。臉立刻有些發燙。
“你多大年紀?”姜烜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
“噯?”我茫然擡頭,遲鈍了一下才回道,“奴才十四。”
“個頭怎麼這麼矮?”
“”發育晚行不行?
姜烜站定,將書遞給我,“這裡面有詳細的記載。”
“謝九皇子。”我接過書,順勢避開一些,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
姜烜又重新坐到了書桌前,我便靠在牆邊蹲了下來,將書翻開來看了看。姜烜的書自然不是我隨便就能帶走,所以我盡力在將這上面的描述給記下來。我雖然不如蕭若那麼有天賦,身姿柔軟,跳起舞來,身輕如燕。但我卻有個優勢,就是我記性好,許多東西,用心看着,記在腦子裡便不容易忘記。所以即便我不會跳,只要我能記住是怎麼跳的,便足夠。
一口氣,大約看了有一個時辰,這才站起身將書合上。本想伸個懶腰,意識到是在姜烜的屋中,便不敢造次。
“九皇子,奴才看完了。”
“嗯,將書放回去吧。”
“是。”
剛準備放上去,突然想起來你一事,便對姜烜道,“九皇子,上次蕭若姑娘一事,多謝九皇子了。”
“她又被髮配到辛者庫了?”
此事,姜烜竟也關注了一下。
我點頭道,“皇后見到了蕭若姑娘,便覺得她留在東宮不妥,便”
“知道自己白忙活了一場了嗎?”
姜烜這話有點像是在訓斥我,但語氣也不嚴苛。我點點頭,當時姜烜是與我說過的,但還是應了我。我垂眼看了看自己的鞋,道,“九皇子說的是,是奴才思慮不周。”
“如今是不是還想多管閒事?”
原想着這件事不再麻煩姜烜,而是我自己去找一下姜允,卻不料姜烜竟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直接問了出來。
我不敢有所隱瞞,如實回道,“蕭若姑娘畢竟是被奴才害了纔去辛者庫。在浣衣局倒還好些。奴才定然是要”
“又要去找太子?”
“現如今,也只有太子殿下願意幫助蕭若姑娘。奴才聽說,現如今尚衣監還缺一些宮女。那裡自然要比辛者庫輕鬆許多。”
姜烜聽見我的話,沒有馬上開口,卻慢慢斂了面上情緒,目光在我的臉上徘徊了幾圈,閉了下眼。緩緩道出幾個字,“這次我去吧。”
我愣住。他說他去,是他要去直接幫蕭若,還是他再去找姜允說這件事?
我怔了怔,終是沒再問什麼。姜烜既然說了,那我這個當奴才的便不應該再多問。
我拿着書,擡頭,那是個我無法企及的高度。姜烜拿時都要踮腳,更何況比他矮了一個頭的我。
我努力跳了兩下,將書想放上去,無奈卻沒用。
我實在是辦不到,便想着轉身和姜烜說一聲,去端張凳子爬上去放一下。可是我踮着腳一轉身,再站穩時,卻沒料到姜烜救站在我跟前。而我從踮腳的高度到站穩這高度落下之時,嘴脣竟輕輕的從姜烜的鼻頭劃過。
這樣的接觸,來的猝不及防。我和姜烜都被怔住。雙方像是觸了電一般皆是跳開。無奈我身後就是書架,這一退後,背就重重的撞在了書架之上,傳來一陣痠疼。
顧不得這疼痛,我立刻提了衣襬在姜烜跟前跪下,俯首道,“奴才該死,奴才無意冒犯九皇子,還請九皇子恕罪。”
我低着頭,卻一直不曾聽到姜烜說話。
姜烜是徹底生氣了吧?至少在他看來,他是被一個男人,被一個不男不女的太監親了啊?會不會一怒之下,就把我殺了?
我只能繼續垂着頭,不敢擡起頭來。藏在袖子下面的兩隻手攥得指節發白,卻不知痛。
等了良久,突然聽姜烜道了三個字,“滾出去!”
我驀地擡頭看他,只看他將案上的史記直接砸到了我跟前,“還看着我做什麼?滾出去!”
只是砸到我跟前,並不是要砸我,如同當日在靶場上射箭一般。我知他都是在刻意。
“九皇子息怒,奴才告退!”
跑了出去,一路上都在暗自罵着自己,蕭梔啊蕭梔,你真是活夠了,怎麼能這麼放肆的對姜烜有這樣的舉動呢?
我回了翠微宮,滿腦子還是這件事。那輕輕的鼻尖觸碰,在我胸腔中澎蕩來去,讓我無法平靜。
“哎呦,小蕭子,你怎麼走路不看路的?”
我迎面撞上了藍煙,趕忙道歉。“藍煙姐姐,小的罪過,可撞疼你了?”
藍煙看我一眼,拍了一下衣衫,道,“小蕭子,你怎麼像是失了魂似的?想什麼呢?”
“哦,沒什麼。大概是沒休息好,有些精神恍惚呢!”
“那可不行,伺候娘娘可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要是有個閃失,可就糟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注意。”
“得了,我還要給娘娘稟報去,不與你說了。”
“姐姐忙。”
藍煙朝着屋裡頭走去,張碧彤從軟榻上起來,便看到了我,喚道,“小蕭子,你進來。”
我趕緊進去,站到了藍煙身側。
藍煙道,“娘娘,奴婢已經去打聽清楚了。”
“各位娘娘倒沒準備什麼新奇的。韻貴人那邊,懷有身孕,不會有什麼動靜。蘭貴人那頭,身子不舒服,據說連除夕的宮宴都不想去參加的。夢婕妤據說是羲和公主要當場背古詩討皇上歡心。哦,倒是那位君美人聽說是要宮宴之上彈琴。”
“就是那位先前只被皇上寵幸過一回,因爲韻貴人懷孕之後,才被皇上又記起來,從常在晉爲美人的孟平君?”
“正是。”
張碧彤轉頭問雲卿,“這個孟平君還會彈琴?”
雲卿回道,“聽說這位君美人是個才女,琴瑟皆會。當日皇上寵幸君美人,也是因爲途徑君美人的南薰殿被她的琴音所吸引。”
“不過是會彈琴而已,這宮裡頭的琴師還少麼,皇上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
藍煙卻道,“娘娘,皇上聽聞了君美人要在宮宴上彈琴,便賜了君美人一尾琴,宮內的藏品綠綺。”
“什麼?”張碧彤驚得直了腰,“那把琴是皇上心愛之物,竟這麼輕巧的賜給了孟平君?”
“是,今兒個上午剛剛賜的。”
張碧彤又半倚,道,“看來是本宮小瞧了這個君美人了。原本以爲不顯山不露水的,卻不想還是個厲害的角色,知道怎麼抓住皇上的心。”
原本心中已經有了盤算,要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張碧彤。可是今天和姜烜的一個意外,讓我頓時有了遲疑。姜烜他並不樂意張碧彤有多得寵,我是否需要爲了他,將這件事藏於心底,就當是對我今日行爲的一種補償?
此時聽張碧彤突然發狠道,“不行,本宮不能讓一個新人比下去了。在這宮宴上,本宮必須拔得頭籌。夢婕妤就算了,可以讓羲和公主上,可是這個君美人算個什麼東西,也要搶本宮的風頭?雲卿,藍煙,小蕭子,本宮命你們立刻給本宮想一個法子,讓本宮在宮宴之上讓所有妃嬪都黯然失色。”
張碧彤這要求當真是強人所難。
“還有小路子,紅秀,都給本宮叫進來。”
一時間,翠微宮裡的幾個奴才都站在了張碧彤跟前,被張碧彤逼着要想法子。
小路子道,“奴才愚鈍,但是小蕭子一向機智過人,定然能想出一個好法子。藍煙姐姐你說呢?”
不想小路子直接把我推了出來,而藍煙爲了不被責罰,便點頭道,“奴婢也覺得若說有人能想出什麼好法子,那只有小蕭子了。”
“紅秀你也是這樣想的?”張碧彤又看向紅秀。
紅秀淡淡轉眸看了我一眼,只應了一聲道,“奴婢也是這個意思。”
“那好,小蕭子,那本宮就指望你了。這麼多人都說你想得出來,那本宮就認爲是你想得出來。你若是想不出來,本宮只當你是故意不想的。”
我被推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只好狠心一咬牙道,“奴才今日陪羲和公主時,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但尚不知是否可行,畢竟離除夕之夜,只有十日。”
“你且說來聽聽,可不可行,本宮再斟酌。”
“娘娘體諒,這件事,奴才只能與娘娘一人說。”張碧彤可以讓藍煙去打聽別人,那別人也可以過來打聽翠微宮裡的動靜。而且這件事越保持神秘越好,在這之前,最好一點風聲都不要泄露。
“你們先下去。”張碧彤道。
雲卿從我身側過去的時候,深深望了我一眼。而其他之人,想必對我已多有不滿。
“人都走了,你說吧!”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