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您要帶我去哪兒?”
凌若追上凌老太爺,蹙眉問着,“這是北郊吧?我記得這邊除了幾個跑馬場外,再無其他。”
凌老太爺臉上浮出一抹神秘的笑,賣着關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凌若無奈地勾了勾脣。
目視四周,一片荒涼,落葉枯敗一地,荊棘叢亦枯乾沒有綠意,不遠處聯綿的山脈只生了些雜草,蕭瑟不堪。
衛城以北的秋天,比衛城以南更深刻些。
兩人一前一後停在某處山頭。
山極高極寬,似一個巨大的屏障,遮住它後面的矮矮羣山,山正中有一處山洞,鐵質的山門攏住,旁邊各自站了一位穿着盔甲手拿長戟神色肅穆的士兵。
見凌老太爺下馬,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拜見將軍。”
“這是……”
凌若奇怪了,“軍隊駐地不是在城東嗎?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難不成是凌老太爺的私軍?不可能,自己這個外祖父忠君的很,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去訓練私軍。
凌老太爺對那兩個士兵點點頭,“最近這幾個月,沒出什麼問題吧?”
“問題是沒有……”話說到一半,看起來年長些的那個士兵蹙眉道:“只是上面一直催促,說要早點處理了這些人,省的浪費衛國的糧食。”
凌老太爺肅然,冷哼一聲,“說的輕巧!這些戰俘有十幾萬人,處理了屍體都沒地方埋!我雖征戰沙場幾十年,心狠手辣慣了,但對着這十幾萬條性命,終究下不了手!。”
“再說了,他們在這裡面挖煤完全能自給自足,我老頭子倒不知道這羣人惹着哪位貴人了!浪費誰家糧食了!”
那士兵面色一苦,“理是這麼個理……可上面的壓力,咱們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提到這個,凌老太爺眉頭深蹙,嘆息一聲,“罷了,老頭子我難爲你做什麼,帶我進去看看吧。”
“是。”那士兵急忙躬身去開鐵門。
鐵門大開,一股煤氣和腥氣撲面,凌若蹙眉,無言地擡頭,望向凌老太爺,又往前走
了幾步後,詫異道:“祖父,這裡面全都是戰俘?”
“嗯,這些年衛國雖然沒有大規模征戰,但多多少少也有過戰爭,積年累月,戰俘的數量達到了十幾萬,一直都是個隱患。”
凌若深以爲然的點頭,“十幾萬確實不是個小數目,都趕得上衛京的常駐人口了。”
整個衛國上下,也不過幾百萬人口吧?
怪不得說古代戰爭勞民傷財——幾場戰爭下來戰俘十幾萬人,更別說參戰的將士有多少了,整個國家三分之一的壯丁都來打仗,不勞民傷財就怪了!
跟着凌老太爺邁進山裡,凌若眼神轉了一圈,瞳孔微縮。
這簡直,就是一個巨型監獄!
無數個光着上身的勞工擡着一筐又一筐的煤炭,送到一邊的馬車架上,四周圍了一圈虎視眈眈的士兵,這些勞工稍有休息,狠辣的鞭子便甩在身上,抽的皮開肉綻!
汗腥味、血腥味、和沉悶難捱的窒息味兒,嗆入人的口鼻。
凌若擡眼,這座山背後的十幾座山丘,密密麻麻全是這些勞工的身影,頂着烈日做些最髒最重的苦力活,不得休息。
叮叮叮!
一陣清脆的敲擊聲響起,所有勞工都放下手裡的活計,猛然擡頭,眼底直勾勾望着山的西北角方向。
——那是食堂的方向,剛纔的敲擊聲是吃午飯的信號!
也只有到這個時候,這些一日復一日早就被沉重勞作壓的大氣不敢出的勞工們,眼底纔會露出帶着生機的亮芒。
活下去,是他們唯一的要求。
“啊!”
左側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聽聲音像是個少年。
皮鞭狠狠甩到他的背上,滿目瘡痍的皮肉再次爆裂碎開,暗紅色的鮮血涌出,新傷舊傷混在一起,血腥不忍直視。
士兵的怒罵聲隨之響起,“叫什麼叫!不就是一塊磚頭砸腳上了?跟沒砸過一樣!大驚小怪!”
啪啪啪!
接連又甩了三鞭子上去,少年痛苦地弓腰,蜷縮成蝦米,在地上疼的滾來滾去,卻再也不敢出聲呼痛,死死咬牙忍住
,眼底是絕望的焰火。
“別打了。”
身邊的凌老太爺突然出聲,“還是個孩子,收手吧。”
那士兵見將軍發話,瞳孔一縮,急忙將手裡的鞭子收好,踹了踹地上的少年,“算你命好,還不起來叩拜咱們凌將軍!”
那少年跪地,瑟瑟發抖地衝凌老太爺跪拜三下,咬牙忍痛站起來。
凌老太爺眼底閃過不忍。
這些戰俘雖然曾經是衛國的敵人,卻也都是爲了保家衛國而征戰沙場的英雄,在這裡挖煤苟且偷生算卑微到極致了,可偏偏衛國上層當權者容不下!
非要他們死!
連活路都不給!
閉上眼睛,凌老太爺在心底嘆息一聲。
一個月兩個月他還能拖住,一年兩年怕是不行了。
心底生出一絲悲哀。
輕靈如山泉的少女聲響起,凌老太爺精神一震。
“外祖父在苦惱如何處理這些戰俘?我倒有個提議……”
“哦?”凌老太爺打起精神,難得她有這份孝心,他自然要聽。
“這些戰俘都交給外孫女我吧……”
凌老太爺笑出了聲,“你這丫頭,祖父知你一片好心,可這是十幾萬人吶!就算你鹽幫缺人,怕是也塞不了十幾萬吧?”
“罷了,生死各有天命,我這糟老頭馬上就耄耋之年了,操心這個做什麼?”
語氣微曬,不知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凌若。
凌若見狀,挑眉,正視他,“祖父不信我有這能力?”
“不是不信……”凌老太爺疼愛凌若,不忍打消她的信心,只能換個角度道:“這些戰俘再怎麼可憐,也是敵人之兵,放到外面會起動盪,處死是最好的選擇。”
凌若笑了。
她自然能感受到凌老太爺說這話純粹是爲了安撫她,心底暖流涌過,一對絕美的鳳眼勾成傾城弧度。
“祖父這話……說的可不誠實。”
“如果若兒告訴你,除了鹽幫,還包下一座金山呢?”
凌老太爺瞳孔猛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