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臉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動,揮了揮袖子,動作優雅,不帶半點凝滯,繞過人羣,走到魏家三人跪立的地方。
大皇子見狀,露出得意的笑。
再給老子裝的風光齊月,再給老子裝的淡定不驚,父皇一怒,你不還是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跪下去?
放下的手中的叉子,不再看那條被戳的破破爛爛的魚,死死盯着衛央的一舉一動,眼底的恨意和嘲諷,不停地繁衍滋生。
凌若坐在桌後,手指甲已經戳進了手心當中,粉嫩的指甲寸寸斷裂,可她卻不覺得疼,眼眸微垂,眼神落在衛央微微下弓的脊背上,脣腔裡的腥氣更重了。
不會的。
他不會跪下去的。
他若爲此跪下,她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他?
凌若咬脣,眼神波濤涌動,呼吸亂動,失了平靜。
而衛央,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撿起落地的酒杯,舉到眼前,仔細觀察一會兒後,輕笑:“兒臣果然沒有看錯。”
“老七!”二皇子突覺不安,出言制止,“你把酒杯放下,此事尚未明瞭,憑藉酒杯的位置還可以判斷出那做出大不敬之人的位置……”
“二哥是在不安嗎?”
衛央突然望向他,脣角微勾,笑容裡帶着淡淡的疏離和嘲諷。
“父皇,這酒杯上您知道抹了什麼嗎?”
衛央沒有理會臉色突變的二皇子,轉而扭頭望向衛皇,“西域的寒屍散。並沒有什麼大毒,但一旦跟上好的玉容酒混在一起,便會彌生劇毒之物。”
“輕則神魂顛倒不清,重,則當場昏猝而亡。”
衛皇眼神幽深,一寸寸地眼芒如利劍,颳着衛央的五官,最後眯眼,冷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顯然。
他並不相信。
因爲太巧了。
“父皇不信嗎?”衛央眼神一閃,繞過魏書生行至大殿靠前地位置,這樣他可以近距離地接觸到衛皇,也能讓衛皇看清楚酒杯的底部。
原本剔透澄淨的酒杯,似是染上了骯髒污穢的泥土,整個內壁,駁雜不堪。
衛央遞過去,“若父皇不信,大可以讓太醫院之人過來,
到時候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二皇子陰惻惻地出聲,“你剛纔拿着酒杯看了那麼久,萬一是你下的毒?”
衛央掃過去一個冰冷的眼神,“在二皇兄的心裡,弟弟我就是如此污穢不堪之人?還是說二皇子以爲憑弟弟的能力,能得到西域這種罕見的毒藥,抑或者二皇兄認爲,我毫無徵兆地打翻這個酒杯只是爲了救一個與我毫不相關的人?”
二皇子被噎住。
寒屍散這東西他聽過,是西北那邊部落裡罕見的聖藥,極難尋得,而以衛央那病怏怏的身體跟久不出宮的性子,怎麼可能有能力得到這東西……再說了,他說的也是實話,他根本沒有理由出手相救一個被皇帝厭棄的魏書生。
噤了聲,面色陰沉不定。
衛皇還是不信。
他的眼眸越來越幽深,似是頭一次認識這個兒子,眯眼,眼底飄過萬種思緒,最後化爲一聲冷哼。
“所以說,朕還是要謝你了?”
衛央搖頭,“爲父皇分憂,是兒臣之職責。”
“好個職責!”衛皇咬牙切齒。
他這兒子什麼德行他會不知道?還西域的寒屍散!全都是拿來騙他這個老頭子的!反了反了,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以爲是頭羊,沒想到轉身一變成了說渾話不打草稿的狼!
以前對他的瞭解顯然只是皮毛啊……這兒子不知道還有多少東西瞞着自己,救這魏家公子?有什麼能跟魏家牽扯到一起的?
還不是權勢?!
還不是皇位?!
本以爲衛央與世無爭,到現在才發現他自己看錯這個兒子了!
衛央二十年的遮掩和僞裝,因爲今日一事,在衛皇心中徹底破裂,衛皇對衛央生出了淡淡的忌憚之色。
深呼一口氣。
眼見周圍的大臣全看過來,而他以往最疼愛的兒子則站在大殿之上,目色淡然地望着他,衛皇眼底涌出戾氣。
以往。
知道他不安分的心思了,以後也不會這樣疼愛他了。
“既然你說這是你的職責,寒屍散之事跟朕查個清楚,但凡有半點的模糊混跡,朕拿你試問!”
說這話的語氣,帶
了寒意,顯然是真怒了衛央。
衛央眼底一閃,點頭,“好。”
“哼!”
衛皇冷哼一聲,不再看他,眼神落在跪地的魏家三人身上,冷聲道:“你們都起來吧。”
“老臣不敢啊……”魏老太爺聲音裡帶着蒼老。
“有什麼不敢的。”衛皇聲音裡帶着未消的怒氣,轉而對跪地的魏書生道:“朕再問你一遍!你當真要違背朕的意思,當真不和朕親自封的明珠郡主成婚?!”
魏書生反對的話脫口就出。
“臣已有心儀之人,無論是郡主還是公主……”
話音戛然而止。
不可置信地擡頭。
明珠郡主?
好熟悉的名字。
魏書生俊美的臉上閃過迷惑和錯愕,開始一點一點搜尋自己近些日子的記憶。
明珠郡主,半個月之前皇帝親封的郡主,封給周家的大小姐凌若,一時震驚朝野,無數人不豔羨凌若的好運氣。
是玉簪!
明珠郡主是玉簪啊!
皇上要給他指的親事是和玉簪結親。
魏書生強壓住心底不可抑制地狂喜,緊抿嘴脣,眼底的眸子比銀河上的星光還要璀璨,閃耀似輝光。
他開口,嗓音沙啞,顯然是因爲極度壓抑而造成的。
“陛下指婚的對象……是明珠郡主?”
“要不然呢!”
衛皇不悅地瞪他一眼。
他喜歡魏書生的才氣,也喜歡魏書生的忠誠,對於魏書生的出身也比較滿意,甚至就連剛纔的頂撞,怒火過後,也生出一絲佩服,換做是他,他絕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拋棄自己的前程。
就在剛纔,他忽然想通一件事,魏書生口口聲聲說的承諾,會不會是那份婚約?會不會是因爲凌若才頂撞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豈不是拆散了一對天命鴛鴦!
因此,才把賜婚的對象指出來,沒想到果然是他出了個大烏龍!
還好,現在指出來也不遲,因此,冷聲嚴肅道:“朕再問你,到底願不願意!”
魏書生呼吸驟停。
他怎麼可能不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