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中猛然一驚。
原先,民間已經流傳着多個版本,全是關於西太后一路上位、治國理政、掌管天下的逸聞。在那些傳聞中,曾有一個流傳不甚廣泛的版本,說的就是西太后把心臟、思想、靈魂敬獻給了巨龍。在所有人的意識中,自然地把龍和皇帝混爲一談,所以說,當這個傳說出來時,人類普遍以爲,她獻給了巨龍,就等於是獻給了皇帝。所以,就把巨龍當成了皇帝,忽略了這一荒謬的事實。
只有通讀過武則天曆史和西太后歷史的人,才能看清楚兩者之間的相似之處竟然如此詭異。在唐代傳奇小說中,同樣說過武則天把靈魂獻給巨龍的事實。唐代的傳奇小說太多,很多讀者已經見怪不怪,也會不自覺地忽略這種事實。
“這不是什麼聞所未聞的怪事,以前已經有很多人說過。”我說。
顧傾城一笑:“龍先生,憑良心說,難道你對這條新聞不動心嗎?換個角度來看,世界上那些有野心的人如果一起來效仿西太后,我們的地球是不是就充滿着各種奇人?重新回到世界混戰、軍閥割據的時代?”
“那種事是不會發生的。”我很肯定地說。
畢竟,像武則天、西太后那樣的女人當世屈指可數,即使有人想把靈魂獻給巨龍,那也得先有這種資格纔對。
“走吧。”顧傾城低聲說。
向我們圍過來的士兵共有七人,四個從東邊來,三個從西邊來。
“隊長讓你們過去,跟我們走。”兩邊的士兵一起叫着。
“不要動槍,動作要快。”我低聲叮囑顧傾城。
最先接近我的士兵除了雙手端着***之外,腰間還掛着手槍和匕首。
當他距離我只有兩步時,我突然俯身,一手抓住了他的右腳腳踝,一手按住了他腰間的匕首。剎那間,我將他放倒的同時,拔出匕首,在他喉嚨上一揮。同時,我的左手已經捂住了他的嘴巴,避免他臨死前大叫。
這是第一個,其他三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我的匕首連續刺中喉嚨,當即跌倒在地。
顧傾城的動作也很快,另外三人全都被她扭斷了脖子,既來不及叫喊,也來不及開槍。
我們迅速離開現場,跑進了一棟兩層民房,隨即從後門穿出,沿着樓與樓之間的小巷一路狂奔過去。
後面有人追趕,納粹士兵一邊吆喝一邊開槍。只不過,他們連我的背影都看不到,只是無目標地胡亂扣動板機。
“大衛呢,還不動手?”我問。
“不用管他,他總是能夠給人出乎意料的答案。”顧傾城回答。
我們跑過了五條街之後,選擇了一棟三層高的房子,迅速跑上頂樓,躲在矮牆後面,向地下室門口觀望。
納粹士兵經過短暫的混亂之後,迅速冷靜下來,佈置好了臨時工事。這種情況下,要想消滅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高處向下射擊,藉助狙擊步槍,清晰地連殺敵人。
我和顧傾城對視了一眼,從她眼中,我立刻得到了答案。
事情的發展果然如同我的預料,只過了幾分鐘,狙擊步槍沉悶的聲音響起。地下室門口立刻有人倒地,而且是接二連三的,根本無法防範。
那些臨時工事只能阻擋平地進攻,高度不到一米,對於位於高處的狙擊手來說,所有納粹士兵如同暴露在曠野之中。
我轉過頭去,很快就找到了大衛的影子。他站在一棟五層樓的樓頂上。狙擊步槍架在一個牆角,旁邊是高聳的煙囪,可以躲避納粹士兵的反擊。
“等到敵人展開反擊的時候,我們就殺回去,帶走大人物。”顧傾城說。
這邊的戰鬥會驚動城裡的守軍,而且,大人物遭到襲擊後,他的部隊總能接到消息,即使反應滯後,也會尾隨而來。在不明身份的情況下,我們無論是面對納粹士兵還是北方聯盟的軍隊,都會非常危險。
“城內一定會有安全地點,對嗎?”我問。
“當然,就在老皇宮之內。”顧傾城點頭。
她的回答雖然簡單,卻給我提供了另外一種思路。老皇宮不僅僅是避難所,而且是北方聯盟的秘密所在地。到了那裡,既可以逃命,又能夠利用北方聯盟的內部信息獲取更多秘密。
當狙擊步槍的聲音告一段落的時候,地下室門口的納粹士兵已經倒下三分之一,剩餘的全都躲在車後,或者乾脆退回了地下室。
“我們現在過去。”我說。
“不行,我們還要等一等,兩個人對付剩餘的納粹士兵,肯定非常吃力。”顧傾城搖頭。
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如果這時候不動手,大人物一定有生命安全危險。納粹士兵喪心病狂,如果知道無法突圍的話,就會跟大人物同歸於盡。那樣一來,我們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我先去,你斷後。”我說。
我迅速下樓,向右迂迴,繞了一個大弧線,趕到了地下室入口的對面。我很快發現,大人物位於前方第二輛卡車上,旁邊有四名士兵看守。那輛車的駕駛室裡一共有三人,其中兩人已經被大衛擊斃,只有一人縮在方向盤底下。我只要消滅那輛卡車上的敵人,就能開車離開。
現在,我還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那幅卷軸和鐵皮桶。
我向街道上搜尋,並沒有發現那頭目的屍體。看起來,他已經退回地下室,準備負隅頑抗。我當然知道,一兩個人的力量對抗剩餘的納粹士兵的確會有危險。可是,身爲江湖人,我永遠都知道“富貴險中求”的道理。要想達到目標,必須冒着風險。
“喂,等一等。”顧傾城趕到了。
我回頭望着她,發現她眼中充滿了迷惑。
“還有什麼問題?”我問。
“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情況有些奇怪?大人物被控制以後,他的衛兵並沒有立刻趕來。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就算消息再滯後,也早應該有人出現了。現在的情形,似乎城內根本沒有保護他的部隊,明知大人物被俘也無人可用。這是不正常的,否則的話,這座城早就淪陷了。”顧傾城說。
“你在擔心什麼?難道你是在懷疑眼前的一切都是大人物做的戲?”我問。
顧傾城擔心的事我也曾經想過,但是同時我又想,大人物這樣做戲有什麼用處呢?根本沒有必要。大敵當前,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視作兒戲,甘願落入納粹士兵之手,用自己來做釣餌,這就太冒險了。
顧傾城緩緩地點頭:“沒錯,我就是在懷疑大人物是在做戲。”
“他做戲爲了什麼?難道是爲了吸引你和大衛上鉤?”我問。
我的語氣有些不妥,因爲我對顧傾城的看法並不認同。所以我說話時,每一句都帶着質問的語氣。之前她和大衛都是北方聯盟的階下囚,如果大人物有什麼心思,早就可以表露出來了,甚至可以向他倆動用酷刑,逼他們說出內心的秘密。可是,大人物和米哈恰夫什麼都沒做,也沒有逼迫他們。
顧傾城搖頭:“龍先生,不要被任何人的假象所迷惑。你知道嗎?生活在這個年代裡的人個個都精靈透頂,沒有一個是普通人。歷史把盟軍說成好人,把軸心國說成壞人,但真的是那樣嗎?我們都知道,很多歷史學家和哲學家都說過,歷史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勝利者願意把歷史寫成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失敗者無權反駁。當我們來到這裡,來到一個被納粹軍人層層包圍的北方聯盟的城市,潛意識中,我們認爲北方聯盟是好的,是善良的,而納粹部隊卻是無惡不作的惡魔。這種認識,在大方向上是沒有錯誤的,可是,你能擔保大人物,不會動用詭計嗎?”
我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兵法上早就說過——兵者詭道也。我相信大人物是一個懂得詭計的人,但卻不一定用在這個時候,用首都來做實驗。
“我們先救人再說。”我說。
“你恰恰錯了,這時候,一旦我們出手救人,就正好墜入了大人物的好戲。以我之見,我們應該繼續觀察下去,看看大人物還有什麼新的表演。”顧傾城說。
視野之中,大人物蜷縮在車廂的一角,深深地低着頭,生恐被流彈擊中。
貴爲一國之君,淪落到這種地步,他的確也是夠慘的了。
與他同在一輛車上的米哈恰夫更加狼狽,雙手捆在背後,無法平躺,只能側着身子,靠在車廂板上。
表面看,我沒發現任何疑點,應該抓緊時間下去救人,把大人物送到安全地帶去。
地下室門口空無一人,稍向裡面去的地方,隱約看見人影閃動,正是僥倖逃生的納粹軍人。
“沒有異常。”我說。
“再等等,再等等。”顧傾城說。
“還等什麼呢?等雙方的增援部隊嗎?如果兩方都有人趕到,那麼又是一場混戰,誤傷了大人物,那就壞了。”我急切地說。
“龍先生,你爲什麼總是怕大人物受傷?”顧傾城問。
我一怔,苦笑起來:“我不是怕他受傷,而是覺得,此時此刻北方聯盟缺少不了他這個一呼百應的角色。”
顧傾城搖頭:“不對,其實任何一個國家都不需要這樣的角色,無論誰來當權主政,只要人民能夠過上好日子,坐在宮殿裡的人姓什麼並不重要。”
我無法同意她的觀點,但卻不願反駁,白白浪費力氣。
“世上從來就沒有救世主,反抗者憑藉自己的力量翻身做主人,不是嗎?”顧傾城喃喃自問。
我不得不反駁她:“鳥無頭不飛,蛇無頭不走。如果沒有一個大人物那樣的領袖,反抗者怎麼翻身?”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人民需要榜樣,也需要偶像,而大人物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
“西太后能把靈魂獻祭於巨龍,其他當權者也會。你知道嗎?西太后的陵墓之中,果真有些東西能讓人醍醐灌頂一般猛然醒悟。做好我們自己,比什麼都重要。”顧傾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