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那邊魏君澈春風得意,這邊晨曦卻是愁思入腸,連小丫頭靈犀都瞧出不對勁了, 便納悶道:“小姐, 今兒是怎麼了?白天還歡歡喜喜地出門, 回來便像換個人似的, 無精打采的, 連晚飯也沒吃。方纔夫人還問起,是身子哪裡不爽,還是跟督軍鬧了彆扭?”
晨曦臥在軟塌上, 伸了伸腿,放下書又撿起手爐, 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沒有, 就是心裡悶得慌,趕上年節, 有些思鄉心切罷了。”
靈犀勸慰道:“年後得了空閒,讓督軍送咱們回去瞧瞧便是了。”
“回去?”晨曦嘴裡叨唸着,“你未免天真了些,你覺得咱們還回得去嗎?”
靈犀放下托盤,將蔘湯盛在碗裡, 送到晨曦跟前, 叮囑了一句, ‘小心燙着!’又說:“府上的人都稱小姐姨太太, 就是認了小姐是嫁進來了。雖說這婚事糊塗了些, 但總歸名正言順不是?按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新婚三天後回門, 他們這還怠慢了呢!”
晨曦但笑不語,心裡卻跟明鏡似的,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哪裡是靈犀說的那麼簡單。若是尋常人家倒還好,無非就是男婚女嫁。可生逢亂世,又是權勢之家,她的一紙婚事可能關係着現如今的政治格局,軍事部署,甚至三地百姓的身家性命。這些不該是她揹負的,卻也是她逃不開躲不了的,不是身臨其中,又怎會明白她的苦楚呢。
正聊着,就聽外面傳來桃子的聲音,“姨太太,外面有人要見您……”
晨曦乍一聽就覺得奇怪,想出去瞧瞧,不過已是夜幕時分了,實在不適宜見客,就問:“知道是什麼人嗎?”
桃子隔着門回道:“說是紅袖仙掌櫃子打發過來的小廝……”
“紅袖仙?”晨曦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禁不住地失望,原是她多想了,若是線人,怎會如此大張旗鼓的接頭,再者說,魏君澈也不會大意到讓來路不明的人進府。
“沒說有什麼事?”
桃子在外面回道:“那小哥只說,白天您在紅袖仙落下了東西,掌櫃子叫他給您送來……”
聞言,晨曦更稀奇了,心裡犯嘀咕,她有什麼東西落在了紅袖仙?即便落下了,那掌櫃子也犯不着大晚上的差人送過來。
想着可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就趕忙說:“讓他進來說話吧……”
桃子把人帶過來,守在門口的衛兵將那人上下檢查了個透徹才放人進去。那小廝見着晨曦,先是施禮問安,再獻上手上的東西,“這是我家掌櫃子叫我給姨太太送來的,別的倒沒吩咐,只說您看了就明白了。”
晨曦瞧着那東西好大一包,桃子和靈犀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拆開。桃子將那物件拿起展開,靈犀湊過去,滿眼的喜歡,“好漂亮的斗篷……我怎不知小姐什麼時候還有這麼一件稀罕物……”
晨曦打眼一瞧便認出這斗篷正是紅袖仙看中的那件,不過這既是那位藍小姐的,何以又成了她的遺落之物?
疑惑間,桃子發現地上有張紙條,正是展開衣物時抖落下來了。
晨曦打開字條,字跡端正秀麗,一瞧便是女子的手筆,不過寥寥四個字,‘物歸原主’,倒是符合主人辛辣的脾氣。
靈犀取來賞錢打發了小廝,又問晨曦,“小姐,這斗篷是誰送的?”
晨曦搖搖頭,她也說不上來。不過這東西卻是要不得的,且不說那藍小姐是何意思,就是那句‘物歸原主’每個字眼裡都莫名其妙的,這不明不白的收了人家的東西是何道理,越想越覺得不該,於是便吩咐道:“桃子你將東西包好,打發個人送走……”
桃子也稀罕的不得了,實在不明白這麼好的物件怎就送來送去的,躊躇着問道:“……那送去哪裡……”
晨曦漫不經心地回道:“從哪裡來送到哪裡去吧!”
靈犀也是一臉的不捨,嘴上嘟囔着,“人家送上門的,你這白白的又送回去,叫個什麼事兒啊……”
正說着,魏君澈推門進來了,見桃子將那件斗篷疊的方正,便納悶地問了一句,“眼下正是最冷時,這天氣怕是要持續好一段日子,這白貂斗篷正合適,怎就收拾起來了?”
桃子張了張嘴,話要嘴邊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只是瞧着晨曦,等着回話。
晨曦別過頭,只輕描淡寫了一句,“這原就不是我的,硬要來的穿在身上也不會暖和。”
魏君澈怎會聽不出她話裡行間的醋意,心裡十分歡喜,面上卻做的波瀾不驚,揮了揮手打發了屋裡的丫頭們。
桃子和靈犀心領神會,各個都憋着笑,連忙出去將門關好。
這屋裡瞬時就靜下來了,只聽着爐裡的炭火燒得霹靂啪嚓地作響。
這氣氛着實尷尬,晨曦只是端坐在軟塌上,瞧也不敢瞧他,心裡竟沒由來的一絲慌亂,彆彆扭扭的不舒坦。
男人哄女人彷彿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魏君澈原地站了片刻,見人家也不搭理他,只得認栽了。
他走上前,蹲跪在她跟前,去握住那雙凝脂般的柔荑,只覺得冰涼一片,“怎麼這麼涼?”
晨曦掙脫兩下,沒掙開便由着他了,“涼還不放手……”
魏君澈非但沒放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低頭吻了吻手中包着的那一團,“還冷嗎?”
晨曦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一張臉羞得緋紅,垂下眼簾不去瞧他,“你……你就會欺負我……”
魏君澈笑開了,故意問:“我怎麼欺負你了?”
晨曦自然不會答他,扭過身子,便下了逐客令,“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可是我想見你怎麼辦?”魏君澈故作困擾,“一時不見就想的厲害,一日不見就害了相思病……”
明知這話是哄着她說的,心裡也像抹了蜜似的,不過轉念一想,竟又有些吃味了,“你貫會哄我,我再也不聽了,留着你的甜言蜜語說給你那些紅顏知己聽吧!”
“好生冤枉啊,我哪來的紅顏知己,你倒是說說看?”
晨曦聽他這話一着急,也顧不得許多了,張口便道:“你還說沒有?今天在紅袖仙我就見着一個,紅透半天的大明星,人家一口一個三少的,叫得親密着呢?你敢說你不認識藍雨蝶,還說我冤枉了你?”
“哦……”魏君澈有種陰謀得逞的得意勁兒,“原來是因爲這事,跟我鬧脾氣?”
“誰跟你鬧脾氣了?”晨曦臉更紅了,像是要滴出血來。
“不是鬧脾氣,那就是吃醋啦?”
晨曦咬着脣支支吾吾地辯解着,“纔沒有……我……我只是……”
一支指頭點在她的朱脣上,魏君澈輕聲地‘噓’了一下,又說:“什麼都別說……”
他的眼神深如漩渦,牢牢地吸着她,晨曦只覺得一股暖流淌咋心間,整個人都暖呼呼的。
魏君澈側臉枕在她的手上,悶聲解釋,“那斗篷本就是做給你的,你生長在江南,不習慣北方天氣,整天凍手凍腳的,穿上它會暖和些。至於藍雨蝶,我自然是認識她的,交情也確實匪淺,卻不是什麼紅顏知己。日後處長了,你自會明白的……再有,以前我是交往過一些女人,更不敢說守身如玉,但自你進府,我跟她們就沒再聯繫了,即使見了面,也不過就是平常交際,再無其他的。你若不信,就去問仲德,他整天跟在身邊,最清楚我了。”
晨曦原是有些醋意,心知與他使小性兒未免矯情了些,只想着不理他便罷了。沒想他倒爽快,這一番表白,着實讓人不心動都難。
“那何副官是你的人自然要向着你說話了……”何副官爲人晨曦雖不瞭解,卻還是信的過,這麼說無非就是想爲難爲難他。
魏君澈故作可憐狀,舉着手發誓,“天地可鑑……我對你可是一片癡心……若有半句假話,你就把我的心掏出來喂狗。”
晨曦瞧他可憐兮兮的模樣,臉上終於有了笑模樣,嬌嗔道:“你的狼心狗肺誰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