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晚飯後, 何副官去書房送文件,魏君澈批閱後,隨意地問了一句, “今兒去哪兒閒逛了?晌飯都沒回來吃?”

何副官接過批示完的文件, 瞧了眼沒有紕漏便合上了, “就是在大華街上轉轉, 姨太太給大傢伙挑禮物都挑花眼了, 一直晌午過了才選好,晌飯就在外面的劉福順用的。”

魏君澈聞言,動作停下來, 頓了頓便擡起頭,“禮物?她倒是挺有心的……”

何副官接過話, 說:“姨太太說她到府上也有段日子了, 大傢伙都待她不薄,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準備點禮物也是應該的。”

魏君澈嘴角抿起一抹輕笑, 語帶愉悅地問:“都買了些什麼?”

何副官見他難得有興致,也不好掃興便就着這話閒聊了起來,“都是些首飾珠寶,吃的用的,倒是都很適用。姨太太還特意給夫人挑了一套茶具, 說是前清宮裡的玩意, 已經送去給夫人了, 夫人喜歡極了。還有司令的, 是一副齊先生的畫, 姨太太倒是行家,看兩眼便識得真假, 連那掌櫃子都誇讚咱姨太太少見的聰慧人兒。”

聽說有人誇讚她,魏君澈喜上眉梢,就跟得了寶貝似的,嘴上卻不這麼說,“到底是名門世家出來的,多少懂得些人情世故,我瞧着嫂子跟她倒是比跟我還親了,府上大大小小都跟她親近,如此一來,她在府上也舒坦些,假以時日也就不再惦記着江南和北地了,只是軍中那些老頑固……唉……不知道大哥從歐洲回來,他們怎麼在大哥面前編排呢?”

這確實棘手,他們接到司令的電報,說是年前回來,只是具體哪天沒有言明,不過最遲也不過這幾天了,這也難怪督軍着急。軍中以董師長爲首的不少高級軍官都極力支持拿姨太太與北地交換華陽北部的四座城池,如若簫霽北不答應就殺了姨太太,讓北地與江南決裂。其實這倒是個不錯的戰略方案,只是督軍死活不答應,前些日子逼急了,就推脫一切待司令回來做主。這一晃司令就要回來了,說不準要怎麼處置姨太太呢。這司令一日不回來,督軍這心就懸着一天。

何副官瞧着也跟着心疼,便寬慰他,“姨太太知書達理,又深得夫人喜歡,想必司令也不會多加爲難。只是姨太太身份特殊,要想妥善安置還得有個恰當的說法,要不司令那邊就不好交代了。”

魏君澈合上筆帽,沉默了半晌才說:“其實我這兒倒是有個主意,既然簫霽北可以用聯姻的形式鞏固北地和江南的結盟,我們也可以。如果咱們西部和江南連成一線,就等於多了個幫手,少了個敵人,而北地則反之,多了敵人,少了個幫手,此消彼長的道理簫霽北不會看不透徹,故而一直不對外取消和江南的姻親關係。既然如此,我們不妨藉機與江南達成協議,江南無非就是想要一個強大的外援依靠,北地兵多將廣,咱們西部也不相上下,況且……我與他們江司令的嫡女已有婚姻關係了,生米已成了熟飯,與北地再結親怕也是有個隔閡,倒不如順水推舟與咱們西部結成秦晉之好。如此一來,百利而無一害,只比把江小姐推出去成全了簫霽北好得多吧!”

何副官聽罷,又驚又喜,“如此甚好,督軍果然智謀過人,我想司令也必會同意的。只是仲德不明白,既然督軍您有了主意,爲何不跟董師長他們商議呢?”

魏君澈搖搖頭,道:“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想法而已,具體方略還需要策劃,而且實行起來也不若說的這番容易,現在說給他們聽,我擔心節外生枝,反倒是壞了事。”

何副官明白他的顧慮,這些年軍閥之間明爭暗鬥,彼此間早就沒了好感,即使軍中上下鐵桶一般,也難保沒有其他旁支別派安插的細作,謹慎些還是好的。

說到董師長,何副官又想到他的愛子,思來想去,今兒的事左右還是要交代的。思量躊躇了半晌,何副官纔開口,“今兒在大豪園遇上董少爺了……”

魏君澈聞言,臉色微變,倒是也沒有顯得特別當回事,只是隨口問了問,“哦,聊了些什麼?”

何副官笑了笑,說:“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平常打招呼而已,董少爺對那次東郊馬場的事一直耿耿於懷,見着姨太太自然是一番歉意了。”

魏君澈點頭應承着,“他倒是有心了……”

何副官一旁乾笑,並不接話。

而後,魏君澈便去了北苑小樓,張口就是抱怨,“你倒是會收買人心,現在全府上下沒半個人說你的不是,就連嫂子都直說我不若你貼心,要我說你倒是個沒良心的。”

晨曦聞言很是不解,“我怎就成了沒良心的了?”

魏君澈一臉受傷,“要說送禮確實是門學問,這一便是要投其所好,其二便是要看對象。嫂子愛茶,你便送了一套茶具,大哥風雅,你就送齊先生的畫作,仲德好煙,你送鼻菸壺,府上的丫頭們雖不缺吃少穿,但珠寶首飾對她們來說也算是稀罕物。這投其所好你算做到了九成,只是這府裡上上下下你都送了個遍,怎就沒我的份兒,好歹我也算一家之主,所以這送禮學問其二,你只做到了五成。”

晨曦聽他一陣胡言亂語,倒也沒有計較,只問:“你倒是說說你是過來討禮物的還是專門找茬的?”

魏君澈湊近她,眉眼含情,一番話說的柔情似水,恨不得膩死個人,“你說你收買了所有人的心,怎就不見得你來收我的心……”

他呼出的熱氣烘得她臉發紅發熱,晨曦別開臉,嘴上也不饒人,“你的狼心狗肺誰愛收?”

魏君澈愛極了她這番嬌俏,一時情不自禁,便湊過去輕吻了一下那豔若桃花的臉頰。晨曦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臉色更豔了,抵住他的胸膛將他推開,自己坐得遠遠的,嬌斥着,“你若再無禮,我便不理你了。”

魏君澈只覺得意猶未盡,卻也只能淺嘗而至,嘆息道:“咱們結婚也有段時日了,我雖時常夜宿北苑,外人不知道實情,只當我春宵苦短,卻不知其實是孤枕難眠。原是我的過錯,我且也不逼你,可好歹你也給個期限……”

其實,要說他倆的婚事也算是有名有實,只是前兩次不痛快的經歷晨曦還心有餘悸,男女間魚水之歡的事本就該是水到渠成,他們卻亂了次序,以致於每次面對他的求歡暗示,晨曦都避之不及,甚至有些厭惡。

魏君澈悔不當初,尤其一提此事,她臉上遮掩不住的恐懼,讓他恨不得一槍斃了自己。有些事終究是急不來的,魏君澈嘆了一口,道:“你別誤會,我說這話沒有逼你的意思,你若不願意,我絕不會再亂來……以後也不會再提及此事……”

這話題着實有些沉悶,晨曦沒有迴應他的承諾,只是悄無聲息地轉開了話頭,“誰說禮物沒你的份兒了?你這一進屋問也不問的,就是一陣責怪,還鬧了我一身的不是。”

聽說她有準備禮物,魏君澈一掃剛纔的愁思,急不可耐的問:“哦?有我的禮物,是什麼呢?快拿出來看看……”

晨曦瞧着他猴急的模樣着實有趣,邊笑着邊去取禮物。那是一個手掌大小包裝精緻的盒子,上面還用紅色的緞帶繫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魏君澈拿在手裡,一臉的歡喜,還緊張兮兮地問:“到底是什麼?”

晨曦只說:“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魏君澈依言打開,那是一款銀白色的瑞士懷錶,表蓋上雕刻着城堡式的建築,款式不見得新穎,不過材質卻是白金的,這在市面上就少見了些。魏君澈看着懷錶出了神,某段塵封的記憶潮水般蜂擁而至,讓人防不勝防,連掩飾的時間都沒有。

晨曦見他的表情一波三折,再也瞧不出歡喜,便問:“你不喜歡?”

魏君澈從回憶中驚醒,再去看晨曦一臉擔憂,心不由的一陣觸動,“不是……我很喜歡,只是剛纔忽然想起了軍中的一些瑣碎事……”

晨曦不傻,自然知道他剛纔走神想的絕不是他所說的事,只是也聰明的不點破,有些事他不說,她也不便問,甚至也不多加猜測,想多了無非也是徒增煩惱罷了。

“我知道你原來就有一塊懷錶,隨身帶着,不過瞧着也有些年頭了,正巧今兒在大豪園看見了就買了……”

魏君澈臉上平靜的沒有一絲表情,聲音卻帶着某種眷顧,“那塊表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的,我隨身帶着就是不想忘了她……”

晨曦難免覺得有些委屈,不過他都這麼說,她若再去計較,倒是顯得矯情了,“反正這禮我送了,橫豎你得收下,至於你是戴着收着都隨你,就是賞了哪個得力的助手,我也管不着……”

魏君澈聞言,笑得一臉的寵溺,“淨胡說,你送我的,我哪捨得轉贈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