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聽晚當即後退了幾步,看着那滿地的碎片,本沒有濺到她身上,卻像是被深紮在心口一樣難受。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又鬆開。
“你以爲我很在乎這些手段嗎?還是你覺得你在我心裡的位置,就是這樣的?”
說不失望那都是假的,蘇聽晚跨過那滿地的碎片,直接走到書桌前翻出她的畫稿,看都不多看蔣荊南一眼轉身打算離開。
當看見那份畫稿再聯想蘇聽晚說的話,蔣荊南緩過神來,迅速抓住她的手,“你只是回來拿畫稿?”
“不然呢?如果不是你自己電腦沒關,待機狀態,我不小心碰到鼠標也不會看見。”
手腕被蔣荊南用力抓着,卻一點都不覺得疼,過去那幾分鐘裡,瞬息萬變,幾句話要完全消化對於蘇聽晚來說簡直太難。
“你會這麼想我我也是很意外,你會用那種手段去對付秦漠然,我也覺得意外,蔣荊南,到今天我才覺得,我好像從沒有認真認識你。”
天花板上的燈光籠罩着她,眉宇間滿是淡薄的涼意。
蔣荊南嗓音帶着黯啞,眉頭緊蹙:“是我的錯,因爲一進門你就質問我,所以……”
“蔣荊南,你以爲現在我會在乎這個解釋嗎?”蘇聽晚打斷了蔣荊南的話,“那可是一條人命,你爲了對付秦漠然,你連這種手段你都用了。”
“你瞭解過事情的前因後果嗎?博聲工地安全措施沒有做好,工人才會身亡,那不是自殺,跟我有什麼關係。”
“蔣荊南,你真以爲我只是一個畫畫的嗎?”
蘇聽晚冷笑,伸手指着桌面上的電腦,話裡帶着諷刺:“郵箱裡的內容,一字一句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用這種手段,你跟那些市井流氓無恥下作的人有什麼區別!”
“蘇聽晚!”
“爲了秦漠然你要跟我吵嗎?你知不知道他背後都做了什麼事情?你以爲他還是你曾經朝夕相處十幾年那個男人嗎?你以爲你瞭解他嗎?”
“起碼,我比起你,我更瞭解他。”
再喊完這句話的時候,蘇聽晚覺得身心俱疲,她不想要在書房多待哪怕一分鐘。
“呵呵。”蔣荊南低頭笑了幾聲,嗓音裡有着化不開散不去的苦澀,“過去的半個月裡,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沒有一天不知道你都在做什麼,見過什麼人。我以爲你說的給我們時間,是真的在冷靜下來思考,但後來,我發現你跟秦漠然無所顧忌出雙入對地時候,我特麼才覺得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拉開書桌右手邊的櫃子,蔣荊南取出一疊照片,對着蘇聽晚一甩,就像天女散花一樣落滿地。
只能說,這些照片真的是太齊全了,如果不甩開的話,估計都是按事件發展順序來排列。
起碼從秦漠然回國後,蘇聽晚跟他的每次見面,都被拍下來了。
揚了揚手中的照片,蘇聽晚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這些照片,是你找人跟蹤我拍下來的?”
嗓音冷到了極致,大有一種如果是真的,連離婚兩個字都敢說出來的決絕感。
“我從不做這種事情,但並不代表別人不做,整理得這麼規整然後打包給我,你可知道當我一張張看完,心有多痛。”
踩在那些照片上,蔣荊南走近蘇聽晚,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視線相對,“我說我能給你時間,我說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蘇聽晚掃落蔣荊南的手,咬緊了脣瓣,胸口窒悶難受,她低頭看着滿地的照片,明知道是有人有意而爲之,可她卻連解釋都不願意了。
一段感情走到這一步,互相猜忌,互相懷疑,互相不信任,互相有緋聞纏身,她是有多不理智纔在短短時間內跟蔣荊南結婚。
明亮的書房裡,一切都令她覺得困悶,臉色微微泛白。
“真巧,我也覺得我太可笑,怎麼就選擇了這樣一段婚姻。”
“你說什麼?”
冷冽的氣場沉沉壓下來,蔣荊南的瞳眸驟然緊縮,難以相信方纔那句話是從蘇聽晚口中說出來的。
只可惜,蘇聽晚不是他從前見過的那些女人,她不會輕易表露情緒,不會畏懼,更不會因爲你的一聲質問,而收回方纔說過的話。
“平生我最不喜歡的一件事情就是我的生活被人打亂,認識你之前,我過得很好,認識你之後,我的生活一團糟。蔣荊南,不是我從來都不愛你,我很眷戀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鐘,也正因如此,我才選擇嫁給你。”
在蘇聽晚的心裡,婚姻就是她能給的最大承諾,可如今,這份承諾都換來了什麼。
“可現在,我們彼此傷害對方,我沒有資格說你什麼,因爲我自己自認爲處理好了跟秦漠然的過去,到最後卻發現,並沒有。”
脊背一陣一陣涼意竄過,蘇聽晚都快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着她站在這裡說着這些話。
“我很累,我今天來只不過是想要拿畫稿而已,我不想要跟你吵架,讓君姨看出什麼來。這些照片……”
蘇聽晚低頭看了一眼:“我相信你能查出來是誰寄的,麻煩你告訴她,再有下一次,顧家不會讓她好過。”
事已至此,再多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手搭上門把的時候,蘇聽晚記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十幾年將近二十年的感情固然感人,但我覺得,有道德就不會把別人拖下水,更何況我現在還是你的妻子,蔣荊南,別人在網上攻擊我,謾罵我,你連回應都沒有,你說你愛我,我還以爲聽了一個童話故事。”
門嘭地一聲關上,無情地將兩人隔離開來,蘇聽晚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記憶刺痛了遲鈍的神經,爭先恐後涌出來,很容易逼着人去回想,曾經這麼選擇的原因是什麼。
一路從半山藍灣回到映月裡,路燈的光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落在車前玻璃上,以至於蘇聽晚的臉,時而明亮時而昏暗。
她想了很多,從跟蔣荊南相遇到相愛再到結婚,不得不說這數月的時間裡,擁有的全部都是甜蜜,那一種感覺甚至令她想到了細水流長這個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