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聊

夜聊

夜聊

岑三娘睡了足足一個下午,醒了後才覺得全身都疼。

方媽媽將帷帳挽起,端了碗藥湯來:“奴婢親自熬的,沒人知道。”

岑三娘看着黑糊糊的藥,有點遲疑,這管用麼?會傷身體不?

“您放心吧,大戶人家都有這樣的方子,奴婢被您提了管事媽媽後,特意去找大夫人的乳孃拿的。大夫人後來不是也生了兩個小少爺?”方媽媽是打算一輩子跟着岑三娘,事先就做好了各種管事媽媽的手段。

岑三娘一咬牙喝了,反正讓她這歲數懷孩子,她真覺得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再說,年齡太小,生孩子有危險。岑三娘想着就害怕。

方媽媽塞給她一瓶藥膏:“奴婢早給你準備着呢。沒曾想今日纔派了用場。用了會舒服些。”

“媽媽。”岑三娘嗔了她一眼,又問道,“姑爺人呢?”

方媽媽一邊收拾着牀鋪一邊笑道:“都瞅準了姑爺今日沐休呢。來了兩撥人。二房的三公子來了,還有上回那位送了一堆衣料的徐夫人。姑爺吩咐不讓叫你,這會兒應該在花廳待客吧。”

二房的三公子?岑三娘在心裡轉了幾個彎才反應過來。是二房和韋家訂了親的那位。肯定是找杜燕綏商議借房子的事。徐夫人來幹嘛?送份子錢?

岑三娘收拾停當,拿了針線筐,繼續做針線。

這時,聽到外間腳步聲踩的院子作響,透過窗戶看到是小四兒那丫頭。

方媽媽扭身就往外走,扯開了嗓門開罵:“小四兒你給我站住!傳個話能在這院子裡撒開腳丫子開跑,回頭老孃用竹條子抽得你腿肚子!”

小四兒驀然停了下來,拍着胸口道:“媽媽你讓我稟了少夫人再訓我!”

“出什麼事了,跑這樣急!”岑三娘透過窗戶慢悠悠的問道。

小四兒隔着窗戶行了禮:“少夫人您趕緊換衣裳吧!孫少爺使人來說,宮裡來人了,請您趕緊換了衣裳去前院接旨。孫少爺已經去接老夫人了。”

說完就眼巴巴的望着方媽媽討饒:“媽媽,我錯了,以後再不敢了。”

“去把阿秋夏初叫進來服侍少夫人梳妝。再有下次,討饒也不管用。快去!”方媽媽笑罵了聲。

“多謝方媽媽!”小四兒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轉身撒腿就跑。跑了兩步,停了下來,往後張望了眼,看到方媽媽又叉起了腰,只得小快步往前走,等繞過了照壁已提起裙子開跑。

“這孩子!進來四個就數她最皮!”方媽媽笑着說了聲,稟了岑三娘,“少夫人,奴婢去給您備軟橋去。”

岑三娘心裡有幾分明白,大概是禮部這時候空了,把誥命冊子和禮服做好了送來。她換了見客的大袖衫。匆匆帶了阿秋和夏初去了前院。

前來頒誥命的是宮裡一名內侍和一名禮部的官員。用四字駢體文讚揚了岑三娘一番,封了淑人。

岑三娘接了五彩絲織就的誥命書卷,這就是她身份的證明了。

賞了一件硃紅底繡花雀對襟大袖的禮服。還有一套尚宮局打造的金制花釵冠。淑人的花釵冠上有七枝花樹,七隻翟鳥。

杜老夫人換了禮服來接旨,她穿的是件紫色的繡鸞鳥對襟禮服,戴了頂九樹九翟花釵冠,還多了些金鈿子。花冠襯着滿頭銀絲雍容華貴。

岑三娘最高興的是,她也有工資了。大概每年能得一千石糧食。相當於杜燕綏兩個半月的工資。雖然換成銀子極少,總比沒有強吧?

封了紅包送走欽差之後,杜老夫人笑咪咪的拉了岑三孃的手道:“明日進宮謝恩就能穿這身禮服了。一定極好看。”

說着給她講了些覲見皇后要注意的禮儀。提到皇后,不可避免的就講到了崔家。老夫人有些擔憂:“萬一明日皇后提起親事,需得提前想好如何應對纔是。”

杜燕綏就笑着寬慰她:“府中有您坐鎮,哪裡輪得到三娘對燕婉的婚事置喙。明日我在宮裡,我會叮囑皇后寢宮外值守的禁軍,您就放心吧。”

杜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你進千牛衛哪,最大的用處就是在宮裡。皇帝近侍,後宮牽涉前朝,燕綏,你自己也得當心。”

杜燕綏恭敬的應了,和岑三娘一道扶了老夫人回正氣堂。

吃過晚飯之後,兩人回了歸燕居,阿秋和夏初服侍完岑三娘換了家居衣裳,潛回了東廂。

兩人一走,杜燕綏關了門,轉身就抱起了岑三娘:“明天要早起進宮,早些歇了吧。”

岑三娘嚇了一跳,摟着他的脖子求他:“明天要進宮,大爺,您緩緩行麼?”

“緩什麼?我不過是抱你上牀歇着而己。”杜燕綏哼哼,將她抱上了牀。

岑三娘如蒙大赦,笑嘻嘻的在他臉上親了口:“你最好了!下次我一定把您老侍候得舒舒服服。”

杜燕綏眯縫着眼瞅她:“下次是什麼時候啊?”

岑三娘趴在他身上哼哼:“下次你回府的時候啊。”

“哦。那行。爺我等着。”杜燕綏摟住她,話峰一轉,“這些天都做了些什麼?”

岑三娘就掰着指頭數給他聽:“重新安排了下人們的事務,堂嫂來給鄒大郎提親,打發走了二房伯孃們,還去了牡丹會……對了,那副藥是怎麼回事?我聽掌櫃的說少了味當歸,要傳消息給誰呀?”

杜燕綏裝傻:“太醫開的方子就這樣。那家藥店的藥好。”

岑三娘氣結:“你當我是傻子啊?”

“三娘!”杜燕綏正色的看着她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想讓你摻和進來。外間的事有我呢。”

“我又沒說我要摻和。你瞞着我,我心裡不踏實。萬一有什麼事,我也有個準備嘛。像跑個腿送個信什麼的。你既然讓我做過一回,爲什麼還要瞞着我?”岑三娘不高興了。

杜燕綏猶豫了下道:“你聽着就是,別操心行麼?”

岑三娘重重的點了點頭:“傻子才白操心呢!”

那好奇的模樣瞧得杜燕綏陣陣失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是給滕王的。武昭儀要見他。”

岑三娘嚇了一跳:“讓他私自返京?被皇帝知道會斬頭的。”

杜燕綏有些無奈,想了想道:“你別管了。我一時半會兒和你說不清楚。”

“不行。”岑三娘不肯了,“咱倆說好。你有事別瞞我,我也不瞞你。武昭儀是不是要滕王幫她奪後位?”

這句話把杜燕綏驚得坐直了身體,側耳聽着外面有無動靜,這才盯着岑三娘道:“你怎麼知道?”

岑三娘翻了個白眼:“讓滕王冒這麼大的風險進京,難不成是喝茶敘舊,說我想你了?”

雖然歷史並不是她熟知的歷史。可至少抹殺歷史上唯一女皇帝的機率太低了。杜燕綏很顯然已經牽涉進去,她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杜燕綏嘆了口氣,拗不過她,只得輕聲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武昭儀受寵,又被劉太醫診出八成懷的是皇子。受嫉恨再所難免。她懷有身孕後,皇上也不可能每日歇在她宮裡。宮裡又多了幾名新寵妃。膝下無子的皇后,東宮太子的生母劉婕妤也忌諱武昭儀懷的是皇子。武昭儀……從來不是個柔弱女子。她和王爺之間的事,我到現在都鬧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情形。”

“你呢?”岑三娘只關心這個。

杜燕綏心裡暖洋洋的,執起她的手放到了脣邊摩挲着:“就算是爲了燕婉,我也要幫她,明白麼?”

岑三娘生氣的將手抽了回來:“誰問你要站在誰那邊,我是問你做事會不會有危險?”

杜燕綏笑着將她重新抱回了懷裡:“放心吧,我連兒子都沒有呢,怎麼會以身涉險?”

岑三娘就想起那碗藥,心裡陣陣發虛,嘟囔着:“明天皇后提起親事我怎麼回答?”

“說你不知道崔杜兩家許過親。口說無憑,燕婉已定了親了。”杜燕綏答的乾脆利落。

“就不怕皇后翻臉發火呀?她畢竟現在還是皇后呢。”

杜燕綏眼裡飄過一絲冷意,看岑三娘緊張,忍不住逗她:“……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岑三娘愣了愣迅速反應過來,坐起身撈起枕頭砸他:“敢拐着彎罵我,杜燕綏,你找打!”

杜燕綏大笑着躲閃:“你是小狗你是小狗!”

“你纔是!”

不知從何時起,他覺得岑三娘嬌憨生氣的小模樣特別可愛,心裡的**再次蠢蠢欲動,躲閃着威脅她:“再拿枕頭砸我當心我讓你明天起不了牀!”

岑三娘舉着枕頭砸不下去了。

杜燕綏得意的朝她勾了勾手指:“狗兒,過來!”

岑三娘氣極,枕頭就飛了過去:“叫你胡說!”

杜燕綏長嘆口氣,像豹子般敏捷撲了過去,按着她的手,吻住了她。這一回再無半點生澀之感,推到親吻**一氣呵成。

他一點也不着急,用手用嘴一點點的撩撥着她,感覺到她的身體慢慢的變得柔軟,臉上泛起紅潮,聽到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可是他卻捨不得了。手指劃過她的臉,杜燕綏用額抵住她的,喃喃說道:“三娘,我捨不得明日你難受。”

杜燕綏懸崖勒馬,扯過薄被蓋在她身上,翻身下牀去了淨房。

去死!岑三娘咬着嘴脣,把自己裹得像只蛹。

杜燕綏回來,硬生生的把她扳過來摟在懷裡,輕嘆:“你呀,有個好消息要不要聽?”

岑三娘哼了聲。

“三哥來借院子,我答應了。三哥拿了一千兩銀子租借三年。”

什麼?她不要和韋小婉做鄰居!岑三娘眼裡噴出火來:“不是說不能租房子出去麼?”

“借給親戚住,又是另一回事。二房想白借房由來已久,這此我直接言明要收租金,三哥臉色不好看,卻仍答應了。祖母不好意思提,族長大伯也不好意思提。也是三哥極看重韋家的親事,估計回去後二爺爺會又生很久的氣。不過,族長大伯會很高興,站在三房這邊。此乃以退爲進之計。不出銀子咱就不借。三娘,樹欲靜而風不止,後宮風雲朝堂暗潮涌動,這些小事還是儘早處理爲好。”杜燕綏笑道,“氣平了吧?”

岑三娘便道:“明天我就讓杜總管封了那道門,讓二房自己破牆開門去。我纔不要他們在府裡進進出出。對了,你說起族長大伯,我都一直沒見過靜姝,上回見她,還是咱倆成親那日她來幫忙。”

杜燕綏遲疑了下,輕聲說道:“知道爲什麼十一妹到現在沒來串門嗎?”

岑三娘有些好奇了:“我以爲嫁過來時間不長。”

杜燕綏輕聲道:“靜姝妹子是不方便見你。二房突然來借房,族長大伯私下也有推波助瀾之意。”

岑三娘一下子愣住了。

杜靜姝算是她在長安城裡除了岑四娘外,關係處的最好的朋友。

“不高興了?”

岑三娘有點難過:“我不怨靜姝。族長是她爹,這些事原本就不是她的錯。但是她避着我,我還是不高興。”

“奶孃和百草離開也會讓你痛心。你呀,還是隻小雛鳥,受不得一點打擊。將來如果我有什麼事,你怎麼辦?”杜燕綏笑道。

岑三娘心裡一慌,手就從被窩裡抽了出來,緊緊的抱着他:“我不求你大富大貴,我只要你平平安安。你以後不要給我說這樣的話。”

眼淚不知道爲什麼就涌了出來。

杜燕綏心頭一緊,趕緊說道:“呸呸,我胡說八道!對了,再給你說件高興的事。牀頭匣子裡有一萬兩銀子,徐夫人送來的,小財迷,開心麼?”

他轉移開話題,岑三娘也不喜歡剛纔的感覺,兩把擦乾淚道:“這麼多?太好了!想賺錢時不知道怎麼弄,轉眼就飛來橫財!”

杜燕綏露出了笑容:“三娘,爲了獎勵你,我決定再給你說件大好事。”

岑三娘白了他一眼:“今天怎麼那麼多好事啊?”

杜燕綏嘿嘿兩聲:“從明日起,我晚上可以回府了。”

“真的?”岑三娘開心了。

“千牛衛正位是大將軍,我與另一位曹將軍是副手。以後我和他兩人輪值。他值白天,我就值晚上,十天一換。”杜燕綏有點遺憾沒能把消息瞞到明天,他低頭親她,“明天,我絕不再放過你。”

岑三娘哼了聲:“睡覺!”レレ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