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嫵勾勾嘴角,倒底還是讓她等到了。
那人終於按耐不住!
她在古玲瓏房裡住的這段日子,故意只收拾牀鋪,其他的東西始終保持原有模樣,包括屋子裡鋪着的塵埃。
之所以這麼做,一來是爲避免自己先前檢查疏忽有遺漏之處,東西保持原狀方便繼續研究古玲瓏;二來她想看看那個詭異的人,究竟是不是一直在暗處。
雖然瞭解古玲瓏的事依舊沒有進展,但這條指痕卻證實了那夜那人真實存在。
淳于嫵往前走了兩步,俯身湊近檯面仔細觀察,那道指痕印在妝臺邊緣的位置,修長而纖細,似是女子的手指壓到上面留下的。
爲了更加確定,她伸出自己的手指,一個個手指輪番比對,每個手指和指痕都所差無幾,尤其是食指最爲接近。
那人的手和她的手大小接近,看來多半是女子,淳于嫵心中有了底。
能在地宮神出鬼沒,首先得對地宮瞭如指掌,那必然是常年住在地宮或者經常出入地宮的人。
符合這個條件的女子,只有月姨,玉長老,古玲瓏和古琳琅。
莫尋蹤已經證實古玲瓏死亡,她自然排除。月姨的手她牽過握過許多次,如果沒記錯,比自己的手要大許多,和這個指痕應該不吻合。
那麼,剩下便是玉長老和古琳琅了。
那夜莫尋蹤說那人從古琳琅房間不遠處的岔口逃走,如果運用輕功,很快就能折回她的牢房外,這個時間和古琳琅出現的時間十分接近……
思及此,淳于嫵抿脣,那人會是古琳琅嗎?
如果是她,那夜她出現在自己的牢門外,打算做什麼?
如果不是她,會是誰?
玉長老?
不像。
淳于嫵理着思緒站直身子,目光再度落向那條指痕。這一看,她卻微微皺了眉。
這麼站着,她發現那道指痕竟有小部分印在了妝臺的棱面處。
一個人如果是正常的站着,手指搭在妝臺上,即便稍有彎曲,印痕也不會落在棱面。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人當時是彎着腰或者蹲着身。
淳于嫵目光慢慢下移,瞟到妝臺的抽屜,頓時一個激靈。
難道那人這一次不僅僅是爲她而來,還打算來古玲瓏的房中找什麼?
淳于嫵忙拉開抽屜,首飾脂粉那個空藥瓶以及夾層裡的三個藥瓶全部都在。
莫非是她意會錯了?
淳于嫵還是覺得不放心,將抽屜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東西的確一樣沒少。
淳于嫵不禁困惑,若說那人的舉動是想要隱蔽自己,可妝臺正對她的牀,彎腰或蹲着都不起效果,萬一被她發現反而不利於撤退。
淳于嫵關上抽屜,雙手環抱胸前,食指一下下輕點着胳膊,她究竟把哪裡疏忽了?
凝思許久,腦袋裡的線索卻像一團亂麻,越理越亂,淳于嫵索性不想了。
那人昨夜悄無聲息的來,一點沒有驚動她,完全可以對她下手。但那人又悄無聲息的走了,看來並不想要她的命。
既然不是威脅自己安全的人,弄明白便是滿足好奇心,弄不明白也不要緊。
反正她已經順利歸宗,現在是頭銜在手身份我有,等過幾天神女繼位儀式結束,她就會閃人!
南疆的事,也就和她沒有關係了。
不過,淳于嫵還是多了個心眼,自此夜裡再沒沉睡過。莫尋蹤要留在房裡打地鋪,她也不再拒絕。
有個保鏢在身邊,她能睡得踏實些,而且第二日還可以用他練練手,看看自己的神女清心術練得如何。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
離神女繼位儀式的日子進入倒數。
淳于嫵的神女清心術在莫尋蹤接連數日的陪練下,小有所成。照莫尋蹤的說法,已足以在神女繼位儀式上糊弄過去。
神女繼位儀式前一日,古冰月來到地宮。
淳于嫵正在地宮大殿幫着莫尋蹤修補歷代神女的雕像,看到古冰月便迎了上去。
卻見古冰月欲言又止,淳于嫵遂放下手中的工具,跟着她來到古玲瓏的房間。
進了房間,淳于嫵把房門關上,問道,“月姨,可是有事?”
古冰月找了張凳子擦淨灰塵坐下,從懷中拿出個盒子道,“這是我安排在玉長老身邊的人發現的,裡面是原本琳琅手裡那個養母子蠱用的毒箭木罐。”
“月姨把這個拿到了?”淳于嫵上前打開盒子,裡面的罐子和普通的罐子沒有什麼不同。
淳于嫵正想拿出來研究研究,古冰月拉住了她的手,關上盒子道,“這個罐子碰不得,別看它其貌不揚,卻是劇毒。它雖製成多年,但一直存放在地宮裡,至今還保留着汁液水分。”
毒箭木的毒性,淳于嫵是知道的。這種樹又叫見血封喉樹,汁液接觸傷口會讓血液凝固最後窒息死亡。
可見古冰月緊張的模樣,淳于嫵便沒有多說,乖乖收回手道,“雙生蠱對氣息敏感,所以對這個罐子才那麼懼怕?”
古冰月點頭,“罐子本身是其一,殘留的母子蠱的氣息是其二。”
“那雙生蠱還有其他懼怕的東西嗎?”淳于嫵想了想問道,玉長老和大祭司房蠱搜地宮時,也沒有搜出那人的氣息。
古冰月笑道,“倒真還有一個,你肯定想不到,鹽。”
淳于嫵一怔,她確實沒想到,鹽實在太尋常了。不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一物剋一物,這是規律。
淳于嫵收了心緒,想起架空古琳琅權利一事,問道,“月姨,架空古琳琅權力的事,可準備妥當了?”
“我今天來,正是要和你說這事。”
古冰月頓時笑意全無,滿臉沉重道,“阿嫵,最近我深思熟慮,始終覺得我們並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據指控琳琅擅用母子蠱。雖然流霜和綠浮親耳聽到她說自己用蠱,加上這個罐子,我們已經有人證物證,可這些琳琅都可以不認的啊。”
淳于嫵沉默,月姨的擔憂沒有錯。真正算起來,她們的人證物證,根本稱不得證據。
首先流霜和綠浮進入地宮的事情不能說出去,古琳琅的那番話,自然也不能說。而單憑一個毒箭木罐,說它是古琳琅用蠱的證據,沒準還可能被反咬一口說成是栽贓。
在人羣面前最有說服力最讓人相信的證據,只有當事人親口承認。
淳于嫵眸光一亮,“月姨,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古冰月看向淳于嫵,等着她說下去。她就知道以阿嫵的心智定能想出辦法,順利揭穿古琳琅的真面目。
淳于嫵緩緩道,“明日神女繼位儀式上,無論古琳琅的神女清心術多好,我的有多糟糕,你都要力排衆議選我當神女。”
古冰月料定淳于嫵有辦法,可讓自己選她當神女,卻是大大出乎了意料。她一口否決道,“阿嫵,你不能當神女!”
當年清兒身爲神女卻失貞犯下大過錯,導致這一代嫡系子孫寥寥無幾,沒有足有的子嗣繼承三大職位。神女一族已經在走向衰落,絕不能再有神女同清兒一樣,那必會是滅頂之災!
“月姨,你別緊張,只是讓你選我當神女,並非真正要我當神女。”淳于嫵坐到古冰月身邊,“大祭司還不知道我身中母子蠱的事吧?若能讓他也支持我,那就更好了。”
“阿嫵,你想做什麼?”
淳于嫵淡淡道,“兔子急了才咬人,不把古琳琅逼急了,她怎麼會咬我?只有她撲上來咬我,我纔有機會撕下她的假面目。”
古冰月聞言明白過來,凝重道,“大祭司還不知道琳琅用蠱的事,但正因如此,要他選你幾乎沒有可能。選擇神女是族裡頭等大事,他不會犯糊塗,即便你是他這一支的嫡小姐。”
淳于嫵道,“那這就難辦了。”成敗一線間,若古琳琅見事情還有回寰之地,她一定會咬緊牙關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承認。
“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古冰月偏頭看向淳于嫵道,“南疆第一長老,有一次特殊任免權,從前便有人這份權利換掉了當時的大祭司。”
淳于嫵轉眸,“這份權利可以任免神女?”
“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
淳于嫵立時懂了,沒有明確說明就等於行使的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古冰月卻接着道,“若我一意孤行,玉長老和大祭司奈何不了我。但儀式肯定會變得一團糟,甚至是難以收場。”
淳于嫵道,“可能會動手?”
“難說。”古冰月蹙眉,會不會動手她不知道,但她一定會成爲衆矢之的。“不過沒事,他們打不過我。”
淳于嫵心知其中利害,道,“月姨,能不能架空古琳琅的權力,就看明天。不論發生什麼,您一定不能心軟,我擔心古琳琅可能耍花樣。”
“事關重大,我有數的。聽尋蹤說你的神女清心術練得不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得全力以赴。”
“是。”
古冰月起身,又道,“對了,按照規定,琳琅今晚會回地宮住。”
“她今晚要回來啊……”
淳于嫵揚脣笑道,“更好,我先給她打一針強心劑,把她往高處再推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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