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嫵轉而看向大祭司,“祭司大人,神女繼位儀式結束後,我再搬去祭司府,你看如何?”
等順利架空古琳琅的權力,她就立刻動身去北越,當夜就走!到時她人都不在南疆了,他們還用得着糾結她住哪裡嗎?
大祭司當然不知道淳于嫵心中所想,一番深思熟慮後,他點了頭。反正淳于嫵成爲他這一支的嫡小姐,已經是記在宗譜上的事實。
誰都扭轉不了!
送走大祭司和玉長老,古冰月陪着淳于嫵回到偏殿。
一進殿門,淳于嫵迫不及待到內殿脫下一身又重又熱的衣裳,挑了件簡便的尋常及踝長裙換上,霎時覺得整個人都變的輕鬆。
穿戴完畢,她走出屏風,才見古冰月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靜坐在妝臺前看她。
可當她迎上那目光,卻發現古冰月又不像是在看她,更像透過她看着別的人,而且入了神。
淳于嫵不由輕輕喚道,“月姨?”
“嗯?”古冰月眸子動了動,醒過了神,見淳于嫵已經換好衣裳,坐正身子道,“尋蹤給你的那本心法,可還在身邊?”
“在。”淳于嫵從行李裡拿出那本心法,翻到其中一頁,遞給古冰月道,“這本心法我已經記得差不多,但後半部分還沒來得及仔細鑽研,只會這一頁前面的部分。”
古冰月接過心法,隨意翻了翻淳于嫵已學的部分,滿意道,“這麼短的時間,你能悟透前面半部心法,很難得了。這本心法你暫時擱置一邊,我要交給你一些招式技巧,只要你能把我教給你的和所學的心法融會貫通,這一個多月勤加練習,足以應付神女繼位儀式。”
“是,月姨,我聽您的安排。”
古冰月將心法放到妝臺上,緩緩道,“神女清心術往普通裡說,就是催眠術的一種,不同之處主要在這心法。這本心法看似是高深莫測的秘籍,讀起來也艱澀難懂,但其實它只是先輩的一位神女殿下所著的教人修身養性的口訣。”
“月姨的意思是它並不是武功秘籍?”淳于嫵微驚道,“可我修煉心法時,感覺丹田裡有股帶着暖意的氣息在凝聚。”
“境由心生,心中有善氣淨人,心中有愛氣暖心。神女清心術的要領正是操控者的心境。操控者用催眠術將人帶入幻境,給生地予死地皆在一念之間。”
“所以,神女清心術能在幻境中殺人?”
“不僅如此,傳說神女清心術練至出神入化的境界後,還能讓幻境成真。從神女一族存在至今,也只有一位神女步入那樣的境界,而且她還是上古的神,擁有神之身。”
古冰月頓了頓,唏噓道,“但凡是人,誰又沒有那麼一點執念,一點**,以及想要追尋和心懷嚮往的東西?即便是剛出生的嬰兒,也貪戀母親懷裡的奶香。”
淳于嫵深諳其理,淡淡道,“俗世之人是絕無可能達到那個地步的,看來那個傳說將永遠成爲傳說。”
“總而言之,操控者的心至純,神女清心術的威力愈大,所營造的幻境越逼真。”
古冰月起身,“阿嫵,說了這麼多,相信你對神女清心術應該有所瞭解了。你是初學,我便從催眠術開始教起。將你手上那串鈴鐺手鍊借我一用。”
淳于嫵取下手鍊交給古冰月。
古冰月輕輕撥弄着上面的鈴鐺,細碎的清脆鈴聲便斷斷續續響起。
“催眠術可以藉助鈴聲,琴聲,笛聲,簫聲等等外界的聲音,引人陷入幻境,這個道理和當人聽到悅耳的樂聲不由自主產生遐想是一樣的道理。但如果你想大範圍使用,注入內力效果會更佳。至於催眠術的招式,並沒有特定的,可以是出招凌厲擊潰人的心理防線,也可以如流風迴雪般曼妙令人眼花繚亂,更甚至可以是靜坐一隅煎茶溫酒……”
淳于嫵看着古冰月不斷開合的嘴脣,只覺她的聲音愈來愈低。
淳于嫵的目光開始飄渺,漸漸飄忽,直至眸底最後一絲掙扎被迷茫淹沒。
然而這一瞬的淳于嫵,卻已到了一個,她似曾相識的地方。
臨江有屋一座,垂柳竹影,宮翊坐於院中涼亭,彈一弦古瑤箏曲,奏着紅塵故里。
畫面一轉,卻是她撐了小傘提了竹籃走過一條青石小路,來到院角的菜圃,採一把豆角,摘幾顆鮮嫩青菜,烹出一桌人間美味。
畫面再轉時,她與宮翊繾綣相擁,花間閒度,品着三杯兩盞淡酒,聽蟲聲四起,看星沉月落,攜手漸白頭。
淳于嫵只覺自己既像身臨其境,又似旁觀者看着那兩人並肩走過歲月,走過她潛意識裡最理想的生活。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一幅幅畫面卻如水波般從眼前漾過,化作雨天裡水上煙翠一樣的霧。
待霧氣漸散,眼前景象恢復清晰,淳于嫵剎那滿眼震驚!
她竟不知何時走出了內殿,站到了偏殿的大殿之中,而古冰月站在兩步之外,笑吟吟的看着她。
見此情形,淳于嫵已然了悟,月姨催眠了她!
就在剛纔,就在她聆聽關於催眠術的技巧和招式時!
古冰月將鈴鐺手鍊還給淳于嫵,“阿嫵,神女清心術我能交給你的,就是這些,剩下的需你自己琢磨。能不能有所成,只能看你的造化。不過我還想告訴你一句話,是和神女清心術無關的東西。”
古冰月收了笑鄭重道,“你要記住,越是無害的越讓人防不勝防。無論何時,都別太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知道了,月姨。”淳于嫵垂眸,掩去那個幻境與現實差距帶來的淡淡失落。
她把手鍊重新戴回手腕,思量片刻道,“月姨,神女繼位儀式之前這段時間,我想去地宮住,以便潛心修煉神女清心術。”
“地宮的環境的確最適合修煉神女清心術,可你一個人住在地宮加上之前琳琅發生的那些事,你不害怕嗎?”
淳于嫵搖頭,“我不信有妖魔,我只信人比鬼怪更可怕。先前因爲不確定古琳琅是不是用蠱的人,我纔跟着出來想確認。現在已經確認了,我就沒有必要再守着古琳琅。”
而且回了地宮,她還可以順便查查那晚的詭異人影。那人深更半夜出現在她的牢房外,絕不會是偶然。
古冰月沉吟道,“既然你不怕,那我等會兒就去地宮給你收拾間屋子出來。”
“月姨不用麻煩,玲瓏小姐的房間空着,我就住她的房間行了。”淳于嫵笑着道。
這幾天她仔細回想古玲瓏和她動手前說的那番話,她總覺得古玲瓏知道古琳琅動用母子蠱的事。而古玲瓏曾說要請她看的一場戲,最後卻設計死在她手上,這一點她始終沒想明白。
最無法解釋的是,就連古玲瓏的死因也是一個謎。
這一切的一切,她實在無法不好奇。
可裹滿謎團的當事人已經死了,她無人可問,只能試試住進古玲瓏的房間裡,看能不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
淳于嫵行事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得到古冰月的同意後,她當日就住到了古玲瓏的房間。
想來是古玲瓏十分愛乾淨,她的房中除了大半個月無人居住積了些薄灰,竟毫無髒亂之感,所有物品擺放得井然有序,一目瞭然。
淳于嫵本以爲古玲瓏也會像古琳琅那樣藏着什麼,可當她在房中一圈走下來,將所有的暗格一寸寸摸清,才發現竟全部都是空的。
淳于嫵只得將目光轉向古玲瓏的妝臺,但同樣令她失望。
妝臺的抽屜裡,放着一些首飾和脂粉,還有一個空空的藥瓶。
夾層隱秘的暗格裡,倒是有東西,卻還是三個相同的藥瓶。其中兩個瓶子裝着滿滿的藥丸,另一個瓶子中只剩半瓶藥丸。
淳于嫵找來仍在地宮修補壁畫的莫尋蹤查驗,和她猜的差不多,這些藥都是古玲瓏素來用以治療心疾的藥物。
淳于嫵翻箱倒櫃,最終一無所獲,可這樣的結果非但沒有澆滅她的好奇心,她反而隱隱覺得古玲瓏乾淨得有些過了頭。
這夜,莫尋蹤不放心淳于嫵,擔憂那夜那個詭異的人可能會出現,對她不利,他便在古玲瓏房中打了地鋪。
然而,這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起初,淳于嫵以爲是因爲莫尋蹤在,讓那人不敢輕易現身,第二日,便將莫尋蹤趕了出去。
可莫尋蹤不留古玲瓏房中,甚至因宮中有事不留在地宮裡,那個人影始終沒再出現。
整整一個月過去,地宮風平浪靜,彷彿那夜出現的人影,只是錯覺。
可淳于嫵卻無比清楚,那人絕對存在。或許一直都隱在地宮的某個角落,觀察着她。
時間一點點流逝,離神女繼位儀式不到十來天。
這一日,淳于嫵起了個早,穿好衣服,準備到妝臺前挽發。
可她剛走近妝臺,整個人忽然就不動了。
落滿灰塵的妝臺面上,有一條清晰的指痕,極其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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