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秋晚嚇了一跳,來時是秋彩自告奮勇趕的馬車。如今她重傷躺在車裡,馬車怎麼突然動了?
這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纔小姐那些大不敬的話可是被人聽到了?
唐韻眸色一凝,素白的手掌在腰間一抹。幾點寒光穿過馬車簾子,迅速飛了出去。耳邊卻傳來叮叮幾聲脆響,之後便是低緩悠揚的男子聲音。
“我們爺讓屬下轉告小姐,隔牆有耳莫要以爲這天下處處都是安全的。”
唐韻抿了抿脣,所以,趕車那人是樂正容休派來的?
“屬下到了。”男子說道:“小姐有話儘可以說了。”
這話當真是囂張至極,唐韻卻並沒有如往昔一般立刻反駁回去。這個天下有一種人就是有囂張的本錢,樂正容休和他調教出來的手下便是。
他們若是說安全,那便是真的安全。
“到底怎麼回事?”唐韻看了眼秋彩的傷勢狠狠皺了皺眉,找出粒藥丸給她餵了進去。眼看着秋彩胸口流血的速度慢了下來。
“並不是賢妃娘娘吩咐人動的手。”秋晚並不明白自己主子和國師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瞧這個樣子,該是對那天仙一般美麗卻殘忍如妖魔的國師大人非常信任。於是,她便也放心大膽的將方纔的情形都說了出來。
“我們身份低微並沒能見到娘娘,剛進了鸞喜宮歷姑姑便吩咐了手下的大宮女帶着奴婢和秋彩去配殿裡吃茶……”
宮女表面上異常親切,卻句句不離蕭王府的事情。拐彎抹角的想要從她們嘴裡套出唐韻接近樂正容休到底是誰的注意。
秋晚牢記着唐韻的吩咐,便故意透漏出了林側妃頻頻讓人折磨蕭嫵,意欲叫她不明不白的死掉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宮女聽到這個果然就不再追問,立刻轉身出去了。
“之後,可是那歷姑姑親自出場了?”唐韻重新給秋彩包紮了傷口,拿着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跡。
“小姐怎麼知道?”秋晚一愣:“後來,那位歷姑姑真的來了,還是帶着慎行司的人一同來的。”
秋晚眸光一閃,顯然到了如今還有些後怕,足見當時情形的緊張。
“歷姑姑一來便咬定我們偷拿了方纔那大宮女的玉鐲子,一定要將我們壓去慎行司問罪。奴婢無論如何解釋,甚至願意讓她們搜身,她們卻一味的只想將我們打殺。”
唐韻眸色一冷卻並沒有說話,秋晚便繼續說道。
“秋彩一貫是不大愛說話的,那時候卻突然蹦了出來說我們根本沒有偷東西。她說那些個做賊的都是狼心狗肺黑心肝,誰也不曾想到。說着說着,她竟然……”
秋晚聲音一頓,水眸當中浮起一絲恐懼:“她竟然直接抓起桌上擺着切點心的刀子捅在自己心口,又用力一劃。說是要拋出自己的心叫大家都看看是不是黑的。若不是黑的,便是冤枉了她。”
唐韻手指猛然一縮,看向秋彩的眼神當中帶着幾分鄭重。
“那情景立刻將所有人都給嚇着了,奴婢趕緊捂着她的心口。並質問歷姑姑,既然秋彩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是不是就說明那大宮女在說謊。若是想證明她沒有說謊,便也該將心掏出來給大夥瞧瞧。”
“做的好!”唐韻眸光一閃,既然長着一顆髒心爛肺,便應該掏出來直接扔掉!
“那大宮女自然沒有秋彩的魄力,歷姑姑便讓慎行司將她給帶走了。之後便客客氣氣送了我們出來。”
秋晚眼圈一紅:“若非秋彩這番捨命之爲,只怕……小姐便再也見不到奴婢們了。”
“那宮女叫什麼可還記得?”
“她自稱名喚茯苓,但如今她人已在慎行司。聽說進了那裡的宮女太監從沒有活着出來的,小姐怎的問起她來了?”
唐韻冷哼了一聲:“你以爲歷姑姑帶着的,真是慎行司的人?”
“怎麼可能不是?”秋晚愣了。
“樑側妃一早便是樑府的棄子,無論是蕭王府還是樑家都不願再提起她來。不然有那樣的靠山,蕭嫵怎會過的連個下人都不如?”
“所以。”秋晚吃了一驚:“她們這是要殺人滅口?不希望蕭嫵的事情被外人知道麼?”
“是啊。”唐韻冷笑:“蕭嫵若是突然活躍起來樑側妃的事情還壓得住?恰好本小姐與國師大人又是那樣的……關係。這事若是叫國師大人知道了,皇上還能不知道?”
唐韻眯着眼,原本清麗溫柔的容顏上,笑容卻極是涼薄:“蕭王府將御賜的側妃逼死,這是妥妥的大逆不道啊。偏樑家卻選擇了作壁上觀,所以怎麼能不殺人滅口,敲山震虎?”
敲秋晚秋彩兩座山,震得的她唐韻的虎。叫她乖乖閉嘴,不該說的不許說。
可惜……
唐韻緩緩掃過仍處在昏迷中的秋彩,誰也想不到這丫頭竟然有如此大的膽子。用一條命將她們的計劃給搗的支離破碎。
“你可是有什麼要問的?”唐韻眼風一掃,正看見秋晚一雙水眸中滿是不解。
“奴婢只是想不明白。”秋晚仰起臉:“按理,樑家即便想要給賢妃找一個靠山。怎麼也該是娘娘的親姐姐,怎的卻爲了個林側妃連嫡親的女兒都給舍了?”
唐韻眼中精光一閃:“你當如今的樑家還是當初那個樑家麼?”
秋晚沒有答話,眼中的疑惑卻越發深了幾分。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北齊的丞相原本是樑賢妃的父親。樑府的掌家夫人則是雲山書院院主的獨女。”
“雲山書院?”秋晚吃了一驚,聲音陡然一尖,卻猛然想起如今正身處馬車裡趕緊捂上了嘴巴。
“就是你想到的那個雲山書院。”唐韻勾脣一笑:“天下第一書院,北齊大半的文官都是雲山書院的出身。天下讀書人皆以出身雲山書院爲榮。樑相則是院主最得意的門生。是以,咱們府裡那位樑家嫡長女,即便是做皇后都是完全有資格的。”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秋晚張了半天嘴卻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若是如此,樑側妃怎的會成了一個王府的側妃?還能將日子給過成了那般?
“樑相做官是個好手卻根本不會教女兒,在家中只知一味的寵愛,致使大梁氏完全就不知道世間險惡。等到甄選太子妃的時候,不知怎地就先看上了我那父王,死活都要嫁到蕭王府。幸好先皇大度,一道聖旨將大梁氏賜給了蕭王府。”
“這也說不通啊。”秋晚眸色閃了閃:“以她那種出身,當個王妃戳戳有餘,怎地纔是個側妃?”
唐韻冷冷一哼,清眸中閃過一絲嘲諷:“你以爲皇上的臉是隨隨便便能叫人打的麼?世人都道是先皇成人之美,卻根本沒人知道在樑相請旨賜婚之前,冊封大梁氏爲太子妃的聖旨先皇實際上早已經擬好了。而原本作爲賜婚史前往樑府宣旨的正是祖父。”
秋晚吸了口冷氣,顯然已經被驚着了:“先皇竟……真的同意了?”
“大梁氏嫁入蕭王府以後,樑相突然辭官歸隱。小梁氏則成了太子良娣,雲山書院便是樑相爲小梁氏準備的嫁妝。這一場鬧劇,皇上半點沒有吃虧。”
雲山書院桃李滿天下,它的勢力早已將北齊政權滲透。樑相作爲雲山書院的代表,又怎麼能夠叫皇上放心?
大梁氏成爲太子妃便是制衡拿捏雲山書院的棋子,可惜她不聽話。
抗旨原本是誅九族的大罪,爲了全族上下。樑相唯有再挑一個人質送入皇家,並交出雲山書院退出官場。
跟丟面子什麼的比起來,當然還是實際的利益更加叫人喜歡。所以,大梁氏的事情便成了後來所有人看到的那樣。
但,一個不給自己面子的女人,皇上又怎麼允許她真的能過上好日子?所以,她只能成了側妃。
“所以說,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秋晚鄭重點了點頭,給出了一句十分中肯的評價。
“這一點上,大梁氏的確被林氏給甩了八條街都不止。”唐韻眸中帶着冷笑:“最後被視作姐妹的一個陪嫁媵妾給壓的死死的,這女人的愚蠢也是沒救了。”
林側妃不過是樑家的遠親,自小父母雙亡,被彰顯正義的樑相給養在了府裡。誰都沒有想到那看起來柔弱可憐的女子,纔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但,搶了自己表姐的男人,連她的地位都給直接搶了。
“奴婢就不明白了,既然如今連樑家都已經放棄了樑側妃,小姐怎的卻在不遺餘力的幫她?那樣的一個……即便放出來又有什麼用?”
唐韻懶懶靠在馬車上,清眸中一片晦暗不明的幽深:“樑側妃之所以會被關進閒思院是因爲她親手溺斃了自己的兒子。”
“什麼?”秋晚悚然一驚,一個沒留神額角便在馬車上狠狠撞了一下,卻因聽到的內容太過驚悚而沒覺出半絲疼痛。
“樑側妃居然真的將自己的兒子給……?”
“自然不是真的。”唐韻幽幽說道:“我那世子哥哥出生的時候,林氏仍舊還是個不上臺面的妾。是以,怎麼能容許蕭王府裡有出身更高的男丁出現?你難道不覺得我那父王這麼些年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很奇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