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平能夠將金枝玉葉都拒之門外,這樣的事情是多少人幾輩都修不來的榮耀,可是顧安平卻不屑一顧,雖然將軍對他們都很和善,可是在軍中卻素有“鐵血將軍”的稱號。
所以當高格看到顧安平眉頭緊鎖在爲醉陽的傷勢擔憂時,便覺得分外詫異,或許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顧將軍看起來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對公主一點感情也沒有的樣。
醉陽睡的昏昏沉沉,末了,她是被胳膊上的傷口給疼醒的,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找來那個刺了她一劍的暗衛大罵一頓。
她只是讓他在旁人面前演演戲而已,卻沒讓他真真刺自己一劍,這下她的苦肉計可着實是用力過猛了。
顧安平見她醒來,緩緩走過來,道:“醒了?”
醉陽一愣,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一天一睡醒就看到顧安平的臉,這樣的場景讓她覺得分外的不真實。
醉陽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臨時建起的帳篷之中,她躺的地方底下點着茅草,上面鋪着獸皮,醉陽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幾張拼接在一起的狼皮,之前的回憶一瞬間被勾起,想到自己差點就成了兩隻餓狼果腹的點心,不禁打了個寒顫。
顧安平卻以爲她冷,道:“我再讓人去加些炭火。”
他掀開帳門出去的時候,醉陽眯着眼睛發現天光已經矇矇亮了起來,想必自己已經在這裡睡了一個晚上。
不一會兒顧安平回來,卻只是抱着一堆柴火,並沒有其他人跟着進來。醉陽抻着脖往他的身後打量了一番,顧安平奇怪道:“你在看什麼?”
“這些事情怎麼你來做?”
顧安平沒話,只是默默蹲下來往炭盆中添火。
山間溼氣重,尤其是在清晨,周遭都是霧氣濛濛的,即便已經到了這個月份,醉陽覺得山林間的溫度也是要比其他地方地上幾分的,她受傷後流了不少血,是以更加覺得冷,不禁裹了裹蓋在身上的大氅。
醉陽復又躺了回去,打算翻個身睡一會兒,可是顧安平卻並不給她這個機會,而是坐到了牀邊,扳着她的肩膀給她正過身來,問道:“你怎麼會來這?”
醉陽齜牙咧嘴佯裝他弄疼了自己的傷口,然而顧安平不爲所動,“你的傷是在臂上,我現在抓着的是你的肩膀,你少給我打岔。”
醉陽的氣勢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一點點萎靡下來,她的眼神左右飄忽,道:“你們已出發的時候我就跟來了,只不過我一個人走的沒有你們快,所以才落後了這許多。”
顧安平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道:“你跟着軍隊做什麼?”
他滿臉疑惑地望着自己,醉陽的心中卻是一痛,鼻一酸便傾身環住了顧安平的腰身。
顧安平大驚,往後退了一退,奓着手無所適從,慌亂道:“公主你這是作何?”
醉陽怒道:“不要再公主公主的叫我,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顧安平試着推了推,可醉陽卻摟着他的腰身始終不肯鬆手,顧安平嘆息一聲,道:“那都已經是之前的事情了,你不放手,最後傷害的只會是你自己。”
醉陽心痛道:“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感覺嗎?你對我真的就完完全全一點舊情都不念了嗎?”
“之前的那個顧安平已經死了,早在我父親去世的時候他便也隨着父親而去了。”顧安平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他脊背挺得筆直,周身都散發着一種不可靠近的氣勢。
醉陽雖然仍舊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可也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顧安平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彷彿的確如他所,一瞬間,他便不再是他了。
“公主若是覺得好些了,下官便派人送公主回去吧。”
醉陽的眼淚幾乎是在頃刻間便涌了出來,她哀聲道:“顧安平,你回頭看看我,我這一路跟來不過是擔心你會受傷會受凍會捱餓,我只是不想我們纔剛剛見面就要再忍受分別的痛苦,在虞都中,即便你怎麼不待見我,可我至少還會知道你的安全的,我們有時還能相見,即便是如同朋友一樣我也知足。”
顧安平轉身回望醉陽,他眼底洶涌澎湃的黑色之中似乎有一瞬恍惚,他問道:“公主,你爲了能達成自己的心願,是否什麼事情都會做得出來。”
醉陽一愣,道:“你什麼意思?”
顧安平卻不再話了,而是起身出了帳外。
醉陽鞋也顧不得穿,便起身追了上去,她抓住顧安平的胳膊,卻是在餘光掃過周圍的時候愣了。
她原以爲昨夜顧家軍是在這裡紮營休息了,可是沒成想周圍卻是空空蕩蕩的,四周只有這裡一處地方紮下了營帳。
顧安平拂開她的手,道:“公主也看見了,下官還有要事在身,若是公主覺得身體並無大礙,下官一會兒便讓人護送公主回虞都。”
醉陽不敢相信自己千里迢迢一路追來只落得個這樣的結果,她不願信不能信,是意識到了危機一般,醉陽大喊道:“顧安平!”
“醉陽,你鬧夠了沒有!”顧安平終是忍無可忍,回頭怒吼了起來,“我身負皇命,軍情緊急,一刻都耽擱不得,你不要總是用你的情緒來揣測別人的心思,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談這些,若是你肯,便等到我回來我們找機會好好談談。”
顧安平從來沒有高聲跟醉陽個一句話,可是如今他兇巴巴的樣着實讓醉陽的心一下碎成了幾瓣,沒辦法了吧,原來這麼長時間已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意,而始終沒變的也只有自己了吧。
醉陽歡歡鬆開了抓住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突然間她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原是這樣遙遠,如同隔着溝塹一般,山高水長,似再也回不到從前。
兩個人正僵持的時候,高格風一般從一匹壯碩的駿馬上下來,快步道顧安平跟前便是單膝跪地,行禮道:“將軍,都已經安排妥當,分遣的隊伍昨日出發,今日已經佈置完全,在虞都向北三裡處安頓妥當。”
顧安平看了醉陽一眼,怎奈這姑娘了還傷着心,眼角撲簌簌往下落着淚,一派悽慘的模樣,是半分也沒有注意到這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