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惠安高擡的手腕猛然落了下去,段惜羽似乎聽到那一下帶出來的呼嘯風聲。
下一刻,原本看起來非常不起眼,也沒有任何關聯性的人突然直起了身子。
然後,整齊劃一的開始做着一個相同的動作。伸手挑向了腰間的絲帶,用力一抽。
段惜羽腦後劃過一叢黑線,這個節奏……是要脫衣服麼?
爲什麼是脫衣服啊?
話說……這麼直勾勾盯着一羣男人……脫衣服,真的沒有問題麼?
天地間驟然一暗,前方的情形一下子就看不到了。眼前不住飄動着的是一截滑不溜秋的衣袖。
“……”段惜羽扭頭看去,洛子宵的衣服袖子果然少了一截。
這是,不希望她看那些男人脫衣服麼?
然而,那人卻分明半點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妥。仍舊一臉淡漠的專心的看着對面那羣男人……脫衣服。
“金翼?!”驟然間聽到連睿一聲驚呼:“竟然是金翼!”
段惜羽扭頭看去,洛惠安身邊那羣人脫去外袍之後,裡面穿着的分明是一件金光燦燦的金色袍子。
那袍子也不知道用什麼料子做的,明晃晃的十分醒目。
段惜羽狠狠皺了皺眉,這袍子她絕對見過!
當初天塹山大營靈刃初建的時候,就是這羣金衣人從密道里上來搗亂。
結果,叫她一鍋端了。之後還拿去狠狠打了劉太后的臉。
那一次的金衣人是劉太后派出去的,如今竟然在此地,洛惠安的身邊又再度見到了金衣人?
“金翼爲什麼會在你手中?”
連睿上前了幾步,一雙眼睛狠狠瞪着洛惠安。
洛惠安不在意的勾了勾脣角:“他們原本就是我的!”
連睿皺了皺眉:“我師父是你殺的?”
洛惠安淡淡看他一眼:“我殺的人太多,誰知道哪個是你師父?”
連睿咬了咬牙:“越國,前越國睿王連牧!”
“連牧?”洛惠安似乎想了想:“你說的是前金翼的首領?”
連睿的臉色終於黑了:“果然是你!”
“這你可不能怪我。”洛惠安不在意的說道:“怪只怪他手裡剛好有我需要的東西,自己卻沒本事護的住。”
連睿沒有再說話,一雙眸子卻漸漸發紅。
“這人是我的,你不許搶。”段惜羽雙臂一展,擋在連睿身前。
“我要……殺了她!”
“連睿,這世上早已經沒了越國。”
“……”連睿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恢復了清明:“留她一口氣,給我。”
段惜羽勾脣一笑:“好。”
“只怕你們沒有這個機會。”自打金翼出現以後,洛惠安便驟然間平靜了下來。方纔那浮躁的樣子半絲不見。
“金翼現世,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羽兒,你要小心。”連睿看她一眼,語聲很是擔憂:“金翼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他們曾是越國的依仗。”
他吸了口氣:“金翼失蹤之後,越國就……亡了。”
段惜羽眸色閃了閃,金翼的名字段惜羽不知道,玉鳴溪卻絕對知道。
傳聞中那是越國的一隻地下兵團,擁有着震驚世人的力量。卻在連胤羽翼漸豐之後,金翼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當初若是金翼仍舊在暗處駐守越國的話,連胤上位將會困難的多。
“靈刃聽令。”清冷的聲音響徹天地:“今日之後,我要這世上再無金翼!”
“是!”
“呵呵。”洛惠安冷笑道:“不自量力。”
她手腕微微一擡,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交錯一擰,天上地下突然降下了一場大霧。
所有人的身軀都在如有實質的濃稠白霧之中失去了蹤影。
“你不管?”洛子宵離着段惜羽極遠,並沒有被白霧包裹。他的身體四周仍舊是一片晴空萬里。
“你不也沒打算管?”玉懷翊不過擡了擡眼,神色間並不十分焦急。
洛子宵脣角勾了勾:“我信她。”
玉懷翊看他一眼,眸色頗爲複雜:“……我也信。”
“羽兒,用赤陽蓮影。”
段惜羽並沒有慌亂,仍舊站在她方纔所站的位子上。
人的五官無論是哪一個若是驟然間失去了作用,難免便會叫人心中升起恐慌。
但是,她卻沒有。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誰若是先沉不住氣,誰就得先死!
身邊驟然有清風微拂,玉蒼瀾不知從哪裡湊到了她的身邊。
“靈刃的情況有點不大妙。”他說。
“……恩。”段惜羽點了點頭,身體瞬間便被籠罩在一片赤紅帶金的氣流當中。
隨着赤陽蓮影功法的催動,她的靈臺漸漸變的清明,神識瞬間便鎖住了這方天地。
洛惠安所發動的這個幻陣顯然是金翼相當熟悉的,靈刃乍然到了這樣的環境當中,難免會處於被動。
而且,在如今這樣的景況之下,隱藏這一屬性便也徹底失去了效用。
“人有五官七竅。”
段惜羽沉聲說道:“若是缺少了哪一個並不影響你的生命,一個感官失去了,可以將另一個感官放大。不要被眼前的失誤迷惑,讓你自己被眼睛給欺騙了。”
人的眼睛能看到東西,平日裡自然被眼睛支配的最多。
但是,瞎子自小沒有眼睛,拿東西什麼的也同樣得心應手。
若是眼睛成了累贅,不如直接放棄不用。用耳朵,用心仔細感受周圍的變化。
進入幻陣的靈刃至少有三百人,她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去到每個靈刃的身邊,幫助他們化解危機。
這個時候,她只能說這麼一句話,希望他們能夠自己體會出來。
“我們來打個賭。”洛子宵突然朝着玉懷翊說道:“看看誰能忍到最後不出手。”
“好。”玉懷翊脣角勾了勾:“但願你是能贏的那個。”
連睿看了看打賭的兩人,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詫異。但那一抹異色消失的極快,除了他自己根本沒有人察覺。
天幕之下那一團白色的濃霧方圓足足有五丈大小,初時成陣就是規規矩矩的四方形。遠遠看着像是個雲堆起的城鎮。
片刻之後,四方的形狀突然發生了變化,漸漸的拉伸延長。
“居然變成了一條龍?”連睿皺了皺眉:“在戰鬥過程中還能夠隨意變換陣型,洛惠安果真不好對付。”
“所以,蒼穹山果真教導有方。”
洛子宵隨意的說了一句,連睿立刻看向玉懷翊。玉懷翊卻彷彿半點不在意,面龐之上仍舊如往昔一般的冷豔而高貴。
“你說的對。”良久,他方纔緩緩說道:“蒼穹山的人自然是別處比不上的,你說是麼?”
這一次眼見着洛子宵抿了抿脣,半個字都不肯再說了。
連睿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覺得很是無趣,便又再度盯着不斷變換的白霧。
“怎麼……變了顏色?”
這一看吃驚非小,原先那如有實質的白霧不過眨眼之間便給染上了一抹鮮紅。
便如同從地上升起來的一大團火燒雲。
而那鮮紅的顏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加深,陣法的範圍卻在同一時間,漸漸縮小。
玉懷翊皺了皺眉,卻並沒有說話。
眼看着下方的鮮紅霧氣縮的只有一丈左右了,顏色也變作了詭異的暗紅色。似乎只需要一個雷下去,便能從那霧氣之中滴出鮮紅的血來。
微風拂過,天上地下分明就充滿了一股叫人非常不愉快的血腥味。
“怎麼回事?”靈刃並沒有盡數進入幻陣之中,如今還有一大半站在玉懷翊的身後。
這些人可就沒有玉懷翊,洛子宵他們淡定。早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畢竟,這種味道和色澤,叫人怎麼看上去都不會覺得舒服。
“大哥。”權泰皺了皺眉:“公子她們……不會有事吧。”
段惜羽帶了鍾雄和孔昭元進了幻陣,權泰和馮巖留下帶領其他的靈刃。
馮巖眸光如刃,終於朝着玉懷翊抱了抱拳:“尊主,不知場下情形如何?”
他根本看不出霧氣之中有什麼,但是他相信,玉懷翊一定看得到。
“並不好。”玉懷翊說道:“幻陣之所以會改變色澤是因爲見了血。”
他嘆了口氣:“洛惠安帶進去的金翼都是死士,他們以自己的身軀擺下了吞噬之陣。你們所看到的霧氣會因爲染血的程度而不斷改變顏色。範圍會縮小,則是因爲陣中的生魂越來越少。”
“那……那公子會不會……?”權泰顯然有點慌了神。
“不會。”回答的卻是洛子宵:“作爲一個合格的下屬,你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信任!”
一句話,彷彿帶着魔力,瞬間便叫躁動的靈刃安靜了下來。
連睿便又擡了擡眼,眼神飛快的在洛子宵身上掃過。
“差不多了。”玉懷翊緩緩說道:“霧氣就快要消失,破陣的時機到了。”
眼看着方纔縮成了一丈大小的紅色血霧,突然開始一點一點的褪色。
先是暗紅,變作深紅,之後是鮮紅,桃紅……到了最後幾乎就成了薄薄的一層水紅。
霧氣便也如紅色一般變得稀薄透明,能夠叫人毫不費力的看到裡面不住晃動的身影。
“呼。”
天地間卻驟然沖天而起一道乳白色的光柱,稀薄的霧氣瞬間變的刺目耀眼,竟再度變的凝實起來。
“這個賤人!”玉懷翊臉色陡然一變:“居然拿自己生魂獻祭,打算拉着羽兒和瀾兒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