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陰沉如墨,無星無月,秋風,在靜靜的吹,像是人的哭泣。
門打開。
藉着昏暗的光線,謝靈沁看着屋內,這一瞬,眉睫都是顫着的。
“硨磲?”
紫河喚着躲在屋內桌底下那晃動的身影。
而謝靈沁看着那晃動的身影之後,徑直的走向了內室。
內室光線亮,燈火跳耀。
牀榻上有血,地上有血,簾帳上有血,而宇文曜正坐在那裡,血順着他的胸膛流下來,流在牀榻上,染紅了他一襲白衣,刺目的驚心,奪心的瑰豔。
這一刻,謝靈沁的呼吸都快要停了,只覺得指尖顫得厲害。
“宇……”
宇文曜此時面色微白,脣色漸弱,看着謝靈沁,依然淡如斯,如魅,聲音輕輕柔柔,“回來了。”
“你……”謝靈沁終於幾步走過去,憤怒而聲音極低,“你爲不包紮,你要把血放光嗎?”
謝靈沁說着,忙匆匆走向一帝,從櫃子裡拿出藥箱,扯紗布,拿止血散……通通一骨碌倒在了宇文曜的胸膛上。
“宇文曜你這個混蛋,你是想要氣死我,慪死我嗎。”謝靈沁在怒斥。
“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受傷,我說過,盡我最大力,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
“所以,你就要代替我躺在這牀榻上,被人砍,被人殺?”
“不會,他只是想傷你,有些事,在他沒有得到確定前,他不會殺你的,可是,他卻需要警告,需要強攻……”
“宇文曜,你住嘴,我不想再聽你說話。”謝靈沁低聲一喝,話落,看向身後已經與硨磲一同走來來的紫河,“出去看着,還有沒有活口。”
“沒了,不要出去,人並沒有走多久。”
“你閉嘴。”
謝靈沁看着宇文曜,“就我院子里人死了,這般會兒都沒有趕來,就說明,是多麼的乾淨利落與速度。”
“是的小姐,人並沒有走多久,奴婢當時本來是進來救你,結果沒曾想……”
硨磲的面色不也不太好,心有餘悸,看着太子,是震撼。
“奴婢想幫太子包紮的,可是太子說,血流得不夠,到時處理場面時,會起疑。”
硨磲聲音都有些顫抖。
“夠了。”謝靈沁極複雜的說了這兩個字,只覺得宇文曜身上上的血,那般的刺目。
讓她的心,生生的抽着疼,越是疼,手上動作越加快,越加的輕柔。
“紫河,一會兒應該就要來人了,把你身上收拾下,還有硨磲。”
“是。”
紫河與硨磲都是靈慧的丫頭,當即將血抹在衣衫上臉上,身上。
而謝靈沁直到看到宇文曜的血止住了,心頭那種緊窒感這才輕微好了一些,看着宇文曜,“你隨便想個法子,作假也好,你何必要自己親自……”
“這樣,能得你心疼,下次不再瞞我,多好。”宇文曜白着臉色明明如此虛弱,可是,卻仍面帶笑意,說着情話,分明是在安慰謝靈沁。
“聽風呢,聽雨。”謝靈沁對着暗處喚。
當下,聽風與聽雨現身。
“暗處,人走了嗎?”
“稟靈沁小姐,在你與紫河回府前一會兒,撤了。”
“立刻將太子送回太子府邸,這裡的事,我來處理。”
謝靈沁緊聲吩咐,“不要叫董老,會讓人起疑,讓別的可信的大夫來給太子看看,把最好的藥都用上。”
“靈沁小姐放心。”
聽風與聽雨也是面色凝重,顯然是早就勸過,只是太子一意孤行,不包紮而已。
眼看着聽風與聽雨將太子扶走,謝靈沁這心是恨死了,惱死了。
堂堂九五之君,如此卑鄙。
哪止是想傷我,她是想借此試探,試探會不會有人來救她,試探那他千方百計想得到的五萬神兵吧。
“小姐,你別擔心了,太子有了你,定然不會讓自己有事的。”紫河忙上前寬慰道。
“我本是想着,一石二鳥,既可以傷了皇上,又能將慶王府放進被害者的身份裡,這樣,反而讓皇上對慶王府取消疑慮,加上今夜一出,當認爲,有人要害慶王府,一切順理成章,可是沒曾想到,皇上今夜的目的……”
謝靈沁渾身有些無力,“呵!我有傷虎心,虎也早有殺我意。”
“小姐——”
謝靈沁擺擺手,“昨晚,我就該猜到的,我說將事情交給我,宇文曜答應得那般爽快,因爲,我將要所受的傷,他都做好準備假扮我,幫我替代。”
“小姐,那些人手腳利落乾淨,若不是太子叫奴婢躲在桌下,奴婢現在……”
“領頭的是名男子吧。”
硨磲不加思索,無比肯定,“是的,把太子當作是你,刺了一一刀,還刻意等了會兒,聽着你叫喚後暈過去,這才離開的。”
硨磲不得不承認,太子,是真的愛極了小姐,才願意演這一般的戲。
可是,她不會爲太子說好話,她只闡述事實。
謝靈沁看着牀上的斑斑血跡,手指成拳。
這一局博弈,她原以爲勝券在握,看上去也好像贏了,畢竟,冥瀾那邊很成功,可……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算什麼贏!
死皇帝!你給我等着。
……
而此時,皇宮深苑,帝寢殿裡,燈光如晝。
皇上靠躺在龍榻之上,看着面前一個一個垂目凝重的人,“說。”
“稟皇上,再三查探過,行刺現場,把屍體拉走後,對方還寫了一排字。”京兆尹道。
“什麼?”皇上撫着胸口,怒然出聲,“何字?”
“殺人越貨,查事找人,請找名人堂。”
京兆尹說着,不得不將頭垂得更低,“臣的人去查過,方纔,禁軍統領,與皇上你身邊的暗衛也去查過,刺客除了這一排字,沒留有任何痕跡,武功路數,也絲毫看不出來。”
“飯桶,廢物。”
皇上捂着胸口,拍着牀榻,“都城之中,天子腳下,竟讓這無名堂行刺騰不說,還反倒給他們打了名號是不是。”
“皇上請息怒。”
倪公公跪下,京兆尹,禁軍統領,以及因着此事與李傾玉帶領的雷霆暗衛差點交手的慶王爺也當即跪下,大氣不敢出。
帝寢殿裡一時間死一般的寂靜,那種威壓積聚在頭頂,讓人思緒都扯不開來。
“你們,先退下。”終於,皇上看了看胳膊上的傷,擺手下令。
“是。”
京兆尹,禁軍統領,慶王爺當即紛紛告退。
帝寢殿的門緩緩關上。
皇上這纔對着暗處陰影裡出聲,“今夜,城外如何?”
“稟皇上,餘世子顯然是早有預料破了我們的埋伏不說,還將我們混在御林軍裡的幾名暗衛打傷,打鬥時正好還遇上了薛家的人,兩方一時沒有說清楚便打了起來,之後,說清楚反應過來時,餘逸子已經和他的人逃了。”
“廢物。”
“皇上請息怒,此事,副統領已經在徹查。”
“告訴她,那個出城的人不是真正的餘輕逸,昨夜朕去了慶王府,餘輕逸好好的待在慶王府,行動不便。”
“嗯,卑職也這般想,那定然是假扮的,而且,很可能與今夜行刺皇上的一拔人是一起的,想故意嫁禍給慶王府。”
皇上挪了挪身體,“那,謝靈沁呢。”
“稟皇上,一切順利,卑職刺了她胸膛一刀,沒要她命,還在暗處守了許久,清水閣沒有半點異動。”
“這般時候,想必將軍府已經亂起來,當報了官了,到得天一亮,便將謝靈沁受傷的消息發出去。”
“是。”
皇上這才擺擺手,“你們統領呢?”
“任務一成,便出了京,說是會盡快回來向皇上覆命。”
皇上擡手撫了鬼才眉心,“下去吧,把這一切都稟報副統令,讓她速查。”
“是。”
……
某一處偏僻地帶。
李傾玉看着來人。
“回副統領,皇上讓屬下將這些事通報於你,讓你速查。”
李傾玉美眸銳利,點頭,“我知道了,也就是說,今夜,不僅有人揣測出了聖意,還想借此故意陷害慶王府,而且陷害慶王府與行刺皇上的,是同一拔人。”
李傾玉說着,看着天際邊就要露出來的魚肚白,周身都添了殺意。
“名人堂麼……”
……
將軍府自然亂起來了。
風將血腥氣吹開,動靜自然來。
謝將軍帶人到得清水閣看着滿地血色狼藉,面目震驚,在看着滿身是血的謝靈沁虛弱的喊着救命時,更是神色就駭然。
很明顯,對方是衝着謝靈沁而來。
謝將軍立即報官,隨後讓管家將院裡的丫鬟屍體處理了。
彼時,同樣“受驚不已幸得活命的”紫河與硨磲已經幫謝靈沁換了衣服,包紮完必。
然後,還驚動了太醫院的秦醫正,來幫謝靈沁治傷。
在知道謝靈沁胸膛被傷了一刀,需要靜休至少半月時,謝將軍縱然對這個女兒沒什麼感情,也多少還是有些動容。
謝靈沁還撐着殘弱的力氣同謝將軍商量,一定要將死去的丫鬟厚葬,有家人的,便送些銀財去家裡。
謝將軍自然同意,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院裡,屋裡清理得極快。
直到看到謝靈沁分外虛弱的睡下了,謝將軍這才帶着人離開。
然後,沒多久,一道身影,自窗而出,無聲無息出了清水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