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邊的太陽出了一點小頭,天剛有些矇矇亮,便一個身影降落在清心寺內,直奔冷沐真的房間而去。
打從回了房間,冷沐真便沒有歇下,來回踱步地想着冷亦寒的事。
哥哥至今未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正想着,突然窗外一道人影直衝而來,一瞬落在她面前跪拜而下,“屬下參見小主子!”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保證只有這個房間內的人可以聽到。
芷蕾受了內傷,早已經歇下,清瑩也回房睡了,房間內便只有冷沐真一人。
見莫彥來了,冷沐真猶如看見了救命稻草,立時一喜,“快平身,可有我哥哥的下落?”
“有。”莫彥微一擡眸,應了一聲又垂下眸子,聽着主子的命令而起身,“屬下派人尋遍了清寺山(清心寺所在地),連山腳下、後山林都沒有放過,才尋到山腳下、小河邊的冷世子。”
山腳下?他怎麼走了這麼遠?
小河邊?是指京城方向的那條小河嗎?那根本不是去毒林的路,冷亦寒去那兒做什麼?
冷沐真頓然疑惑,俏嬌的小臉微一緊張,“哥哥去那兒做什麼?他受傷了?你帶他回來了麼?”
受傷?莫彥一陣錯愕,繼而微微一笑,“小主子放心,冷世子不曾受傷,只是約了女子在小河邊放奉香的花燈......”
約了女子?!
冷亦寒不是戀妹情結嚴重嗎?怎麼還揹着她,約別的女子?
再者,不過放幾盞奉香的花燈,至於揹着她、揹着所有人,偷偷下山麼?
也不知在吃女子的醋,還是在氣惱偷偷下山的事,冷沐真小臉微微不滿,冷哼一聲找了張椅子坐下,“他約的什麼女子?”
虧她擔心了一整個晚上,居然是去約會了?!花田月下、放放花燈,何其浪漫啊!
聽出了主子語氣中的惱怒,莫彥不由謹慎幾分,微微恭着頭不敢直視,“回小主子的話,冷世子約的女子,乃是凌晟國國師的千金,司徒甯。”
司徒甯?哼,果然是個聽都沒聽過的名字!
冷沐真原就不滿,聽了這個名字,更加怒意上頭,“這個女子究竟什麼來頭?”
奉香節真是奇了怪了,怎麼凌晟國人都爭着搶着來清心寺?
先是千夜冥、又是這個司徒甯,一個找寧蠑尋仇、另一個找冷亦寒談情,凌晟人還真是清閒啊!
莫家調查,自然將底細都調查得十分清楚。
聽主子問了,莫彥便將一紙呈上,繼而沉聲介紹,“司徒甯,芳齡十五,未曾婚配。凌晟國司徒族嫡出千金,其父乃是凌晟國師司徒權,其母因生她而難產致死。
司徒甯爲凌晟一代才女,不僅精通詩書、頗通武藝,而且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她好下棋,曾與凌晟皇帝對弈,連勝十局,因此小有名氣。”
主才、不輸武,哼,果然與冷亦寒志趣相投,怪不得瞞着所有人前去約會!
虧她還親自去毒林尋他,虧她還徹夜不眠,虧她還坐立不安,敢情人家安得很!說不定孤男寡女、山林野外、情難自控,到日曬三竿還回不來!
越想越是氣惱,冷沐真雙拳緊握,強忍住心頭怒意。
餘光瞥見她緊握的雙拳,不似武者該有的力道,莫彥這才一驚,“小主子,您的內力?”
說起內力,便想起心口的傷,最好還是不要動怒。
冷沐真遂忍下怒意,輕捂了捂左胸口的傷,“昨日午後,有幾人暗衛、幾人殺手前後趁虛暗殺我,我不敵,便受了重傷。傷在胸口,爲了阻止傷勢蔓延,寧蠑暫廢了我的內力。”
有人暗殺?是冷族的仇人?
莫彥更爲一驚,憂色頓時漫上雙眸,“小主子傷得可重?廢去內力,可曾傷身?”
冷沐真伸手示意他坐,另一手自斟了一杯茶,“傷勢已經大好了,內力也恢復了一成,傷身倒不至於。”
一聽傷勢好轉,莫彥也就鬆了一口氣,憂色漸漸被怒色取代,“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暗殺小主子?”
什麼人如此大膽,冷沐真也想知道。
忽而想起莫彥的能力,冷沐真先是輕啜了一口茶,後凝了他一眼,“暗殺之人,我也想盡快知道。暗衛和殺手的屍體,全在驗屍官那兒,你能查出來麼?”
莫彥剛坐下,又馬上起身一拜,“自當爲小主子效力!”
冷沐真輕應了一聲,再次示意他坐下,“你畢竟是莫家新任的接班人,莫府家務可多?”
莫彥搖頭,“皇帝離京,莫府便可鬆懈幾分,家務諸事不必屬下操心。”
想來家務有莫府千金管着,公務有莫府幾個長輩管着,他要僞裝無能,自然什麼都不必管。
問罷,冷沐真才點點頭,“既然如此,即日起你便留在我身邊,等到莫殤回來,你再行離去。”
打從莫殤以不願爲官、志不在家爲由,離京去了魔宮,他們兄弟二人便再沒有見過面。
一聽大哥的名字,莫彥心下不由一震,“大哥一向追隨小主子,不離不棄,如今去了哪兒?似乎上次在皇宮,屬下便沒有感覺到大哥的氣息。”
談及莫殤,冷沐真便是一嘆,那個可憐的孩子,被寧蠑擄走也不知受了什麼傷害。
唉,寧蠑既然喜歡男人,無非就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事情。
可憐的莫殤,才華橫溢、才能出衆,卻被寧蠑那個傢伙欺負了。
欺負不欺負的,她自然不能告訴莫彥,畢竟只是她的猜想。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不值一提!
冷沐真遂避開這個,輕輕一嘆,“莫殤爲了護我,被點了死穴,千鈞一髮,他自破穴道身受重傷。現下不知找了什麼地方靜養,應該是恢復了。”
不僅主子受了傷,大哥也被人點了死穴?!
晴天霹靂一個接着一個,莫彥頓時又是一臉憂思,“大哥被何人點了死穴?屬下定要爲大哥報仇!”
人又沒死,報什麼仇?
冷沐真無奈,其實她也十分擔心莫殤的安危,遂一哀聲,“這是他們倆之間的仇,莫殤自己會報,你不必操心。”
這話說的是,大哥的仇,從來不需要別人插手。
莫彥隨即應聲,語氣亦不乏擔憂,“大哥不曾回莫府,他在何處養傷?魔宮麼?屬下想去探望。”
都說兄弟情深,這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兩個孩子,果然感情深厚、令人羨慕啊!
可惜冷沐真也不知莫殤在何處養傷,只知道寧蠑說,讓楓影放莫殤出來,大概是被寧蠑囚禁了。
既然都放出來了,想來也是無礙了。
遂幾句話搪塞一下,便讓莫殤退下休息了。
想着冷亦寒約會女子的事,冷沐真依舊睡不着,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天也就亮了。
芷蕾的內傷已經恢復,一早便來報冷亦寒回來了,是隻身回來、不曾受傷。
本以爲主子會放心幾許,誰知一聽冷世子三字,便拉長了臉,無比氣憤。
氣氛一下冷凝,冷沐真撐着睏倦的雙眼,倒了一杯茶清神,“你去哥哥房間,把他叫來!”
面對冷亦寒,冷沐真一向都是感動、欣喜的,第一次露出不滿的神情。再加上微微惱怒的雙眸,冷冷抿起的雙脣,像是要吃人的樣子!
芷蕾應了一聲,忙請來了冷亦寒。
剛進門時,冷亦寒還是滿面春光,全當昨天什麼事都沒發生地笑着,“真兒,你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我的真兒確實越來越勤奮了!”
忌憚主子的憤怒,芷蕾並不曾提前警示冷亦寒,讓他注意着言語。而是請了他來,立馬默默地退離,深怕主子一怒之下,將她也給吃了......
以前在魔宮時,主子雖然天性愛玩、開朗,整天樂呵呵的。但越樂呵的人,發起怒來就越恐怖,連毒林的猛獸都要顫之一顫,她可不敢恭維......
冷亦寒還不知情地笑着,進門才感覺到沉重壓抑的氣氛,不由笑容一僵,“真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勢反覆了?”
該死的,一來就咒她!是不是有人女朋友,就希望她傷勢反覆,快些死了最好?!
冷沐真冷冷一哼,正眼都不想瞧他,伸手入懷取出瓷瓶遞給他,“昨天寧蠑玩心大起,將續命丸調包了,這纔是真正的續命丸,你拿着!”
語氣依舊冷到骨子,叫冷亦寒也爲之一顫,小心接過瓷瓶一看,“果然被調包了,還是真兒細心,我現下才發現。”
冷沐真輕扯了扯嘴角,“昨晚上有什麼快活的事,連續命丸被調包了,哥哥都不曾發現?”
快活?這詞......
冷亦寒不由錯愕,這才發現妹妹睏倦的雙眼,立時慌了神,“你是不是一晚上沒睡?還是一晚上都沒睡好?你的侍女怎麼當值的?沒有給你焚安神香麼?還是安神香用完了?”
一連幾問,一如平常的關心和着急,冷沐真卻絲毫不感動,冷冷別過頭一哼,“昨晚上哥哥失蹤,桌上留了一張紙條,說讓哥哥去毒林一命換一命。妹妹我擔心了一晚上,深怕哥哥出事,可是哥哥你呢?到哪兒逍遙快活去了?”
眼前的妹妹,雖語氣平和,卻大有咄咄逼人之勢,她......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