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七彩曼陀

011 七彩曼陀

清粥小菜很快便被送進來了。萌紫玥扶羽千夜坐起來,在他腰身處放上大迎枕,又替他把如墨的長髮順好,這才端起白粥遞給他。

羽千夜不接,也不開口。

萌紫玥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是在等她喂他……

好,反正多的都做了,也不差這一點。萌紫玥認命的舀了一調羹,並吹了吹,估摸着不燙了,才送到他嘴邊。羽千夜仍不張嘴,眉峰微蹙,長睫半掩,似有拒絕和厭惡之意。

萌紫玥固執地將調羹擡在他脣邊,並道:“別說你吃不下,或者吐出來,如果這樣,你是知道後果的。”

羽千夜垂下眼簾,默默地張開嘴,慢慢嚥下。

很快,王府裡的人都知道殿下醒來了,並開始喝粥了,大家只需兢兢業業的各司其職則可,都高興壞了。而在王府頭上籠罩了幾天的重重陰霾也隨之消失。

只是,秦月影和柯畫影的心裡卻空落落的——殿下醒是醒了,卻並沒有傳人進去侍候,仍然是那個青衣少年在裡面守着殿下。兩人焦慮不已,不約而同的都去問傅逸雲,這個青衣少年究竟是誰?和殿下是什麼關係?爲什麼殿下寧可要一個粗手笨腳的少年在身這,卻不要她們去侍候?

而傅逸雲僅免費奉送她們四個字——無可奉告!

“不吃了。”羽千夜覺得白粥不好吃,勉強嚥了兩口就咽不下去了。

萌紫玥則覺得他剛醒來,表現的尚可圈可點,遂也不再強迫他,許是他真的沒胃口,萬一到時又吐出來怎麼辦?吃東西也是要循序漸進的,先慢慢來吧。

喝藥時,不用萌紫玥三催四請,他倒極爽快地喝了。萌紫玥覺得他這些天水米不進,還是要少食多餐爲好,並且膳食要以既營養又清淡,好克化的東西爲主,其間還要多喝水,多曬曬太陽。

比較煩惱的是,他還會時不時的高燒,這倒讓她不好理解了——他既不咳嗽,也不是受了風寒,肚子據他說也不疼,爲嘛反反覆覆的高熱?

這不,才醒來沒多大一會兒,他又燒得臉色通紅,昏昏沉沉,就連呼出的氣息都灼人,嘴裡還時不時的會低哼一兩聲,似乎很痛苦。可他的聲音本就盅惑人心,這麼一哼,聽起來倒像在呻吟似的,讓人口乾舌燥,血液鼓譟。

“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又發燒了,沒道理啊?這麼下去燒成白癡怎麼辦?”萌紫玥不解地嘟嘟囔囔,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去問問太醫,剛一動步子,身後幽幽的聲音似怨似嘆:“你又騙我,我喝了粥你就要走?”

她嘆了一口氣,迴轉身認真解釋:“我不過是看你難受,想去問問太醫,你想到哪去了。”

羽千夜半睜着眸子看着她,眼神迷離,眸光交錯。他沉默了許久,輕輕拍了拍牀沿:“過來,有什麼問我好了。”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萌紫玥依言坐上去,很自然的伸手貼了貼他的額頭,被那煮雞蛋的熱度灼的心驚,雙眸都睜圓了,“你這反覆的發燒是怎麼回事?按說不應該呀?”

她手上的涼意是羽千夜貪戀的溫度,他將額頭在她軟軟手心裡蹭了蹭,感覺似乎好受多了。然後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裡,不答反道:“你的手這麼涼——還有,這身衣服真礙眼,脫了好不好?”他說着,還試圖伸手去拉扯她身上的青衣舊襖。

“想得美。”萌紫玥瞪眼,冷哼道:“纔剛醒就做怪,莫不是燒糊塗了,我喚王嬌嬌來,這樣你們皆大歡喜。”

羽千夜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幾眼,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滿臉愉悅。

在萌紫玥狐疑的眼神中,他拉起她的手放到脣邊咬了一口,方低聲道:“幼時曾被下過毒,是極爲厲害的西域毒藥,險些一命嗚呼,後來縱然被救過來了,可自那以後,一旦我生病,便會有高熱的症狀產生……這個你不用擔心,回頭便好了,我早習慣了。”

萌紫玥沒料到是這方面的原因,略加思索,斟酌着言辭道:“是不是餘毒未清?”

“餘毒?倒也不是,我有一位師傅岐黃之術了得,幫我淨過毒,曾說這樣不礙事,興許是好事。”

“那就好,萬一你再出點什麼差池,我可沒法交差。”萌紫玥也曾聽到過那種高燒可以殺死癌細胞的說話,便也鬆了一口氣。

羽千夜翻了個身,突然將頭擱在萌紫玥的大腿上,她正要掀下他,卻聽到他似乎很難受地道:“玥玥,我們不要吵了好不好?我不逼你喜歡我,但你也不要將我拒之門外,你不理我,我覺得生無可戀……”

萌紫玥心道,丫的,說的比唱的好聽,你他媽哪裡生無可戀啊?身邊不是有美相陪麼?

她不過稍稍遲疑了這麼一下,他卻在她腿上蹭了蹭,很舒服的又湊近她些許,低聲嘆道:“我都病成這樣了,你就不心疼麼?還要同我生氣,或計較嗎?”

萌紫玥沉默了一下,默許了他的行爲。

……

宣安候府的梅院掌起了燈。

沈月香心煩意亂,正在訓斥兒子:“你整日遊手好閒,眠花宿柳,只知道在女人堆裡充英雄,算怎麼回事?這麼大個人了,總要找個生計過活纔是正經啊,莫不成就這樣混一輩子?”

元朝藹垂着頭,被訓的灰頭土臉。他心裡也不服氣,忍不住回嘴道:“雖說姨娘罵的對,可兒子這腦袋被萌紫玥那小賤人砸破了,這纔剛剛好,能做個什麼營生?”

沈月香想到那天的事,也是又悔又氣,他們非但沒弄死萌紫玥,反倒被她利用了,想想猶不解氣,可萌紫玥身邊有高人和能人守着,她派去的人幾次出馬,俱是鎩羽而歸。

她這邊還在暗恨,元朝藹卻喜笑顏開道:“姨娘也莫心煩,兒子有一事說出來,保管讓姨娘高興。”

不管怎麼樣,沈月香還是疼兒子的,便示意元朝藹快說。

待聽得到他說要去鄭府提親,對方還是鄭惜霜時,她不免驚訝了:“那個死丫頭,素來眼裡只有你大哥,我找人去提親,他們家焉能應允?不是擺明了要被羞辱嗎?”

元朝藹得意的拿出一塊玉佩給沈月香看:“這是表妹許我的信物,兒子和表妹已私訂終身了,姑姑家若是不答應,便等着表妹大了肚子,哭着來求咱們娶了。”

沈月香瞪了兒子一眼,心知是怎麼回事,隨之笑起來:“你姑姑一心想讓女兒嫁給嫡子,百般瞧不起你,老罵你不知上進,這下好了,也有她求着我的一日。”

但旋即她又笑不出來了,惱火地道:“這麼多年,我一心想讓你坐上元家嫡子之位,好幾次都差點得手,沒料到這次卻功虧一簧!你大哥的病馬上就好了,眼看又要成爲駙馬,日後,這元府哪還有我母子的容身之處?”

尤其是少了候爺的寵愛後,府中的下人便開始看人下菜碟,處處不受她的管束和轄制了,弄得她日子越發的難過。

元朝藹也深知其中的道理,嫡子和庶子那是天差地別的待遇啊!依自己不事生產,卻又是個散財童子的性子,屆時分家產時,自己只能得到少得可憐的一部分,偌大家產盡數歸嫡子所有。分來的那點家產,還不夠他大手大腳花上一個月。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暗暗忖度片刻,忽然陰陰一笑:“姨娘莫慌,這事交給兒子去做,保證能讓姨娘心想事成。”

沈月香現在是六神無主,聞言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道:“趕緊說來聽聽。”

元朝藹湊上前去,兩母子低頭區區拱拱半天,然後皆不住點頭,顯然此計兩人都覺得可行。末了,元朝藹得意地道:“等她落到我手裡,我定要讓她嚐嚐小爺的手段……”

“啪!”知子莫若母,沈氏拍了他一記,眯起眼睛,滿臉陰狠地道:“你有點出息行不行?女人你還玩的少嗎?落到你手裡,就趕緊結果了她,省得夜長夢多。前面的虧你還沒吃夠麼?”

元朝藹雖捨不得萌紫玥那鮮花似的小模樣,但他孃的話也不無道理,連忙點頭稱是。

出了梅院,元朝藹色心又起,本想讓人傳信給芸娘,約她到自己院子裡相幽會。但略作思量,他卻腳步一轉,徑直往菊院而去。今兒個,他想玩個膽大的,直接去芸娘屋子裡幽會,想來就讓人興奮,定是別有一番滋味啊!

菊院裡,芸娘以身子不爽利爲由,譴開了所有下人,並讓槿葉去守院門。槿葉是她自己帶來的丫鬟,算得上是心腹,守在門口便是防候爺突然而至。

而她自己卻打開後窗放了一個黑衣男人進來。

“芸娘!”

“瀚郎!”

兩人一見面便迫不及待的抱在一起,顧不得寒喧,那男人就鋪天蓋地的親了下來,芸娘也激動的仰頭相承。

香豔的房間內,只聽見吸嘴麻舌的品咂吮吸聲,滋滋不絕於耳,兩人的身子越摟越緊,順勢就倒在的綺麗香軟的雕花錦榻上。

“瀚郎,我好想你。”芸娘一邊任男人急切地剝着身上的衣裳,一邊喃喃自語。

男人低聲笑了笑,埋頭在她身前的溝壑裡親了一陣,調笑道:“小親親,最近那傢伙顧不上來騷擾你了,所以你不光是想我,還想男人了那玩意了吧。”

芸娘被他手口齊動,撩的嬌喘吁吁,但聽到這話還是有些不高興,嘟着嘴道:“哼,我就知道姓曲的是你殺的,鬧成這樣你滿意了……我猜,那姓曲既然做過花魁,牀上功夫一定了得,所以你被她灌了**湯,在她身上樂的不知南北了,居然連他去了都未發覺。”

男子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俐落的扯開雙方的衣服,將芸娘一頓揉搓,直搓得她身子軟如棉花,方喘着氣道:“陣芝麻爛穀子的事了,老花魁一個,樣樣都不如你,我不過是爲了咱們的大事,勉強應承她幾回罷了,這種醋,你不消吃得。”

說話間,找準地方便沉身陷了進去。

芸娘本想還抱怨幾句,但轉念想到自己也不是多幹淨,一邊陪着元夔縱情聲色,被他玩弄糟蹋,一邊還和元朝藹顛鸞倒鳳,幽會偷情。

大哥不說二哥,再說他們兩人見面的機會本就不多,還是及時行樂要緊,怨懟的情緒便煙消雲散了。

她哼哼唧唧不止,媚眼如絲,一張臉紅的似天邊的晚霞,臉上的神情也不知是痛苦還是愉悅,伸出玉臂緊緊抱着男子寬闊的肩背,躬起身子,隨着他兇猛的動作迎合拋起,婉轉相就。

一時間,屋子裡除了男人劇烈的喘息、女子的輕啼如泣、還有牀帳晃盪、皮肉啪啪作響聲。

因緊着時辰,男人很快雲收雨歇,並將自己收拾妥當。

趁着芸娘大汗淋離,閉目喘息的功夫,他拿出一卷畫冊扔在錦被上,“芸娘,我已找人臨摹了一幅,你可以還給那傻瓜了。”

芸娘臉上閃過一絲煩悶,睜開眼,赤着身子撿過那畫卷,不置可否地道:“其實不用多此一舉,反正那老匹夫的書房燒了,留了這個反倒是個把柄。”

男人的臉在燈下看的分明,大約二十七八的年紀,天庭飽滿,劍眉虎目,身材硬實,倒不失爲一個偉丈夫。

他嘴角掛着不正經的笑容,伸手撫着芸娘滑膩的身子,“你還得先穩住那傻瓜一陣子,就用這畫兒打發他——不過,你也真夠狠心的,嘖嘖,元夔那書房裡收藏的,不僅有他畢生所得的寶貝,還有他們宣安候府幾代的財富累積,卻皆被你付之一炬了。”

芸娘乾脆滾到男人懷裡,任他把玩着自己一絲不掛的嬌軀,嘴角卻泛起一絲冷笑,“就是要他心疼,當初他狼子野心,那般狠心的毀我族人,肆意搶奪我族中的絕世財寶,這般對他還是輕的。”

見男人臉色沉了下來,眼裡有着深沉的傷痛之色,她撫了撫他棱角分明的臉,然後到繡花枕頭底下摸出一物,在他面前晃了晃:“瀚郎,你看。”

男人倏地擡頭,眼神緊緊的盯着她手中的物品,那是一串亮眼的耳墜,做工甚是復朵,精緻到完美——以晶瑩剔透的水晶和寶石雕成小小的美麗花朵狀,一朵朵銜接下來,閃着七彩的光芒,炫目耀眼……

“曼陀羅花!”他脫口而出,心神俱震,劍眉揚起,虎目更是圓睜,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耳墜,嘶聲道:“這是她的七彩曼陀羅,怎麼會在你手裡?”

“我無意中找到的。”

男子一迭聲地道:“你怎麼找到這個的,在哪裡找到的?”

芸娘還未來得及說話,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接着便是槿葉焦急無比的聲音:“小姐,不好了,二公子突然來了,二公子來了,你……”

芸娘臉色遽變,扭頭望着門外。男人臉上焦慮震驚的神色頓收,眸中精光一閃,飛快地將耳墜收入懷中,低聲道:“芸娘,我先走一步,你且保重。”

芸娘紅了眼眶,邊匆匆穿着衣服,邊垂頭哽咽:“瀚郎,記得來看我……”

男子默不做聲地點了點頭,迅速從後窗翻出。芸娘衣衫不整的追至窗邊,癡癡望着漆黑的後院,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漱漱落了下來。

……

萌紫玥覺得身上好熱,汗黏黏糊糊的,她喃喃地道:“姥姥地,怎麼這麼熱?”話一出口,人也醒了。

甫一睜開眼,她便發覺自己被羽千夜緊緊挾在懷中,兩個人像個連體嬰一樣窩在厚厚的錦被中。

難怪這麼熱,羽千夜的身軀好似一座火爐。她慌忙掙開他纏繞的的雙臂,迅速坐了起來,伸手撩開低低垂着的綺麗錦幔,明珠的光亮頃刻間泄進帳內。

“玥玥……”羽千夜也醒了,不知是發燒的緣故,還是他也很熱,反正他臉紅紅,睫毛輕顫,眸光綿長又溫柔地躺在玉枕上,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但他的手臂卻又迅速纏上她細細的腰肢,漂亮的脣角悄然翹高。

“放開放開。”萌紫玥掙扎着下牀,瞄着鬥櫃上的沙漏,咕噥道:“怎麼我也睡着了,還睡到這麼晚了?”太對不起人,羽千夜是個病人,她還說讓他少食多餐呢,轉頭便把他餓到半夜。

她想到和他睡覺的姿勢,頗有些不自在,赧然地道:“你怎麼不叫醒我呢?孤男寡女的……”怎能抱着睡呢?真是太不像話了。

“哼,你現在是個男的。”羽千夜剛醒的好心情被她的話破壞殆盡。

算了算了,睡都睡了,又是合衣而睡,也沒發生什麼事,再糾結似乎太遲了。萌紫玥索性來個掩耳盜鈴,佯裝無事的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馬上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阿彌陀佛,燒好像退了。那個,你一定餓壞了吧?”

羽千夜見她關心自己,心情又好了一些,沙啞着嗓子,帶着一絲撒嬌的語氣道:“我抱着你,出了好多汗。”

“殿下,殿下,我的好殿下,醒了嗎?”驀地,外面傳來傅逸雲叫魂的聲音。

萌紫玥臉一紅,撫了撫凌亂的秀髮,又七手八腳的將睡皺的衣服抻平一些,連忙去開門。

傅逸雲算的剛剛好,帶着人送上新鮮可口的膳食,他一邊偷偷打量着兩人的神色,一邊道:“這屋子裡也太熱了。”

羽千夜馬上吩咐他:“將那幾個新添的暖爐移出去。”

傅逸雲喏喏的應了。他善於察言觀色,見羽千夜微斂着眉頭,面帶不悅之色,便知趣的帶着着下人,搬着幾個多餘其事的鎏金暖爐,浩浩蕩蕩的出去了。

一旦沒了外人在場,羽千夜的臉色便好看多了。

萌紫玥怕他餓壞了,顧不得多講究,趕緊給他盛了一碗瘦肉粥。見他懶懶的倚在枕包上,美人春睡無力起,一副不打算自己動手的模樣,她認命的捉起調羹喂他,不住腹誹,也就你病了,老孃讓着你,但你也得瑟不了幾天了。

羽千夜得償所願,甚是愉快,很給面子的吃了好幾勺,也沒有吐出來,還不停地道:“玥玥,你也吃,這肉粥我以前從沒吃過,很香啊,定不是笨廚子想出來的,是你的主意吧。”

萌紫玥也不否認:“今天吃這個,晚上如果沒什麼不良的反應,明天便給你換換旁的,過不了幾天便會康復了。”

羽千夜聞言,臉上高興的神色便淡了幾分,又吃了兩口,已經沒有笑模樣了,還虛弱地道:“不吃了,我胃裡難受。”

萌紫玥如臨大敵,緊張地道:“怎麼?很難受嗎?要不要吐出來?”

羽千夜皺着精緻的眉,美目氤氳,一臉懨懨,卻堅強地道:“那倒不用,就是難受,沒事兒,我沒事,你也餓了,去用吧。”

傅逸雲心細如髮,給萌紫玥備下的吃食甚是豐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上了桌,還特特地給她燉了上好的雪蛤燉血燕。可因爲羽千夜的不舒服,她也是吃的索然無味,心裡老琢磨,不是好好的麼,怎麼又不想吃了,還特難受的樣子?

百思不得其解,她又不是個大夫。味如嚼蠟的喝了半碗雪蛤血燕,她突然舉起玉碗,問羽千夜:“要不要來點?”

羽千夜施捨般的看了那玉碗兩眼,勉爲其難地道:“我先嚐嘗吧。”

萌紫玥要給他另盛一碗,他又嫌麻煩,伸手便奪過她手中的血燕,擡到脣邊,一直就灌到了碗底,末了咂咂嘴,嫌棄地道:“什麼好東西?吹得那麼神乎其神,還沒你的口水好吃。”

噗!萌紫玥一臉黑線,覺得這傢伙真是欠揍,稍好一些,嘴皮子就不老實了。她兩手交握,故意弄得骨頭喀喀作響,陰惻惻地道:“傅逸雲那傢伙說你幾乎不食甜食,這碗雪蛤你沒覺得很甜嗎?”

羽千夜見勢頭不對,立馬苦着臉,可憐兮兮地道:“我燒糊塗了,嘴裡品不出味兒來。”

萌紫玥氣哼哼的想了想,高燒過後的人嘴裡會發苦,他說的倒也不假,遂含恨作罷。

羽千夜見她臉色稍霽,轉回身秀秀氣氣的去吃魚了,便斜倚在牀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旋即又將視線放在她皺得像醃菜的衣服上面。

稍作沉吟,他漫不經心地道:“你來的匆忙,必定沒帶什麼換洗的衣物,我讓人幫你備下了幾套,有姑娘家的,小子家的,你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吧,我不干涉你便是了。”

萌紫玥怔了一怔,他都做出了退讓,自己也不好太過堅持,且剛纔出了一身的汗,她的確想好好洗個澡。環視了屋子一圈,她倒想起了一事:“我住哪啊?還是我晚上回去住,白日再過來看你?”

羽千夜臉一冷便想使性子,但轉瞬間他臉上又恢復如初,快的萌紫玥沒發現什麼異常。就聽他以商量的口吻道:“天兒這麼冷,來回跑多不方便吶,你是來照料我的啊,也就不必另外給你找屋子了。這樣吧,我在南窗邊讓人設個暖榻,這屋子裡的所有東西都緊着你用,後面呢,還有個湯池,你要洗漱也方便,這樣可以嗎?”

他考慮的面面俱倒,萌紫玥也無話可說,心想,也照顧不了他兩天,說來說去都是自己那餅的罪過,將就兩天就將就兩天吧。

待她去洗澡,看着那熱氣升騰中白玉石砌成的大湯池,便高興的笑了——這是溫泉勒!寒冬膜月的,泡個溫泉,可不是越級享受麼!

羽千夜在她後面呼喚:“玥玥,我也想泡湯池,要不你也帶我去泡吧?我保證規規矩矩的。”

切,個厚顏無恥的傢伙,病還沒好呢,就想着花花腸子。萌紫玥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身體太虛弱,會泡暈的,隨便弄點熱水洗巴洗巴算了。”

水汽氤氳中,秦嬤嬤躬身立在浴室裡,見到萌紫玥進來,忙行了個大禮:“老奴見過小月公子,請受老奴一拜。”

萌紫玥當然認得秦嬤嬤,她聽傅逸雲提過,秦嬤嬤是寶睿王府的首席大管事,是位很有身份的嬤嬤,不但嫁過人,還生養了兒女,以前曾侍候過受盡帝寵的藍妃,後得慶豐帝欽點,專爲照顧他的心肝寶貝兒子而來。

她曬然一笑,伸手扶住秦嬤嬤,不讓她拜下去:“秦嬤嬤折煞我也,小月身份低微,不堪受此大禮。”

秦嬤嬤不愧在宮裡面呆過,四十左右的年紀,肌膚白皙,保養得宜,油亮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衣飾整潔乾淨,連一塊折皺都找不到,渾身上下,連同禮儀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來。

她聽了萌紫玥的話,臉上現出感激之色,連聲道:“公子受得起,受得起,公子能勸得我們殿下思起飲食,已是王府裡的大恩人了。”

萌紫玥冷汗漣漣,不說羽千夜那廝根本沒吃多少東西,就說自己那餅纔是他不思飲食的始作俑者吧,想必這些秦嬤嬤都不知道,不然斷不會對自己如此客氣的。

她也不願多說,便笑笑作罷。

秦嬤嬤捧來她的衣服,卻是兩套,一男一女!萌紫玥在心裡大罵羽千夜混蛋。她竊以爲秦嬤嬤沒認出自己的身份而雀躍,沒想到白高興了一場,秦嬤嬤原來是個腹黑的主……

秦嬤嬤卻面不改色地道:“老奴侍候公子更衣。”

萌紫玥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秦嬤嬤,你既然知道小月的真實身份,便不用一口一個公子的寒磣我,至於其它,小月自己來。”

秦嬤嬤微微一笑,馬上從善如流地改口了,但卻還是堅持道:“小月姑娘,還是由老奴侍候姑娘沐浴吧!姑娘不必害羞,沒有旁人的,再說了,旁人做這些事,老奴亦不放心。”

萌紫玥美眸微凝,臉上雖有着笑意,卻漸漸帶上了些防備和疏離。她盯着秦嬤嬤看了半晌,秦嬤嬤卻依舊規規矩矩地垂目斂息,姿態恭敬而完美。

“好吧!那就有勞秦嬤嬤了。”萌紫玥挑挑眉,微勾脣角,緩緩張開纖長的雙臂,姿態落落大方,閒適而從容。害羞?這兩個字她寫都不會寫,前世她便從未替自己洗過澡,這世才慢慢學會的,有人代勞,她巴之不得。

秦嬤嬤手勢輕緩,有條不紊地服侍萌紫玥更衣,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摻扶着她下水,細心地幫着她洗髮、搓背,甚至還幫她按摩,揉腿,揉腳……

她將萌紫玥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線條都撫摸過,力求做到盡善盡美。

萌紫玥在她舒緩的動作下闔着眼睛,昏昏欲睡,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

秦嬤嬤以柔軟的布帛輕輕拭乾萌紫玥身上的水份,又以寬大的白袍裹住她泡得粉粉嫩嫩的嬌軀。隨後又用銀絲熏籠薰幹她那頭光鑑照人,宛如一匹黑緞子般的青絲。

直到將萌紫玥全身上下弄的妥妥的,香氣襲人,送至羽千夜房中後,秦嬤嬤才一臉笑容地袖着手,躬身退下。

秦月影和柯畫影兩人摒退侍候的小丫鬟,正在秦嬤嬤房中萬分焦急的等候着,乍一見到秦嬤嬤回來,兩人立刻迎了上去,爭先恐後的問道:

“姑姑,他應該是位公子吧?”

“娘,他到底是男還是女?”

秦嬤嬤伸手格開兩人,繞過一座花鳥屏風,不緊不慢的踱至漆亮的圓桌邊,面無表情的在錦杌上落座。

秦月影一看姑姑的面色,急忙先替她斟上一杯熱茶,討好地道:“姑姑辛苦了,本該是侄女和畫影表妹的事兒,卻勞得姑姑大駕。”

柯畫影則將懷裡的小手爐放到母親手上,體貼的幫她揉肩捶背,儼然一副孝順乖巧的女兒模樣。

秦嬤嬤將手爐擱在描着迎春花的桌面,端起茶杯,揭開茶蓋,吹了吹上面的茶沫,慢條斯理的啜了幾口熱茶,方示意女兒和侄女坐下,然後緩緩地道:“如假包換的女裙釵。”

她的話言簡意閡,對於秦月影和柯畫影卻不啻於當頭悶棍,兩人有片刻視線相對,面面相覷。

好一會兒,秦月影反應過來,便一臉驚惶地抓住秦嬤嬤的手臂:“姑姑此話當真?殿下對他甚是不一般,就連傅大人也是比不上的,他怎麼就是個女的呢?”

柯畫影雖比秦月影鎮定一些,但同樣臉色難看至極。

秦嬤嬤穩了穩手中差點被打翻的茶杯,嚴厲地眼神一一睇過兩人,面帶嚴肅,訓斥道:“平日裡我是怎麼教你們規矩的?一個個遇點事情就慌亂的不成樣子,成何體統?豈不是墮了我的名頭麼!”

見兩人瑟縮的垂下頭,似有愧意,她又數落道:“別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們倆的那點小心思,我是懶得說你們,一心指望你們自己清醒過來,卻不料你們兩個竟入了魔障。”

“嚶嚶嚶……”秦月影突然伏在桌面上低低啜泣起來。

秦嬤嬤始料未及,不禁愕然,半晌方道:“我這還沒開始說重話呢,你就哭上了?怎麼,怪姑姑說中你們的心思?還是覺得姑姑冤枉了你們倆?我辛辛苦苦拉拔你們姐妹成人,可不是指着你們一條道兒上跑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的。”

柯畫影面上恢復了平靜,拍了拍表姐,遞了條帕子給她,也不瞞她娘了,直言不諱地道:“娘教訓的有理,可我們姐妹有這樣的心思,那簡直再正常不過了。試問,這世間有多少女子又不想嫁個良人?饒是宮裡的娘娘,也不是人人有那本事能獲陛下垂青,可還不是照樣擠破了腦袋去搶那個位置。”

秦月影低頭垂淚,用帕子擤着鼻子,嗡聲嗡氣地道:“姑媽既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那侄女也有話要說,我們又不是肖想那遙不可及的王妃之位,只不過是想終身侍奉在殿下左右,就這點兒微薄的願望,難道也過了麼?”

秦嬤嬤倒給她二人說的啞口無言,她垂下眼簾,黯然沉默,許久之後,傷感地道:“你們的想法也許沒錯,話亦有幾分道理,可那也得殿下心裡有你們啊!你們捫心自問,殿下眼裡心裡有過你們的存在嗎?”

“如果有……”她喟嘆一聲:“我決不攔你們,肯定只爲你們好。但我冷眼旁觀這麼久,殿下對你們壓根沒有用過心思,如果他對你們有想法,就不會是這樣的表現了,娘是過來人,什麼看不穿,看不明白的?”

秦月影不願意這樣想,她費盡心思這麼久,可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打消其心思的:“許是殿下年紀太輕,不解風情也是有的;許是他公事繁忙,顧不上兒女私情。”

柯畫影姿色出衆,又兼眉目鮮活,身材玲瓏動人。她心氣兒高,不免嗔道:“那個王嬌嬌,不也仗着姿色出衆獲得了殿下的允許,能在殿下身邊隨意出入嗎?見天的撒嬌賣癡,跟花蝴蝶似的。我們姐妹,論姿色又不比她差到哪裡?她能做到的,我們也一樣能做到。”

秦嬤嬤看着越說越犟,越說越有理的兩人,嘴裡發苦,心裡發澀,良久不置一詞。

秦月影掉了半天淚,見姑姑還是不鬆口,便負氣地道:“姑姑既是不願意幫我們,那我們姐妹會自己想辦法,但請姑姑不要阻止,便是有於我二人了。”

秦嬤嬤抿了一口茶,眉目淡然地道:“你們什麼都是我教的,能想出多麼高明的法子?左不過是宮裡的那一套。那樣的伎倆,殿下打小見的多了,眼一瞟便能看穿,你們還期望能糊弄過他?簡直不知所謂!”

秦月影和柯畫影被說的低下了頭,臉上皆有羞惱之意。

柯畫影氣急:“娘,先別說這些了,當務之急,是這個小月似乎和殿下……起初我們皆以爲他是位公子,殊不知他卻是位姑娘家。且殿下又不許我們姐妹進去侍候……女兒和表姐兩眼一抹黑,連她是何方神聖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她有幾斤幾兩,母親見她的機會比我倆多,可知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嬤嬤輕描淡寫地道:“說出來,怕是要激的你們跳河的跳河,抹脖子的抹脖子,我老了,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們還是不要自討苦吃爲好。”

“娘!”柯畫影在她娘面前少了平日裡的莊重,當即跺腳:“女兒知道殿下對她極是用心,他不顧自己身子虛弱,對於她的衣食住行樣樣不馬虎,她一來,他便能吃能喝了……”

秦月影不繞彎了,直截了當問她姑姑:“姑姑不是侍候她沐浴了嗎?她是女子,姑姑定然是要照宮裡的規矩檢查一番,她……那她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毛病?”

秦嬤嬤倒笑了起來:“她說起話來是個結巴子,有狐臭、口臭、肌粗肉糙、身上長了許多顆黑痣、腋下多毛,手腕粗短、腳趾肥大、舉止輕浮,**大小不一,全身痕跡斑斑……”

在兩姐妹高興的快要雀躍的眼神中,她搖了搖頭,爲之失笑不已:“以上都是我老婆子杜撰出來的,你們真是高興的太早了。實際上,她除了手腕上有舊傷痕未消以外,並無其它瑕疵,反倒生得身纖面豔,膚若凝脂,明眸流轉,瀲灩似春水。”

她笑看女兒跨下來的臉,繼續道:“她是那種削肩細腰的美人兒,十指芊芊如蔥根,雖說年紀小,但入到水中只見嫋娜風流似水魅,嫵媚難言,扶起後身嬌體軟,體香馥馥,聞之**……”

對手條件這麼好,竟能得見慣美人的孃親稱讚,頓叫柯畫影心生警惕,惱恨地問道:“她看起來那麼瘦,哪有娘說的那麼好?而且她穿的破破舊舊的……”

秦嬤嬤沉下臉:“這麼說,你是不相信孃的話嘍?現下見不到她,日後你們總歸是要見到的,到時便知娘說的是真是假,橫豎比你們倆強。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起初我也看她年紀小,並不以爲意,但才一個眼神,便……”

她頓了頓,覺得給她們說了,她們也不能領會,還是讓她們自己去面對好了。

但她突然又想起一事,當下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這姑娘不但生的好,右臀上還有一個紅豔豔的胎記,這可真是……哧哧!”

她吃吃的笑了起來,而秦月影兩姐妹卻狠咬貝齒,眯起眼睛,臉色越來越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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