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唐姬,織室的採屏宮女求見。”寢宮外,通傳的宮女大喝一聲;寢宮內,唐子衿收起畫軸,興致勃勃地說道:“姝兒,我們一起去,等下有好戲給你看了。”
王姝站起來,面色冷靜地問:“請問唐姬,你打算如何處置採屏?”
唐子衿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端茶倒水跪下來求我原諒。”
“唐姬。”王姝緊蹙眉頭,搖頭地勸道:“這又是何必呢?”
唐子衿沒想到王姝是這個反應,她收斂了笑意,睇着王姝,認真地道:“爲什麼我會千方百計地想辦法獲得太子殿下的恩寵?難道真的只是單純地愛着殿下?難道我要的只是現在一個身份?”
“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也知道,你爬得很辛苦。”王姝惆悵地說:“既然你清楚,這一路來的不易,爲何還要將這樣的痛苦與委屈強加在別人身上?採屏只是一個最簡簡單單的織女繡娘,她每天做着該做的事情,後宮的爭鬥本不該讓她們成爲犧牲品;就像當初那個在宮女苑忍受折磨的小宮女,她也是單單純純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她有委屈,躲在一旁哭泣,有朝一日,她身份地位完全不同了之後,是不是更應該明白作爲宮女的無奈和痛楚?”
唐子衿深吸一口氣,扭頭對着王姝冷笑:“沒想到你一來就給我說教。”
“奴婢不敢。”王姝俯身垂首,恭順地說:“奴婢只是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出現在綺傾苑,奴婢來之前就知道,這裡跟中安宮和昭陽殿是不一樣的,因爲這裡的主子一定會很愛護身邊的宮婢。”
唐子衿掃興地轉過身,思慮片刻,繼而衝着門口的人大喝:“我不想再見到織室的宮女,你讓她們回去吧。”
“諾。”
唐子衿聳了聳肩,側目笑問:“這樣可以了嗎?”
“多謝唐姬。”王姝嫣然笑道:“奴婢是替織室的宮女道聲謝。”
“反正我已經把你從中安宮挖了過來,至於其它的人,我也根本沒有當回事兒。”唐子衿說:“之前是因爲一口氣咽不下,可現在想想覺得自己跟別人一句故意挑釁的話慪氣,那真是吃飽了撐的。”
“慄良娣是唯恐天下不亂,她的話你斷不可輕信。”王姝語重心長地說。
“這一點我知道。”唐子衿平伏自己的心情之後,又拽着王姝坐下來,她好像有不少話想傾訴,千言萬語涌到嘴邊時,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周晨,周晨……”蒙杞嗓門大,人到畫室外面,聲音就能傳到畫室裡面的灩綣堂;迴廊連着的院落半掩着大門,蒙杞毫不客氣地推開,跨步進入。幽雅的小院,門口一塊石頭上淺淺刻了依稀可辨的“灩綣堂”三字,院內一池寒潭,旁邊栽種着幾棵翠竹,環境十分清幽;本來還火急火燎的蒙杞,進入灩綣堂之後立馬安分起來。
周晨專注他的新作,無暇顧及魯莽的蒙杞;進入室內的蒙杞,踮着腳走到周晨旁邊,笑呵呵地說:“你倒是吱一聲也好,我還以爲你不在呢。”
“有事嗎?”周晨也沒擡頭,慵
懶地問道。
“當然有事。”蒙杞煞有其事地說:“殿下爲你修建的房屋已經好了,等着主人你搬進去呢,我已經跟殿下說了,準備幫你把東西搬過去。”
“搬什麼?”周晨仰起頭,不解地問。
蒙杞指了指桌上零零碎碎的畫帛,反問道:“當然是這些東西了,難道還有其他?”
“這些不能搬出宮。”周晨一本正經地說:“這幅畫尚未完成,不能搬走。”
“搬不搬這些東西,你說了算。”蒙杞吧唧一下嘴脣,說道:“但是你總不能成天都住在皇宮裡吧?你之前不是很不喜歡皇宮裡面的約束嗎?現在有機會讓你自由,你怎麼還不高興了。”
周晨長舒一口氣,說道:“我不是不想出宮,只是……暫時有些事情還放不下。”
“喲呵,纔回宮不過幾日,你有什麼事情放心不下?”蒙杞取笑地說:“別告訴我,你打算一直留在皇宮哦。”
“當然不會。”周晨扁着嘴,堅定地說:“等處理好這些事情,我還會繼續我的雲遊生活。”
“得了,我管不了那麼多。”蒙杞撇着嘴問:“那你到底搬不搬?”
“你要是閒得慌,那就幫我置辦需要的東西吧。”周晨說道。
“好嘞,交給我,我一定辦得妥當,包你滿意。”蒙杞憨笑兩聲,而後又匆匆忙忙地跑出了灩綣堂。
長安城的街道永遠都是那麼繁華擁擠,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宮,蒙杞自然不會放過,先返回家中看望父母,接下來便是去市場上幫好友周晨置辦一些家裡需要的用品。
蒙杞是個一根筋的傢伙,買東西鐵定不是他的強項,如若是要他拿把劍與人比武較量,恐怕他還不覺得像現在這樣乏力;可事實上,逛街搬東西真不是人乾的事兒,蒙杞將所有包裹放在地上,然後一屁股坐在街邊的涼茶鋪。
“小二,先來碗茶。”蒙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已然折騰一天了,肚子也開始倒騰,他正盤算着等會兒是去東市的醉湘樓喝酒還是去西市的翰名軒吃飯。
與此同時,過往人羣絡繹不絕,就在蒙杞休息的片刻,突然他最近的茶位也來了兩個手持利劍的男子。
許是因爲他們的劍柄刻着朝廷的標誌,立馬引起了蒙杞的好奇,他放了茶碗,屏住呼吸聆聽他們的談話。
“李大哥,你確定田家的女兒是逃到長安城了?”其中看着稍微年輕一點兒的男人開口說話。
姓李的男人冷靜地喝了一碗茶,他擦拭嘴角,低聲說道:“不管怎麼樣,要找到田家的女兒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據探子彙報,說姓田的老婆其實是長公主府上的大娘,牽扯到公主府,只怕有些棘手了。”
“如今是沒有證據,如若被我找到蛛絲馬跡,就算是皇宮,我也不會放過。”姓李的男人態度堅決,看他風塵僕僕的模樣,想必也是個經驗豐富的捕快。
“捕快?”蒙杞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待他緩過神來時,旁邊的那兩個男人早已
經不見了;蒙杞站起來張望四周,就是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小二,你有沒有看到剛纔坐在這裡位置的兩個男人是朝着哪個方向離開的?”蒙杞指着自己旁邊的木桌,拉着小二急問。
“這個,客官,人太多了,來來去去的,我怎麼記得。”小二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去做自己的事情。
蒙杞擔心買的東西被人偷走,一時間他又走不開,於是只好放走剛纔那兩個傢伙;至於爲何要找他們,蒙杞覺得他們口中提到的事情肯定跟長公主府和皇宮有關,作爲皇宮的左都侯,蒙杞本能地想要追根到底,以免真如他們所說闖入皇宮,到那個時候就麻煩大了。
返回的路上,蒙杞還在想着他們手中握着的劍,越加肯定他們應該就是其它地方來的捕快。
“叩叩……”
“誰啊?”
“娘,是我,熙兒。”王熙兒推門進入,她捧着一晚米粥,是特意爲母親臧敏熬的夜宵。
臧敏剛準備睡下,豈料二女兒帶着宵夜來看自己,於是不得不打起精神迎接她。
“熙兒,你怎麼知道孃的肚子有點餓了?”
“適才吃飯的時候,看到娘吃很少,想着現在可能有些餓了。”王熙兒跪在坐墊上面,將米粥攪拌後遞給母親。
臧敏也坐在墊子上,她湊過去嗅了嗅,嘆道:“真香。”
“也不知道熙兒有沒有姐姐的手藝,娘,你嚐嚐再給我一點建議。”
“當然好吃咯,雖然你沒有姝兒的經驗,可是這份心意娘能感受到的。”
“娘。”王熙兒忽然心事重重地問:“你知道姐姐在宮裡的情況嗎?娘總是茶飯不思,是不是因爲擔心姐姐才如此啊?”
臧敏沒想到小女兒也這麼細心,她苦於無處傾訴,便乾脆對着王熙兒埋怨:“徐舍人說你姐姐到現在還是個宮女,我聽說,長公主送進宮的幾個采女都不怎麼樣,倒是有一個采女不負衆望被殿下看中,如今還由皇后娘娘親自冊封,雖然只是太子妾,但好歹也是個身份,哪像你姐姐,都這麼久了,還只是個宮女。”
“上次就聽說姐姐陷入危難,現在好不容易脫險,娘應該感到慶幸啊。”王熙兒勸慰地說。
臧敏無力地冷笑一聲,幽幽地說道:“小命倒是保住了,也算有個盼頭,可一入皇宮深似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姝兒能熬出頭,我這個做孃的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王熙兒猶豫地問:“娘,那如果又到了挑選采女的時候,你還會不會送熙兒也進皇宮?”
“你想進宮?”臧敏驚愕地盯着王熙兒,好半天才回過神:“熙兒,你可要想清楚了,皇宮這地方可不是那麼容易生存,如今你姐姐也沒有眉目,再把你送進去,豈不是又搭上我一個女兒?”
“娘,你能把姐姐送進去,難道就不能把熙兒也送進宮嗎?”王熙兒咬着脣,拉着臧敏的手,大言不慚地說:“娘,多個人不是多個勝算?況且有我和姐姐兩人聯手,我就不相信還不能在皇宮裡面出人頭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