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蓉綺覺着自己簡直要虛脫了,她如果能選擇,寧願安分守己地住在中安宮,不諳世事,不管太子宮的任何事,旁的人鬥得你死我活,與她無關;
然而,這個想法很快就被自己遏制,一個被埋沒在皇宮中的女人是不會有好的下場,她甘願荒廢自己的青春年華,可是其他人對自己的位置卻虎視眈眈,絕不會輕易放過;
慄良娣的狼子野心昭然若知,她一步步地把自己逼向絕路,掐着她的脖子,根本就不會留一口喘氣的機會,她出現的地方瀰漫着硝煙,要麼成爲炮灰,要麼能趁着這個機會爲自己挽回一個太子妃的尊嚴。
“太子妃……”碧若不忍看到薄蓉綺糾結的模樣,剛想說些安慰的話,可是太子妃卻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打擾自己的沉思;她還在默默地平復心情,像是一個受傷的小動物舔舐自己的傷口;作爲一個太子妃,她喪失保護別人的能力,她眼睜睜看着棋子走向不歸之路,還要在後面慶幸這樣殘忍的事情。
宮女走了進來,跪下來說道:“啓稟太子妃,王姝求見。”
碧若微蹙眉,瞥了一眼氣色不佳的薄蓉綺,而後說道:“太子妃,不如讓奴婢先去看看,您暫時先休息。”
“都退下吧。”薄蓉綺無力地吩咐,之後她由其他宮女攙扶着返回寢宮。
王姝在寢宮外面焦急地等待,不過等來的是碧若;見到王姝心急如焚的樣子,碧若已然猜出七八分了。
“奴婢見過碧若宮女。”碧若的身份似乎高於其他宮婢,她在太子妃身邊已久,有了不少自己的勢力。
“太子妃很累了,你有什麼事嗎?”碧若輕聲地問。
王姝猶豫再三,咬着脣說道:“碧若宮女,奴婢是,是爲了子衿而來。”
碧若瞭然於心,知道王姝擔心的是什麼,爲什麼而來,只不過已走到這一步,說什麼都是枉然了。
“我知道了。”碧若面無表情地說:“你先回去吧。”
“你知道?”王姝驚問,深吸一口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再反問:“你真的知道嗎?你真的知道子衿這一去,會發生什麼嗎?慄良娣會如何對付她,你又知道嗎?”
“你什麼意思?是質問我,還是想質問太子妃?”碧若冷冷地低啐:“姝兒,你向來冷靜,絕不會如此衝動,爲此事而得罪了太子妃,你認爲值得嗎?”
“奴婢沒有想過值不值得,奴婢也沒想過要得罪誰,奴婢只是擔心一個姐妹的安危,所以才……纔會失去理智。”王姝捏緊雙拳,遲疑片刻,踱步說道:“奴婢知道,子衿離開中安宮之前最想見的人是我,可是奴婢沒有趕到,聽說她被慄良娣要了過去,奴婢知道她是百般個不願意啊。”
“王姝,我相信你應該也明白,在宮裡身爲宮女奴才,你沒有資格要求留在哪裡。”碧若故作強勢,語氣堅定地說:“是,我承認,唐子衿這一去,
凶多吉少,以慄良娣的性子,她一定不會輕易地放過她;然而她既然一心想要飛上枝頭,就必須明白一個道理。”
王姝側目睨着碧若,只聽對方緩緩地道:“要想得到,就要先學會付出,挺得過去,我敢擔保,她今後必定飛黃騰達。”
“要是挺不過去呢?”王姝驚愕地怒問。
碧若眨了眨眼,定神回道:“那就是她的命,她怪不得誰。”
“命?”王姝嗤笑一聲,踉踉蹌蹌地扶着畫廊中的柱子,皺着眉頭,垂眸掃過羽睫一絲氤氳的水霧。
碧若重重地嘆息一聲:“姝兒,你不要想得太悲觀,也許並不是你想得那樣糟糕?你們一進宮就遇到居多阻攔,好不容易唐子衿脫穎而出,現在她畢竟還是被殿下欣賞之人,我相信她會挺過去的。”
王姝沒有再看一眼碧若,只是淡淡地欠了欠身,頷首說道:“多謝碧若宮女這番話,讓奴婢總算明白。”
“你真的明白了?”碧若將信將疑地問。
“明白了。”王姝擡頭盯着碧若,冷不丁說道:“明白這皇宮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碧若震驚王姝的轉變,可是她也無言以對,看着王姝離去時冷漠的態度,碧若心裡很不是滋味;她轉身望着滿園的花色,只覺得眼前一片死灰,難道這又是她所想的嗎?難道她不知道無情是多麼痛苦的事?
“對不起,不要怪我。”碧若閉上眼,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喃:“這條路如若沒有人犧牲,怎能讓太子妃爬上去。”
“怎麼?這麼快就受不了了?”月瑩冷冷地笑道,斜睨一眼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的唐子衿;這已經是兩個時辰了,一來昭陽殿,唐子衿就跪在寢宮裡整整兩個時辰,她覺得下肢開始沒有知覺,偶爾想偷偷地向前傾,好讓自己緩解腿部的壓力,可是月瑩也瞪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是有絲毫的動靜,月瑩就會扯着嗓門警告一句。
不久後,午休醒來的慄良娣走了出來,她見到唐子衿跪在地上全身發顫,額頭上還不停地流着汗,就知道她已經到了極限,堅持不了多久了。
“喲,怎麼還跪着?”慄良娣明知故問,呷了一口茶水,然後吐在旁邊宮女捧着的瓷盆裡。
“良娣問你話呢?你啞巴了?”月瑩毫不客氣地啐道。
唐子衿倒吸一口冷氣,戰戰兢兢地呢喃:“稟慄良娣,奴婢……奴婢請安,良娣沒有叫奴婢起身,奴婢不敢起來……”
慄良娣咧開嘴,陰冷地笑了笑,故而對着月瑩說道:“你看看,這就是太子妃教得好啊。”
“良娣,看來昭陽殿的宮女也應該學學纔是。”
慄良娣不以爲然地笑着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唐子衿的後頸,繼而似笑非笑地說道:“好了,你不嫌累,我還嫌礙眼呢,起來吧。”
“多謝慄良娣。”唐子衿這會兒站起來都有些困
難,她雙手撐在地上,試着慢慢挪動下肢,可是由於跪得太久,麻木的下肢暫時毫無知覺,沒有任何反應,可想她要是勉強站起來,只怕會摔倒在地上;唐子衿猶豫不決,急得心裡只犯苦水,慄良娣發了話,她不能不站起來,只是身邊站着不少宮女,看到她的困境窘態,卻沒一人上前搭手,眼看着就要落爲笑話,心灰意冷的唐子衿一咬牙,還是努力地撐着站起來。
就在唐子衿傾斜身子,差點就要一頭栽倒在地上時,忽然旁邊有人扶住她;慄良娣和月瑩紛紛轉頭,看着扶住唐子衿的人,那人不是別人,就是在慄良娣身邊的宮女丁香;丁香攙扶唐子衿,感受到她雙腿正不停地打顫,於是又不顧慄良娣的怒氣,面色冷靜地道:“良娣,唐子衿根本就站不住,如若撞到良娣就不好了。”
她分明就知道慄良娣想看唐子衿狼狽的樣子,可是她裝作不知,還假意裝傻地說出攙扶的緣由,這理由說破後,容不得慄良娣不接受,只得看着唐子衿躲進丁香的懷中。哼,那又如何,這纔是開始,後面的日子還長着呢,她也很喜歡慢慢地折磨,這樣才能解心頭之恨。
“好吧,既然你這麼關心她,那就帶她先退下吧。”慄良娣‘好心’地放過唐子衿,哪怕是讓唐子衿鬆一口氣,也是莫大的恩惠了。
唐子衿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女人的視線,她只覺得在慄良娣面前,就是一個眼神都能令她全身發冷,這種冷,是那種徹骨心扉的寒意。
扶着唐子衿走了一小會兒,可是麻痹之後,在恢復知覺的那一瞬間有一股難受的刺痛,這種刺痛讓唐子衿完全撐不下去了;於是,丁香只好讓唐子衿坐在花園的臺階上,然後她蹲下來輕輕地捏了捏子衿的小腿。
唐子衿默默地流淚,雖然沒出聲音,可還是被丁香看到,她不想說安慰的話,事實上,說了也是白說,她們心裡都清楚,這日子根本就沒有盡頭。
哭得有些乏了,唐子衿止住淚水嘆了一口氣,丁香很認真地幫助她的雙腿恢復力氣,要是久了,恐怕這雙腿真要廢了;倏然,唐子衿握住丁香的手,看着她,淡淡地道:“丁香姐,你也休息吧,我已經不覺得痛了。”
丁香緊握着唐子衿冰冷的雙手,擔憂地問:“你準備好了嗎?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
“我準備又有什麼用?”唐子衿苦笑地說:“我看到太子妃避開我的注視,我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我想不通,不明白,爲什麼她會這麼無情地對我。”
丁香也側身坐在臺階上,幽幽地道:“這也不能怪太子妃,她不敢與慄良娣當面起衝突,在太子殿下面前,她這個太子妃形同虛設,根本就是自身難保啊。”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棄車保帥?”唐子衿冷笑一聲。
丁香悶哼地說:“這宮裡啊,你要學的事兒還多着呢,不會讓你那麼容易就飛上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