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絮通傳,本來竇太后並不想見慄妃,不過合計之後覺得還是不能不見,說到底,現在她是太子殿下的娘,這個面子,她老太婆還是要給的。
“臣妾叩見太后。”慄妃跪下來請安,竇太后端着身子,懶懶地說道:“起來吧,哀家這個老太婆反正也看不見,這些跪拜之禮就免了吧。”
“謝太后。”慄妃站起來,走過去說道:“聽說這幾天入冬,太后偶感不適,所以臣妾特來給太后請安,也是想看看太后的身體究竟如何。”
“嗯,哀家還死不了,身子骨硬得很。”竇太后似笑非笑地說道。
慄妃掩嘴說道:“太后雖然身子好,可是入冬了,該注意的還是要多注意。”
“你慄妃娘娘什麼時候這麼有心如此關注哀家的身體了?”竇太后覺出慄妃的意思,反而問道。
慄妃一怔,尷尬地笑了笑:“太后,臣妾當然要關注您的身體了,這後宮還等着您出來主持大局呢。”
“哼,後宮還需要哀家嗎?”竇太后冷冷地笑道。
“當然。”慄妃煞有其事地說:“如今後宮無主,太后您就是做主的人,所以後宮怎能沒有太后?”
竇太后算是聽了句順心的話,態度稍微緩和一些,說道:“這麼說,你慄妃娘娘是要將哀家請出來主持大局的?”
“太后,您真是太瞭解臣妾了。”慄妃笑着靠過去,悄聲地說:“不瞞太后,其實臣妾聽說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關係到皇家聲譽和後宮規矩,所以臣妾就是想請太后出面做主呢。”
竇太后心思一沉,謹慎地問:“宮裡出事了嗎?怎麼哀家沒有聽說?”
“因爲有人故意隱瞞着,真以爲能瞞天過海,可是還是被臣妾得知真相。”慄妃娘娘咬牙切齒地說:“所以慄妃今日請太后出面,爲民請命,爲後宮除害。”
“你口中所言究竟是何事?”竇太后微微蹙眉,擔憂地問;聽慄妃誇張地描述,竇太后還真就覺得事情非同小可。
張鷗對於竇太后要召見自己感到憂慮,他知道竇太后身居後宮,若不是有事,她不會輕易見自己的,難道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總之,來到長樂宮就七上八下,心神不寧。
“臣張鷗叩見太后。”
“平身吧。”竇太后面色冷峻,看不出這老太婆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多謝太后。”張鷗站起來俯身退後一步。
竇太后板着臉,正色說道:“聽聞你就是陛下身邊的好幫手,幫助陛下處理不少案件,也是百姓口中的清官。”
張鷗誠惶誠恐,頷首說道:“臣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不敢在太后面前邀功。”
“哼,做了該做的事情。”竇太后意味深長地到:“那不該做的事情呢?張大人是不是也順便做了?”
張鷗充滿疑惑,小心翼翼地問道:“臣愚鈍,不太明白太后所言。”
“哀家問你。”竇太后抿了抿嘴,又問:“近來是不是有人去廷尉府告御狀?”
張鷗這才意識到原來竇太后是指這件事,照這麼說,慄妃娘娘的目標是太后?並不是陛下?
“太后
,這件事……”
“哀家就問你有還是沒有?”
“回稟太后,確有此事。”張鷗無奈地答道。
“那你如何處理的?”竇太后接着又問:“是受理還是置之不理?”
張鷗緊張地說道:“啓稟太后,這件事情臣還在調查中,因爲這個告御狀的人本身就值得懷疑。”
“是嗎?”竇太后輕笑一聲。
“張大人,沒想到連你也知道如何顛倒是非黑白啊。”早在外面藏身的慄妃娘娘忍不住走進殿內,她根本一開始就在長樂宮了,並且將事情的原委能編則編,編得天花亂墜,還命樑真將晉賢隼帶進宮偷偷地見了竇太后,有晉賢隼在太后面前費盡口舌地陳述,事情的真假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意思,而竇太后先入爲主,從一開始的將信將疑,到晉賢隼聲淚俱下的控制,就算竇太后還有戒備之心,也不得不同情起這個冒險告御狀的男人。
張鷗吃了一驚,對着慄妃娘娘質問:“娘娘,您怎麼也來了?”
“怎麼?你害怕了?”慄妃冷笑一聲:“若不是樑真及時趕到,相信張大人早就對晉家的人下手了吧?這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巧就巧在幾天前,我派樑真出宮辦事,讓他巧遇了準備告御狀的晉賢隼,所以樑真回到宮裡就把事情說給我聽,我留了心眼,知道這其中還有些問題,便命樑真去一趟廷尉府,果不其然……”
“慄妃娘娘,臣從未打算對晉家人不利。”張鷗切齒地說:“而是這個晉賢隼根本就是個假的。”
慄妃一點兒也不心慌,趾高氣揚地對着竇太后說道:“太后,臣妾說得沒錯吧,這個張鷗根本就是與宮裡人串通好了,就是要害死晉家的人毀屍滅跡。”
張鷗氣不過,指着慄妃喝道:“要害死晉家村人是你,是你慄妃爲了毀屍滅跡殘害了晉家村百來口人,難道慄妃娘娘不覺得心有不安嗎?”
“張鷗。”竇太后叱喝一聲:“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在哀家面前對慄妃娘娘大不敬。”
“太后。”張鷗跪下來,俯首說道:“臣不敢,可是臣所言句句屬實,是臣調查出來的。”
慄妃深吸一口氣,悶哼地說:“太后,您要爲臣妾做主啊,一個小小的廷尉,居然敢對臣妾如此無禮,簡直就沒有把您放在眼裡嘛。”
“張鷗。”竇太后忿忿地罵道:“你別以爲有陛下和王夫人保你,你就得意忘形,哼,後宮之中還是由哀家做主,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臣不敢。”
“不敢?”竇太后凝聚一股氣,嚴厲又道:“不敢的話,你就把案件的罪魁禍首說出來,哀家倒要看看你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
張鷗慌張地爭辯:“太后,這件案子還有很多疑點,並且也沒有證據,所以臣不能說就是誰做的。”
“晉賢隼說過,當初田老漢就是將自己的女兒賣給了他的堂弟,而這個女人又是最後一個離開晉家的人,她消失無蹤之後,晉家就出事了。”慄妃娘娘咄咄逼人地說:“現在你們找到這個女人,卻一直不敢調查下去,我看你們就是試圖維護這個女人,哼,什麼沒有證據,你手中有田老漢賣女的字據
,難道這不是證據嗎?”
“說,究竟是誰?”竇太后耐心用盡,咆哮怒吼。
長公主安排了軺車,準備將臧大娘送到田宅,在長公主府上的這段時間,臧敏想了很多,而長公主也是無時無刻不想盡辦法套取他們的秘密,其實臧敏也是個聰明人,知道長公主旁敲側擊的打算。
事情走到這步,臧敏覺得可能能救姝兒的恐怕真的只有長公主。
“臧大娘,你突然說要走,我也沒來得及通知田郎官,所以就安排了人送你回田宅。”長公主親自相送,令臧敏感激不盡。
“這些天打擾長公主了,大娘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欸,這種話以後就不要說了,大娘要是想來隨時隨地都可以來府上做客,我這裡啊,永遠都歡迎大娘。”長公主的嘴巴在竇太后那裡是練出來了的,所以說的話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臧大娘又感謝一番,兩人噓寒問暖之後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門口,長公主目送臧敏離開了公主府,她也沒有辦法,只好返回去;在路上,臧敏一直心神不寧,她的心情很亂,以一個母親的直覺,她發現這種危機感越來越近,再拖下去只會把事情越鬧越嚴重,所以她現在必須下定決心。
“回去。”臧敏忽然衝着擡轎的人嚷道:“返回公主府,快點。”
萍蘭匆匆忙忙地跑到後院,看到長公主在陪阿嬌小姐玩耍,於是說道:“長公主,臧大娘又回到公主府了。”
“什麼?”長公主心思一緊,趕緊說道:“快請大娘去書房。”
“諾。”
長公主安排其它婢女照顧阿嬌,然後自己趕去書房會見臧敏,這次她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能問出個所以然來。
從未像現在這樣平靜過,一個人坐在寢宮,王姝的心平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柳意很擔心王夫人,守在寢宮外面一直不肯離去,他爲王夫人收買了江湖中的殺手,可是到最後關頭,王夫人卻返回起來,根本就沒有下過殺令,因爲王夫人狠不下心,所以她現在纔會獨自面對。
含章殿的事情綵鳳打聽了不少,傳到王姝這邊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慄妃現在一定會想盡辦法置自己於死地,其實她反倒不那麼害怕了,要來的始終要來,這是她的命,也是徹兒的命,只希望陛下到時候網開一面,不要對付她的家人和徹兒。
“吱噫——”王姝自己打開寢宮門,柳意湊上去,畢恭畢敬地說道:“王夫人,您這是……”
“柳意,我一個人去就好了。”王姝平靜地笑了笑:“我一個人去面對,我不想連累任何一個人。”
“奴才不怕。”
“柳意。”王姝扭頭對着柳意說:“記住我之前告訴你的,好好照顧膠東王,若是慄妃對他不利,你就想辦法帶着膠東王和平陽公主離開皇宮,有多遠走多遠,再也不要回來。”
“王夫人……”柳意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地哽咽:“王夫人,奴才知道,奴才一定不會讓膠東王和小公主有事的。”
“那我就放心了。”王姝突然釋懷,這麼多年來,壓在心中的痛,她此時此刻才覺得輕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