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兒雖然心裡很痛,可抑制不住地想念周晨,知道周晨還在擷芳齋,她便經常偷偷地在暗處觀察周晨的一舉一動,她曾經找過那副未完成的畫像,後面王姝告知,說那幅畫其實是被周晨拿走了,王熙兒很失落也有點後悔,當時沒那麼衝動也就不會失去那幅畫;雖然周晨無心,可是有那幅畫在,至少還有個念想,也能讓自己心裡好過一些。
“熙兒?”婢女經過擷芳齋時,看到王熙兒在門口徘徊,於是她大聲地問道:“熙兒,你怎麼不進去啊?”
“我……”王熙兒害怕地轉身,剛想逃走,豈料周晨推開半掩的拱門,對着王熙兒的後背,惆悵地呢喃:“熙兒,你來了?”
周晨似乎習慣在長公主府就能看到熙兒那張笑得燦爛的臉頰,紅撲撲的雙腮寄託着少女的情懷,很讓人感動,其實不可否認,看到王熙兒,周晨也會高興一天;然而現在,已經是三天了,王熙兒再也沒有踏進擷芳齋,他坐在採容亭一整天,呆滯了一整天,提起筆就想完成那幅未完成的畫。
周晨想起那天,王熙兒受傷的雙眼,與他筆下的熙兒截然不同,而之所以熙兒會如此傷心,也是因爲自己,是他奪取了這麼美好的笑容,是他無情地傷害一顆少女的純真的心。他怎會如此殘忍,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王熙兒來了,門外就有她的香氣,她跟她姐姐一樣,身上有着只屬於自己的味道,這麼久的相處,周晨也已經十分熟悉了,所以他纔會不知不覺地走出來;果然看到她,雖然只有一張背影,可是周晨也已滿足。
王熙兒心裡一顫,雙腳像是被石頭壓住,怎麼也邁不開;周晨走下臺階,緩步靠近,並且說道:“熙兒,我知道你不願看到我,但是我……”
“奴婢沒有不願看到你。”王熙兒不希望彼此的尷尬弄得公主府人盡皆知,她鼓起勇氣轉過身來,裝作面無表情,冷冷地說:“奴婢來,是要告訴周先生,今後伺候您的,不再是奴婢了。”
“熙兒,是不是因爲……”周晨猶猶豫豫地說。
“是因爲最近奴婢身子不舒服。”王熙兒打斷周晨的話,故意說道:“長公主府的婢女比熙兒更加好,相信她們能將周先生滿意。”
“不。”周晨斷然說道:“沒有任何人比得上你。”
“周先生。”王熙兒揪着一顆心,強忍着悲痛,忿忿地說:“這些話,奴婢希望你再也不要說了,奴婢不想聽,再也不要聽。”
“熙兒,我說的是真心話。”周晨暗歎說道:“我一直把你當作小妹妹,而不是把你看作婢女。”
“小妹妹……”王熙兒苦笑一聲,冷問道:“也就是說,奴婢的特別就是僅限於做你的妹妹,是不是?”
“熙兒,你應該知道我。”周晨爲難地說:“我是最不願傷害你的人。”
“可是你已經傷害了我。”王熙兒深吸一口氣,咬着脣啐道:“至少你拿走
了屬於我的東西,拿走我的心,還有我的畫。”
周晨猛然一驚,想起那副剛剛完成的帛畫,於是他奔過去拉着王熙兒的手,說道:“熙兒,你跟我來。”
當然,周晨突然的舉動肯定讓王熙兒十分意外,但是她除了意外並沒有排斥,相反,被周晨的大手緊握住,王熙兒有份特別的安全感;她跟在身後看着周晨緊張的模樣,他的輪廓已經印在王熙兒心裡了,就算傷了她,也拔不出來。
迴廊另一頭是趕來的臧敏,湊巧就看到周晨把王熙兒拽進擷芳齋,這下還了得,急得臧敏加快了腳步趕去擷芳齋。
周晨將掛在畫亭的帛畫取下來,他鄭重其事地交給王熙兒,看到帛畫上面的自己,三分魅人,三分清麗,三分俏皮,凝住的是十分伊人灼華。
“這是你這幾天完成的?”王熙兒難以置信。
周晨沉重地點了點頭,微笑說道:“我沒有想到你如此在乎這幅畫,否則當日我一定馬上完成,不過那日你的笑顏,我記在了心裡,就算沒有看到,我也能完成這幅畫。”
王熙兒鬆了一口氣,釋懷地笑了笑,她撫摸着畫中的自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周晨笑着嘆道:“想必我能像古人那般幸運,看到你和你姐姐這樣美得靈動的女子。”
王熙兒一邊將帛畫收起來,一邊問道:“若是與周先生認識的先是奴婢,不知道周先生會不會喜歡熙兒?”
“這個……”周晨陷入沉思中,他似乎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王熙兒淡笑一聲,又道:“奴婢還想起一件事,就在與周先生相識之時,就聽聞周先生打算買了翠步搖送給一個朋友,如果熙兒沒猜錯,當時周先生要送的朋友,應該就是熙兒的姐姐吧。”
周晨俯身說道:“實不相瞞,當時確實要送的就是姝兒。”
王熙兒揣着帛畫,若有所思地低喃:“這就是老天爺,他總是戲弄我們,明明知道周先生想着的是姐姐,可就在那個時候,那個瞬間偏偏是我出現。”
周晨由衷地謙卑道:“周某有幸與你們相識相知,從未覺得那一瞬間是多餘的。”
王熙兒凝視周晨,苦笑說道:“這幅畫,熙兒想拿走。”
“這幅畫本來就屬於熙兒的。”周晨堅定地說。
“畫非畫,人非人,情深似重,恨深似愁。”王熙兒落寞地念道:“熙兒多謝周先生,熙兒先告辭了。”
王熙兒含淚轉身,周晨上前半步,忍不住問道:“熙兒,你真的再也不會來擷芳齋?”
握住帛畫的手更緊了,王熙兒也覺得心更痛了,來一次她就會痛一次,這樣的痛她必須制止,否則她永遠也不會撫平傷口。於是,王熙兒沉默地邁出腳步,頭也不回地離開擷芳齋。
周晨目送王熙兒的背影,直到她華麗而果斷地消失在自己的眼眸中;她走了,周晨卻
覺得有些空蕩蕩,整個擷芳齋也空蕩蕩了;扭頭望着採容亭,王熙兒絢麗的笑容散落在每個空隙,盪漾在他心裡,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隱隱作痛,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背後有人靠近,周晨還以爲是王熙兒改變心意折回,便二話不說地轉過身來嚷道:“熙兒……”
佇立眼前的非但不是王熙兒,應該也不是擷芳齋其它婢女。臧敏毫無善意的目光瞪視周晨,這讓周晨有些莫名的後怕。
“請問您……”
“我叫臧敏。”臧敏不客氣地說道:“是王熙兒的生母。”
周晨恍然說道:“原來是大娘。”說着,周晨鞠躬俯身說道:“在下有失遠迎,實在是抱歉。”
臧敏白了一眼周晨,踱步冷哼:“我知道,剛剛熙兒來過。”
周晨點頭應道:“熙兒確實離開不久,若是再早一點兒,說不定大娘還能與熙兒遇到。”
“我是看到熙兒離去之後才進來找你的。”臧敏直言不諱地說:“有些話最好只有我們知道纔好。”
周晨驚疑地問:“不知道大娘找在下有何事?”
“就一件事。”臧敏嚴厲地說:“我只希望你立刻馬上離開熙兒,並且永遠都不要見她。”
周晨一怔,不解地問:“大娘,是不是熙兒也這麼說?”
“哼,不管是誰說。”臧敏板着臉,慍怒地斥道:“總之,我警告你,你這個窮小子休想毀了我女兒,若是我再看到你與熙兒往來,你還騷擾他,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周晨蹙着眉,一本正經地說:“大娘,周某雖然窮,可是不會窮骨氣,在下絕不會騷擾任何人。”
“骨氣?”臧敏嗤笑一聲:“骨氣能值幾個錢?再說了,誰人不知,你能在長公主府畫幾幅畫,真以爲長公主是看中你的畫?我們都知道,公主那是相中你這個人,而你呢,反正也能撈到好處,也就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大娘,你不要欺人太甚。”周晨憤然說道:“念及您是長輩,又是王姝和王熙兒的母親,我才一再忍讓。”
“那又如何?”臧敏咄咄逼人地啐道:“我明確地告訴你,我女兒早已經伺寢殿下,今後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而你一個窮小子有什麼資格與殿下相提並論?現在給你臉,你還自視清高,哼,等到他人,你也別怪大娘翻臉不認人。”
“敢問大娘,您是說姝兒還是熙兒?”周晨擔憂地問。
“什麼姝兒,什麼熙兒,你別叫得這麼親熱。”臧敏幾乎嫌棄的姿態,冷眼喝道。
周晨定了定神,自語低喃:“難怪公主府有些不安寧……”
“莫怪大娘對你說了這番話。”臧敏看到周晨受傷的表情,於是緩了緩語氣,又道:“我啊,是想早點勸你死了這條心,即便是我女兒不用進宮伺候殿下,我也不會同意她與你有任何瓜葛,你們從今往後就應該是一刀兩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