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井旁邊有個身材嬌弱的女子正吃力地提起一桶水,雖然她是咬着牙努力支撐自己,可是由於手腳無力,眼看就要從水井裡面提出來了,卻因爲泄了氣,整桶水連人一起向前傾倒在地上。
“唐子衿,你怎麼這麼沒用。”坐在地上的唐子衿苦惱地捶着木桶,因爲用力過猛,一掌下去,疼得她又尖叫起來。
後院的動靜引來了蘭落,看到滿地狼藉頓時傻了眼,特別是唐子衿半身都是溼漉漉,於是蘭落跑過去,好心地扶起她。
“蘭落,你別管我。”唐子衿推開蘭落的手,負氣地說道:“就讓我這個沒用的東西自生自滅吧。”
蘭落站在一旁,惆悵地注視她;唐子衿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拖曳着疲憊的身軀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廂房走去。現下,深秋之際,天氣逐漸轉涼,並且唐子衿身上溼淋淋的,風吹過,透着刺骨的寒意;回到廂房後,唐子衿纔想起,自己來時根本什麼都沒有帶,衣服自然也沒有換洗的,難道就要這樣忍受着?也是,她這樣沒用之人,就算是凍死在這樣的地方,也不會有人知道,更不會有人心疼。
“叩叩叩……”房門雖然半掩着,可是蘭落還是先敲了敲門,再走進去。
唐子衿背對着門口,就算有人進入,她也沒有太多的反應;蘭落捧着乾淨的衣裳,走到唐子衿跟前,而後拉着她的手,把衣裳塞進唐子衿手中。
“蘭落,你……”唐子衿捧着乾淨的衣服,錯愕地看着蘭落;蘭落衝着唐子衿微笑,頻頻點頭。
唐子衿垂首盯着衣裳,幽幽地道:“以前我身邊有個姐姐,對我也是很好,可是,可是我卻自私地把她送出了宮。”
蘭落握着唐子衿的手,用自己的溫度來溫暖唐子衿冰冷的心,她想,唐子衿必定也是可憐之人,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皇宮,她最終被人送到這裡,想必之前一定是經過一場爭鬥;失敗了,她就是輸家,輸家就要受到這般凌辱,她得到了懲罰,一切的愛恨情仇就應該煙消雲散了。
秋霓走到長公主身邊,俯首說道:“啓稟長公主,臧敏求見。”
長公主正一個人下棋呢,這會兒臧敏來了,倒是能解解悶。
“嗯,帶她過來吧。”長公主放下一顆白子,輕蔑地說道。
秋霓將其它婢女支開,然後領着臧敏前來;臧敏跪在地上請安,戰戰兢兢地說道:“稟長公主,老奴有事情要說。”
“說吧。”長公主看着棋盤,故意裝作若無其事。
臧敏頓了頓,緊張地道:“老奴大女兒王姝好像查出什麼了,她昨日來找老奴,說熙兒那天晚上恐怕是吃了mi藥纔會……她本來要一直追查下去的,不過老奴用別的辦法暫時堵住了她。”
長公主眉頭一蹙,扭頭看着臧敏,謹慎地問:“你是說王姝調查本公主?”
“沒,那倒沒有。”臧敏小心翼翼地說:“姝兒只是有些懷疑老奴,就是借她膽子,她也不敢查到長公主頭上啊。”
長公主轉身對着臧敏,認真地問:“你那小女王熙兒現在怎麼樣了?”
“多謝長公主關心,熙兒的情緒也平復了許多,應該沒事了。”
“唉,你們王家的女兒還真是奇了怪了。”長公主站起來踱步說道:“若是換做別人家的女兒,只怕求之不得,我啊,真是枉做了好人。”
“長公主教訓的是。”臧敏垂首說道:“這都是老奴平日裡管教無方,希望長公主要怪就責怪老奴吧,那兩個丫頭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腦子不開竅。”
“我知道你護子心切。”長公主有意無意地說:“我也是有女兒的人,這種心情我自然理解;只不過,眼下這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就怕你們王家人不識擡舉啊?”
臧敏一怔,連忙擡頭問道:“長公主,您的意思……”
長公主似笑非笑地說:“殿下臨走前說了,要我呢,搭這個橋,把你那兩個女兒都送到宮裡去。”
臧敏又驚又喜,一時嘴拙,說話時也結結巴巴起來:“長公主,您,您是說,老奴兩個女兒,都能再進皇宮?”
長公主挑着眉頭,點點頭:“怎麼,還怕我這大公主消遣你?”
“老奴不敢。”臧敏跪着叩首,激動不已:“長公主真是我們王家人的貴人啊,長公主的大恩大德,我們王家人無以爲報。”
“欸,這些話,你也不必多說,我這麼做又不是爲了要你們報恩。”長公主賣弄地笑道:“我是知道的,王熙兒性子倔,這一次你要清楚,王姝和王熙兒這兩姐妹,一個都不能少,過三天後,我會按時將她們送進太子宮,你啊,還是留着精力多勸勸她們吧。”
長公主這麼一提醒,倒是讓臧敏收斂了喜悅,她忘了,王姝和王熙兒似乎對皇宮都不是很熱衷,看來這份功夫定是不好做了。
因爲王熙兒情緒不穩,所以這幾天王姝都留在她房裡貼身照顧她,臧敏捧着一壺茶從外面走了進來,打斷了兩姐妹說笑;王姝看到是母親,於是拉着妹妹走過去,王熙兒眼見臧敏討好般的笑,還捧着一壺茶,便不屑地冷笑:“娘煮的茶又好喝又很獨特,似乎一喝下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比姐姐煮的忘憂茶還要靈驗。”
臧敏怔然地瞪視王熙兒,當然明白她說什麼,但是她必須裝作不明白,不能讓她們看出馬腳。
“熙兒,你說什麼呢,孃的手藝怎能跟姐姐相比?”臧敏故意裝傻,氣得王熙兒扭頭生悶氣。
王姝瞭然於心,知道王熙兒氣什麼,於是她接過母親手中的茶壺,笑問:“娘,今天來有事嗎?”
臧敏瞥了一眼王熙兒,而後又誇張地嘆氣,說道:“我啊,就是想看看我那小女兒究竟是有多恨我這個做孃的,也是孃的不對,沒有保護好你們,所以娘啊,不是個稱職的娘,就沒資格做你們的娘。”說到情動時,還不忘擠出一兩滴眼淚。
王熙兒與王姝一樣都很心軟,再說了,犯了什麼事兒也改變不了臧敏就是她們的親身母親這個事實,況且她們都只是猜測,還不能肯定地拿出證據,萬一要是誤會了自己的親孃,豈不是做了不忠不孝之人。
王姝瞅一眼妹妹,看出兩個都是面子上掛不住其實心
裡早就沒有嫌隙,畢竟是母女,有什麼事情那還不是得商量着,怎麼說都要比外人強,娘是撫養她們這麼多年的親人,應該不會害她們,除了有點貪念,其它一切都是很好的。
“來來來。”王姝將母親送來的茶壺滿了三杯茶水,然後給王熙兒和臧敏一人一杯,她拉着王熙兒的手,說:“熙兒,別不懂事了,跟娘賠不是。”
王熙兒握着茶杯,心情很複雜;臧敏當着王熙兒的面,一飲而盡,說道:“我們母女三人不容易,寄人籬下必定要看人臉色,做孃的沒用,沒有給你們一個更好的環境,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娘也只有忍氣吞聲,別的也不敢有什麼出頭。”
“人家是太子殿下,娘就是要爲熙兒出頭,我們也不可能讓娘去送死啊。”王姝說着,瞪了一眼王熙兒。
王熙兒舉着茶杯,咬着脣喝道:“娘,其實熙兒根本就沒有怪你沒有保護好我,熙兒都這麼大了,不需要事事都讓娘操心;不過,熙兒就一個問題,希望娘能一五一十地回答我。”
“你問吧。”臧敏爽快地應道。
“好,我就問娘一件事兒。”王熙兒平靜地問:“那天晚上,娘送來的茶水究竟有沒有問題?”
臧敏倒吸一口冷氣,沒料到王熙兒就問到了關鍵,當然王姝也是很迫切地看着臧敏;只是臧敏的八面玲瓏讓這兩個姐妹都無法琢磨,要知道她們的娘之所以能在長公主府立足,還有不錯的人際脈絡,靠的就是處事不驚的老奸巨猾。
“這事兒,我已經跟你姐姐說的很清楚了。”臧敏露出比竇娥還冤的表情,板着臉說:“你若是懷疑我,就算我再怎麼解釋,你依然還是心存懷疑,你要是相信我,你也就不會想到這一點,傷害了我們母女之間的感情。”
王姝見勢不妙,趕緊勸慰:“娘,熙兒如今的心情,您應該是瞭解的,但是熙兒絕沒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熙兒胡思亂想,你做姐姐的就應該多多開導她。”臧敏語重心長地說:“事情既然發生了,日子還是要照樣過下去,總不能永遠都活在悲傷中吧。”
臧敏說話時不經意看了一眼王熙兒,其實王熙兒早已經掃去心中的疑慮,她走到臧敏跟前,握着母親的手,愧疚地說:“娘,是熙兒一驚一乍,弄得大家這幾天都不高興,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熙兒也就沒必要懷疑這個,疑心那個,總之,熙兒答應你們,一定重新振作,不會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熙兒,你能想通就是最好。”王姝咧嘴笑道,寬慰地說:“我想,娘也就放心了。”
臧敏衝着她們苦笑,其實心裡盤算着該如何開口;看情況,要是提出進宮的事情,只怕會令她們更加誤解,說不定母女間反目成仇,這可使不得,萬一真的翻了臉,失去兩個女兒的痛就非同小可;臧敏還記得,王熙兒倒是曾經提過進宮的事情,只是現在她心裡想着周晨那個窮小子,所以纔會對伺寢的事情如此在意,若是把周晨先擺平了,讓熙兒死了心,也許勸導起來或許還有點作用。
臧敏下定了決心,這才真正地露出釋懷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