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衿畏畏懼懼地環視四周,沒想到恢宏的皇宮中居然還有這般凋零的地方;棲臺宮冷冷寂寂,陰風息息,寒氣侵肌,恍然間令人有種時空錯覺;當然,這裡還是皇宮,只不過被皇宮拋棄,進入這裡的人也是被人拋棄的人,他們的結果基本上就是等死。
唐子衿深吸一口氣,她不想進門,轉身要走,可身後站着的宮女卻冷眼對視她,他們已經不懼怕這個太子妾,因爲現在正是他們親手將其送進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唐姬,太子殿下交代下來,說今後沒有他的允許,你絕不能踏出棲臺宮半步,違令者太子殿下會有更重的懲罰等着你。”宮女毫不客氣地警告她。
唐子衿扶着木門,顫聲說道:“我要見殿下,求求你們幫我通傳一聲,我要見殿下……我還有話要說,我不相信殿下會這麼殘忍,我不相信。”
“殿下是不會見你的,奴婢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宮女丟下這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唐子衿嗚咽地跪在地上,她靠着門,望着湛藍的天空,她的淚往心裡流,她的痛苦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撕裂了;一切都該結束了,她輸得很徹底,輸得一敗塗地,此時此地,她還有什麼好掙扎,她含恨飲淚地閉上雙眼。
太子妃走進永信宮的時候,寢宮內只有劉啓一人,他背對着太子妃,心情沉甸甸地很低落;雖然太子妃不太聰明,可空氣中凝結的慍怒,她還是能感應到的。
“臣妾叩見太子殿下。”太子妃猶猶豫豫地欠身請安。
“身爲太子妃,太子宮出現這等禍事,你有什麼好說的。”劉啓冷厲地問,卻始終不願多看太子妃。
聽到劉啓興師問罪,太子妃自當有些心虛,她垂首緊張說道:“臣妾知罪,臣妾應該早就發現唐姬的事情,也就不會鬧得這麼嚴重了。”
“還有呢?”劉啓轉身時,冷瞅着太子妃。
太子妃心一顫,偷瞄一眼劉啓,見太子殿下神色冷峻,像是知道了什麼;難道殿下知道事情是……不,不可能,莊太醫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劉啓面無表情地看着太子妃,他又往前邁了一步,嚇得太子妃心裡跟着沉了一下。
“臣妾知道這件事情令皇后娘娘也十分不愉快,等皇上病好了,臣妾會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請罪的。”太子妃躲閃眼神,怯弱地說道。
“請什麼罪?”劉啓冷哼說道:“莊太醫已死,死無對證,你大可高枕無憂了,還有必要請罪嗎?”
太子妃震驚地仰起頭,她的表情出賣了自己,劉啓深邃的眸中透着精光;他的話讓太子妃大驚失色,以爲的事情看來在劉啓心中已然明朗,什麼叫做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看來太子妃根本就瞞不下去了。
劉啓沉聲叱喝:“莊太醫是什麼人,你我都一清二楚,他一不缺銀子二不缺名利,唐姬憑什麼能收買他?哼,就因爲看在薄太后的面子,我不會把事情追究到你身上,但是你不要以爲我真的很好欺騙。我算是錯看了你,本以爲你如傳言中說的那樣賢良淑德,可沒想到你盡然爲了陷害慄良娣,同
樣使出了不折手段,比起唐姬,你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殿下。”太子妃噙着淚,哽咽地說道:“殿下,臣妾真的知道錯了,臣妾也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那你想過什麼?”劉啓痛心疾首,責問道:“你是堂堂太子妃,也是未來的國母,你連這些都想不到,你還能想什麼?難道你心裡只有想到嫉妒嗎?你這個妒婦,實在太可惡。”
“殿下……”太子妃惶恐不安,撲通跪下,求饒道:“臣妾知道罪無可恕,可是臣妾做這麼多事也是爲了挽回殿下的心,臣妾是愛殿下的,臣妾因爲太在乎所以纔會一時犯了糊塗啊。”
劉啓憤然推開太子妃,嫌惡地罵道:“愛我?愛我就要傷害我身邊的人嗎?你不要拿在乎我當作你做錯事情的藉口,我不想聽,更不想知道;我警告你,雖然你沒有像唐姬那樣貶去冷宮,可是你老老實實地呆在中安宮,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踏入中安宮半步。”
太子妃絕望地倒吸一口冷氣,然而劉啓的態度根本就不容她有半點機會,說到底,她是自掘墳墓,自己害了自己;她的一己私慾害了那麼多人,也害慘了自己,這個結果好,這個結果讓她再也無法滋長慾望的萌芽,再也沒有一線生機了。
對於莊褚的死,劉啓除了悲痛就是惋惜,後面打聽才知道莊家發生巨大變化,莊夫人也在當日離世,整個莊府人心惶惶,完全變了樣。
晏南頓了頓,多嘴說道:“殿下,奴才還聽說莊太醫有個少爺,也是學醫的,不過年紀尚輕,應該就在莊府。”
劉啓心裡一沉,扭頭說道:“可有莊家少爺的消息?”
“因爲打擊太重,聽莊府的下人說,少爺出去散心,怕是這幾天都不會回來。”晏南說道:“奴才派人守在莊府了,若是莊少爺回到府上,一定馬上通傳殿下。”
劉啓點了點頭,思慮地嘀咕:“莊太醫死得太慘了,現在莊家只剩下一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幫莊太醫保住這個人。”
“殿下仁慈心善,莊太醫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晏南伺機討好地安慰。
劉啓心煩意燥,蹙眉說道:“晏南,你替我去一趟昭陽殿吧,今日我心裡很煩悶,什麼人都不想見。”
“諾。”晏南退了兩步剛要轉身,然而劉啓又吱了一聲:“等一下,再給我準備馬,我想出宮一會兒。”
“殿下,可天色漸晚,您這時候出宮……”
“你準備就是了,哪來那麼多廢話。”果然心情不好,說話就沒耐心。
晏南咬了自己舌頭,嚇得縮緊脖子,趕緊逃之夭夭。
好不容易逮住徐舍人,王熙兒和王姝一個站在徐舍人前面,一個堵在他身後;當然被美人兒包圍的確是好事,可如今兩個美人氣勢洶洶,似乎來者不善啊。
王熙兒叉着腰,不安好氣地問:“徐舍人,你是躲着我們姐妹倆還是怎麼了?”
“呵呵,熙兒姑娘,你這是說什麼話,我徐舍人看到你們都心花怒放了,幹嘛要躲着你們啊。”徐舍人賠笑地說道。
王姝走到徐舍人跟前,一本正經地問:“徐舍人,我們姐妹倆不是有意要耽誤你的時間,而是我想知道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唐姬現在如何了?”
“你是問唐姬的事情?”徐舍人撇了撇嘴,小聲地低喃:“這幾天是怎麼了,都要拉着我問綺傾苑的事情。”
“徐舍人,還有誰也問過?”王姝耳朵靈,不巧就聽到徐舍人的埋怨。
徐舍人擺了擺手,爲難地說:“哎呀,實不相瞞,這綺傾苑的事兒我還真說不得。”
“爲什麼?”王熙兒瞪着一雙大眼睛,不解地怒問:“徐舍人,難道你不把我們姐妹倆當自己人了?”
“那肯定不是啦。”徐舍人攤開手,無奈地說:“這件事,皇后娘娘下了禁令不能再談論了,要是有人傳出去,我徐舍人在宮外說三道四,那豈不是找死嘛。”
王熙兒嘟着嘴,吧唧嘴脣說道:“現在這裡只有我們三個,誰會給你傳到皇后娘娘那裡去,你這不是故意氣我們嗎。”
王姝拉開王熙兒,認真地求道:“徐舍人,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當然我逼你說,也實在有違朋友道義,可你應該知道,我與唐姬也是姐妹相稱,雖然我現在在長公主府,可一直以來我都十分地關心她在宮裡的一切情況;今日你不說,但我還會想其它辦法,若是我真的觸犯了宮規,惹怒了皇后娘娘,只希望到時候徐舍人能替我給唐姬帶個口訊,就說我王姝無論何時何地都記着她。”
徐舍人沉重地嘆息,搖頭說道:“唐姬有你這麼一個姐妹真是三生之幸啊,可惜啊可惜,就算你真要我帶口訊,我也不見得能幫你帶到。”
“難道徐舍人連這個小忙也不願意?”
“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徐舍人心事重重地說:“而今唐姬已不是唐姬了,她被太子殿下打入冷宮,棲臺宮可不是什麼人能去的地兒,只有指定的幾個送飯菜的宮女才能去,若是你要我帶口訊,我還真就有心無力啊。”
“你說什麼?”王姝驚愕地問:“唐姬被太子殿下打入冷宮?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唐姬不是懷有身孕嗎?”
“哼哼,什麼身孕,那都是假的。”徐舍人不屑地啐道:“就因爲如此,太子殿下一怒之下將其打入冷宮,沒有殿下的命令,這輩子唐姬絕不能踏出冷宮半步。”
“徐舍人,我怎麼聽不太明白,你說什麼東西是假的?”王熙兒揉着太陽穴。
徐舍人拉着王熙兒,語重心長地說:“吶,一開始唐姬其實根本就沒懷孕,當然她爲了能留住殿下的心,於是串通宮裡的莊太醫,謊稱自己懷了身孕,還是慄良娣找到證據揭穿了唐姬,所以太子殿下盛怒之下將唐姬打入了冷宮。”
王熙兒恍然大悟,她扭頭瞅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姐姐,聽到徐舍人的陳述,姐姐的反應並不像她那樣誇張,不過王熙兒覺得姐姐一定很擔心唐姬,否則臉色不會那麼難看;想到這裡,王熙兒也沉澱下來,果然如姐姐所說,宮裡就是女人的戰場,每走一步都是把命賭上,然而很顯然,現在唐姬賭上一輩子的年華,換得這般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