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買酒不給錢的摩方
一隊護城兵邁着整齊的步子，從遠處的街口走了過來。
段小三連忙往鐵匠鋪裡頭挪了挪身子。
就在這時，邊上的酒鋪卻是大聲嚷嚷了起來。一陣躁動。
段小三一眼看到，摩方左右各抱着一罈酒，朝自己飛奔而來。他的身後，緊緊追着是酒鋪的老闆。
這下，段小三可傻眼了。作爲資深酒鬼，他當然知道酒的價格，一枚銀幣可買好幾壇酒。他給了摩方一枚銀幣。按理說，抱個四五壇酒回來，也未嘗不可。可酒鋪的老闆爲何要氣急敗壞地追趕着摩方？他覺得有些奇怪。但現場的情形又容不得有更多的思考，因爲酒鋪老闆的叫嚷聲，成功地吸引到了護城兵的注意。
眨眼間，摩方一臉驚慌地跑到段小三跟前。
酒鋪老闆也緊追而至，指着躲到段小三後面的摩方，大聲叫罵着。
段小三聽了半天，總算聽了個明白。原來是摩方買酒沒給錢。段小三暗呼大意，無限後悔當初爲何叫不涉世事的摩方去買酒。可後悔歸後悔，這屁股還得擦。
他趕緊摸出兩枚銀幣，朝氣喘吁吁的酒鋪老闆走去。
酒鋪老闆是個天竺人，情緒激動，臉紅脖子粗，罵個不停。
段小三雖然不會說天竺語，但大概意思也能明白，爲了平息事端，他將兩個銀幣塞到了老闆手裡，又不停點頭哈腰，表示歉意。
酒鋪老闆一見段小三的東方面孔，知他是外地人，氣焰更是囂張，不依不饒，竟然揪起了段小三的衣領。
摩方何時見過這樣的潑婦罵街的場面？他躲在段小三身後，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白兔，連身子都在不停發抖。
段小三再掏出一枚銀幣，塞到老闆手中，望老闆高擡貴手。
老闆得理不饒人，一定要說摩方偷了酒，要送去法辦。
這可觸犯了段小三的底線。本來他就私底下進城，刻意避免與官方接觸。更爲嚴重的是，彼時的天竺，雖然對文化宗教包羅萬千象，但對於法制，卻尤爲嚴酷。小偷小摸與不孝，皆斷手刖足，截耳割鼻，流放邊外。
如果鬧到官府，那後果可不是他段小三所能承受的了。
可段小三不會說天竺語，面對盛氣凌人的酒鋪老闆，開不了口，談不了事，而他唯一的翻譯，此時正被嚇得瑟瑟發抖，不知所措。
此時護城兵也走了過來。
段小三的面前只剩下兩個選擇。要不跑，要不被抓。
“羅素，你好啊。”正當段小三還在猶豫之時，他的身後響起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段小三朝身後看去，不禁眼睛看得直了。一個頭戴黃色頭巾、身披白色搭帕、下着紅色裹裙的少女，渾身散發着少女特有的清香，越過他的身前，朝酒鋪老闆走去。
段小三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天竺女孩。她皮膚白皙，宛如羊脂玉般溫潤光滑，五官精緻，如同畫師筆下的仙女一般。那紅嘟嘟的嘴脣、明亮清澈的雙眸、高聳筆挺的鼻樑，無一不散發着想入非非的氣息。尤其是那完美的身材比例，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吸引了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
酒鋪老闆羅素的眼珠子也快掉到了地上，嘴裡哈喇子掛得老長。
“得饒人處且饒人。”少女一笑一顰，一聲一音，如此動人，又如此迷人，直將羅素的三魂七魄勾走了一半。
“啊，拉妮小姐，是跟我，跟我說話嗎？”羅素脹紅着臉，結結巴巴地說道。
名叫拉妮的少女微微一笑，“把銀幣收下，就算了。”
“可是，這偷盜之罪……”羅素有些不甘心。在美色和金錢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後者。面對段小三這樣東方的面孔，本來他可詐得更多。
拉妮又是不屑地笑了一聲，說道：“可天竺之法，對生病的人是免於責罰的。”拉妮說這話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段小三。
“他生病了？”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羅素疑惑地看了看段小三身後的摩方。摩方縮成一團，就像剛出生的小鼠仔，惶惶不可終日。這神態，與摩方的滿頭花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明顯的不符。
“可他偷了我的酒……”羅素的語氣，已明顯緩了下去。
“那這樣好了，我們可以去縣長那裡走一趟。”拉妮臉色沉了下來，說道，“我跟縣長的交情也不深，我相信他會秉公處理的。”
拉妮這話一出，再怎麼愚笨的人都能聽出她與縣長有過交情。這又豈能是小小的酒鋪老闆所能比得了的？
“要銀幣，還是要見官，你自己決定。”拉妮見羅素猶豫，下了最後通牒。
羅素權衡了二下，拿了銀幣掉頭就走。
等護城兵趕到時，圍觀的人羣已如鳥獸散。護城兵見事情了結，也不願多事，大聲喝斥了一頓，也不了了之。
段小三長吁一口氣，輕輕擦拭着額頭沁出的汗水，趕忙去拉摩方，正要向拉妮道謝，此時卻發現一直在身邊的摩方居然不見了。
這下可闖了大禍。摩方是大師親口囑託，又是心智不全，如果跑丟了，可要到哪裡尋找？段小三剛舒緩的心情，馬上又緊繃起來。
他又不敢出聲大喊摩方的名字。現在護城兵還沒走遠，如果他一開口，只能說漢語，一說漢語，那些護城兵必定會重新回來。畢竟這涉及到外國人的事情，天竺本地官員還是比較重視。他們一重視，就必定要與官府打交道。這樣的結果，他是不願看到的。
此時的拉妮還沒離去，似乎看出段小三的焦急，便出聲詢問。
段小三能大概聽懂拉妮所說的話，但他不會說天竺語，只能如同啞巴一樣，比手劃腳一番。
“哦，原來你是個啞巴啊。”拉妮微微一笑。她以爲段小三是因爲剛纔羅素多拿了他的銀幣，隨手招過侍女，掏出兩個銀幣，遞給段小三。
我是想讓你幫忙找找摩方啊大姐。段小三連忙搖手拒絕，見拉妮不知他所指，牛頭不對馬嘴，急得快跳起腳來。
拉妮又笑了笑，以爲他只是嫌錢少，又讓侍女多拿了一個銀幣，便轉身走了。
段小三急得一把拉住拉妮的搭帕。此時的他，只有眼前拉妮這麼一根救命稻草了。
拉妮見段小三動手動腳，沒有一點禮數，心中也有些惱怒，扯過搭帕，喝斥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無禮？”
段小三“呀呀”比劃了半天，見拉妮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急，漢語便隨口而出，“摩方，跟我一起的摩方不見了。”
段小三能聽懂天竺語，但拉妮卻聽不懂漢語呀。
拉妮愣了一下，驚訝地問道：“原來你不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