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不行。”
飛蟻並非真正不滅,雙方等於以命換傷,百萬飛蟻固然強大、圖奇也非凡物,如此下去、美帥有足夠理由相信,最終白宜熬不過對方。
“吼!”
又是一次重法轟擊,百萬飛蟻損失三成,銀色大潮首度被撕開口子;與之相對應,白宜身形搖搖欲墜,那邊圖奇雙面皆露,臉上被飛蟻啃到坑坑窪窪,處處青煙。
冥毒兇猛,人間毒物也不好惹,飛蟻銀亮的身軀內滿滿酸液,誰都不能忽視。三十萬飛蟻的性命,換來圖奇渾身是傷,尤其中間蛇狀軀幹部分,鱗片破爛骨肉分離,腐爛並帶有一股惡臭,令人作嘔。
鬼物沒有血肉筋骨,出於對“生”的嚮往,大能者通常願意用精元法力幻化身軀,看着可以流血,實則分離便會消散歸還世界。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能斷定圖奇與別的鬼物不同,骨肉鮮血皆爲真實存在。
半人半鬼、半妖半靈,飽受折磨的圖奇淒厲咆哮,越發顯得兇惡殘暴。
“嗷!”
血色忽起,一股此前從未出現過的狂暴氣息瘋狂涌動,人人意識圖奇即將放手掀牌,展開真正殺招;與此同時,白宜蒼白的臉上露出決然,提雙手按於腰間三寸,同樣準備搏命。
“不能等了!”苦忍至今,雨薇無法再忍。
“關關!”
“呱!”
“我來!”
判袍閃耀,無數道星花隨之點亮,明知道此時參戰絕無好處,美帥晃身準備行動,忽見......圖奇兩張嘴巴張開,咬碎數十隻拼命朝裡鑽的飛蟻,嘶聲大吼。
“本座認輸,認輸啦!”
認輸了?
圖奇認輸了?!
當着無數人的面,堂堂橫沼一地之王,涅級大能。向一名氣息不過劫境的化形妖物認輸?
而且這麼快!
戰鬥從開始到結束,滿打滿算不足半香,飛蟻攻勢人人可見,圖奇......用過什麼招數?
視線神識被蟻羣所阻。人們只看到圖奇到處跑,期間有過幾次玄光爆射,飛蟻聚散間死了很多;總結一下,戰鬥不可謂不激烈,但有些過於簡單。
涅修能者。不管是人是鬼、哪個沒有巨力道法,誰能沒有幾件重寶。站在觀戰者角度,衆人、尤其四獒那邊期待着圖奇顯露真威,好歹別丟了涅級大能、與橫沼的臉,可他......
就這麼認輸了?
直到蟻羣迴歸,白宜功成身退,圖奇得到喘息、重新“梳妝打扮”的時候,四方鬼物仍不理解這件事如何發生,憤憤難平。
狂靈脩士莫名其妙,雖驚喜但有些難以置信。蘇老闆更是一頭霧水,唯雨薇關關大感欣慰,忙着伺候白宜吞服丹藥,順便狠狠地在圖奇破爛不堪的身軀上剜兩眼。
此時此刻對面圖奇的表情......該怎麼說呢?
“該死的螞蟻,呸。”
他好像沒意識到大家在想什麼,也不在乎,神情上、誰都看出他並不怎麼在乎這場輸贏,反而重視儀容。
別把鬼物不當人,尤其當他有活的一面,圖奇醜陋但是愛美。此刻正以精元修復身軀,內裡似有星光跳躍,那些悽慘無比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復原,直至完全恢復。
看到這一幕。一直罵罵咧咧的蘇老闆忽然住了口,目光微凜。他知道,換成自己像圖奇那樣受傷,恢復的速度無法更高。
或許可以認爲......他在戰鬥中手下留情。
爲什麼?
蘇老闆不懂,美帥不懂,四獒同樣沒看懂。所以有些憤怒。
“圖奇,你到底在幹什麼?”
“別拿這副看叛徒的眼神對着我,本座幫你們探路,所獲頗豐。”
圖奇的迴應令四獒無法反駁,若無這場戰場,白宜夠資格成爲奇兵,給即將進行的戰鬥帶來意外,至於其是否出自本心,似乎不那麼重要。
四獒領軍逼近,內心默默權衡利弊,鐵包金提出要求。
“你敗了,請讓開?”
“稍等,馬上就好。”
圖奇並未拒絕,修復身軀後把視線投向白宜,問道:“這些飛蟻應該很難得,不怕被本座殺光?”
白宜說道:“你殺得光嗎?”
圖奇說道:“只有這些的話,殺得光。”
白宜說道:“殺光,你也差不多要死。”
圖奇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代價難免,死是不會的。”
“不是隻有你有後着......”有心反駁,話到嘴邊臨時改口,白宜微微一笑說道:“殺光就殺光,再生出來不就得了。”
果然能生才叫本事,圖奇有些無語。
說話間,蘇老闆的眼睛一直瞄着四獒,此刻開口言道:“廢話少數,既然認輸,是不是應該讓出道路?”
“稍等,馬上就好。”
對雙方都是那句話,圖奇的確有些事情要辦,他的目光在人修隊伍裡徘徊,對美帥說道:“再有兩百多年燃梅大典就要開了,你找到合適人選了嗎?”
“八百狂靈脩士,個個皆可入選。”蘇老闆搶着迴應。
“嘖嘖,那可真了不起。”圖奇舔着嘴脣,說道:“燃梅不是鬧着玩,這些人的修爲不太夠。”
蘇老闆暗叫糟糕,一下沒了言語。
“兩百年之內,個個涅槃。”雨薇把話接過去,語氣堅定。
“是嗎?”圖奇轉過臉來,好奇目光看着雨薇,說道:“小姑娘不錯,誰家孩子?”
“我爹家的。”
問的古怪,答的更妙,周圍人心想這是要幹嗎,打仗還是嘮家常?
“你爹是誰?”不管周圍多少人困惑,圖奇繼續追問。
“你管不着。”
“說的好有道理。”圖奇有些失望,又問道:“他來了嗎?”
“在你身後。”
“那我可得小心點。”圖奇四隻眼睛一起眨,自語般說道:“能有這樣的女兒,旁邊有這樣的兩個保鏢。讓我猜猜......”
視線在白宜與關關身上游走一圈,圖奇忽然說道:“你爹纔是判官選定的人,對不?”
蘇老闆的心猛的一沉,暗想丫頭就是丫頭。哪是這種老狐狸的對手。
圖奇說道:“八百人入冥,修爲都還不錯,戰力尤其突出,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被強迫,想必也是爲了守護。人鬼兩厭。他們當然不是守護判官,也不是你......”
這番話對錯各半,狂靈脩士入冥有不得已因素,他們的確不爲判官而活,也非雨薇屬下。
不給人反駁的機會,圖奇指蘇老闆說道:“這個會分身的傢伙實力強勁,打起來的話、或許只比本座稍差。”
“你可以試試!”蘇老闆囂張挑釁,真的想趁機滅掉這個一直讓他不舒服的鬼貨。
圖奇看了蘇老闆一眼,淡淡說道:“你曾屢次搶先,根本不在乎判官權威。能不能告知本座,爲什麼?”
“挑唆?就你?”蘇老闆的眼睛眯起來。
圖奇微微一笑,慢慢說道:“很明顯,燃梅候選的地位甚比判官還高,如此可以證明,至少判官心裡認爲他大有可能燃梅成功,而且......”
回頭看着四獒,圖奇一字字說道:“這裡所有人,都未察覺到其身在何方。”
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冷暖自知。
沉寂中四獒沉吟良久。紛紛抱拳。
“多謝。”
“不客氣。”圖奇隨意擺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相比四獒,人修這邊一片死寂,個個咬牙切齒。
此次截殺。圖奇的態度耐人尋味,比鬥結束的時候,有人認爲看穿真相,想象着圖奇可能站在自己一方,至少不存敵意。然而這番看似無意的話,揭破了人修最大機密也是最大底牌。對方會因此加倍小心。
這種小心會引發很多種結果,比如戰鬥更加艱難,比如策略;出於忌憚、四獒完全可以改殲滅爲拖延,等到更多援軍。他們曾說過“王駕強者難以分身”,然而事務總是相對的,假如認定這邊的事情更重要,難保不生變。
身陷敵境,人修脫困的法子只能依靠突然加上運氣,再有對手驕兵致敗,如今突然已經沒了,運氣糟糕到極點,對手更加謹慎,該如何是好。
打仗依靠拳頭說話,明牌、底牌,打出來生效纔有用,不幸的是牌好但有可能無法動用,反而變成負擔。
都是因爲圖奇!
他用一點小傷避開全部風險,永居岸上。
“誰再說橫沼生命有兇無腦,我跟他急!”
蘇老闆的話代表絕大多數人的心聲,僅數人例外。
白宜忙於調息沒空思索,雨薇照顧白宜調息沒空思索,關關守護雨薇照顧白宜,沒空而且懶得想,唯美帥默默沉思,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者等什麼。
有心人發現,在這場衝突中,作爲三軍總教的美帥顯得過於安靜,虧職到不像他。
“閣下的話很有用,感謝是應該的。”
經過這麼多事情,四獒再不敢像之前那樣輕視驕橫,出於謹慎,鐵包金凝聲問道:“爲什麼告訴我們?”
這話初聽沒什麼道理,有可能把圖奇給得罪了,考慮到之前圖奇曾經點破一名主獒,由不得四獒不擔心。
“咱們畢竟是聯盟,本座有份責任,再說這裡沒我什麼事了,大家說破了開打,起碼看着熱鬧。”
圖奇的回答讓人惱火,但也算得上中規中矩,而其接下來的話......
“再送各位一條消息,據本座所知,關於參加燃梅大典的人選,冥都那邊已經確定,不會增加新人。”
“什麼?!”
驚呼不止人修一方,四方鬼物、連四獒都被這條消息震動,紛紛追問。
“你怎麼知道......”
就是這個時候。
軍旗忽顯,八百人修集體出動,美帥、十三蘇搶步在先,雨薇、關關隨之隱沒,諸多強者聯手突擊,衝向同一只獒。
“他是頭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