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十三娘完全沉靜下來。.
她在心裡叫着自己的名字:十三啊十三,冷靜啊冷靜!
她自然知道,覃鈺現在的身份,牽一髮而動全身,徐六叔說什麼滅口,完全都是瘋話。
真滅了他和戲芝蘭的口,事先毫無準備,在勢又無法真的把消息完全遮掩住,就等着王越、何葒嫦甚至還有趙韙……這些宗師集體開過來拆閃金塔吧!
安保組,和徐家合作的時候是鋼鐵衛士,要是翻起臉來,足可堪比大菠蘿,還是惡魔君王級別的。
如此武力強大的團隊控制在覃鈺戲芝蘭這兩個少男少女手裡,這是徐六徐九這些完全不問外事的族內強者無法理解的,但卻是真實存在的事情。
現在,她擔心的是,覃鈺會不會趁這種機會,反過來要滅他們幾人的口。
這種情況,反而更有極大可能會發生。
“覃公子!”徐十三娘慘然叫了一聲,“妾身……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這事也不怪你!”覃鈺哼了一聲,邁過徐六的屍身,走到淮南子身側,查看他的傷勢。
……
徐九喘息着,忍受着青霜劍的青色刃氣在右臂的血脈之中任意縱橫肆虐。
剛纔最後那一下,錘盾防線露出破綻之時,他就明白這一下無法全免,當機立斷,犧牲右臂,保護身體。
於是,他鼓動內力,任憑那些青刃碎片充斥瀰漫在自己的右臂上,同時,也把這些破碎刃片牢牢吸附在自己的手臂上,不允許它們繼續前進。
“十三娘!”他忽然喊了一聲。
徐十三娘急忙返回徐九身旁。
“給我一把劍!快!”
徐十三娘在腰間拔出一柄防身的短劍,遞給徐九。
徐九搖頭。
“你直接動手,把我右臂砍下來。”
“什麼?”徐十三娘驚住,她雖然惱恨徐六和徐九不聽指揮,胡亂瞎搞,但讓她下手斬斷九叔的胳膊,卻心下難忍,力有不逮。
“中了太多青霜,不中了!”徐九別的地方可能懵懂,但武學上的道道卻是毫不含糊。
“快,動手啊!”
徐十三娘擡頭,看向戲芝蘭。
戲芝蘭被她求懇的眼神逼迫,說道:“我有金髓養精丹,給他服用,暫時可以制止傷勢惡化。不過,需要化境宗師儘快爲他祛除青霜的後遺症。”
徐十三娘喜道:“好啊,好啊!妹妹,你快把丹藥給我,我去求二祖……”
“不!”徐九怒吼一聲,丟下銅錘,左手忽然夾手搶過十三娘手裡的短劍,猛力一揮。
咔嚓!
“嗚~哇!”徐九失聲痛叫一聲,短劍脫手落地。
一條粗壯的血色右臂,從肩頭直斬了下去。
徐十三娘和戲芝蘭都是心頭駭然,花容失色。
徐十三娘更是忍不住喊道:“九叔……”
聽到徐九這聲慘叫,正蹲在淮南子身側爲他接骨療傷的覃鈺不禁心頭一顫,回頭看去。
徐九左手捂住自己的右肩,一雙虎目怒視着覃鈺,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他雖然不愛說話,剛纔更是身處激烈的戰鬥之中,但作爲暗境巔峰強者,戰鬥中的精神映照能力也極其強悍,他對地牢裡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極其清楚。
一切的一切,都是覃鈺在攪風攪雨。
這小子害死六哥,害自己斷臂,此恨不共戴天。
剛嚥下金髓養精丹,有了點精神的淮南子靠在鐵門板上,嘿然道:“此人真可謂殘忍!小覃,他心裡恨死了你!”
“由得他去!”覃鈺冷冷瞥了徐九一眼,心裡做了決斷,便不理會,回頭繼續把淮南子左右兩臂的骨頭都一一對準推合。
淮南子胸骨斷了三根,十指更是骨頭全斷,那不是覃鈺現在能接續的,但是他兩臂只是脫臼,倒是不難。
只是他這一身的功力估計要全廢棄掉了。
“我說老東西,你還是想想你自己的淮南宗吧!艹那麼多別的心思,骨頭長不好啊!”
“呵呵!”淮南子慘笑幾聲,“師弟已亡,貧道我……已是萬念俱灰!”
“嗯?”覃鈺驚訝,什麼,師弟死你也不想活了?難道你們兄弟這麼強烈的基情……
想一想不對,這倆據說是堂兄弟,應該不至於愛死愛活的。
“天蟾道長故去了麼?”雖然最後不是安保組親自動得手,不過天蟾子落到這種結局,說起來也有自己和小蘭的一半功勞在。
“是啊!徐傢俬設牢獄,其志非小,覃公子切要小心。”淮南子不顧徐十三娘遠處殺人的眼神盯着他,神色自若地挑撥道。
“宗主節哀,那啥……淮南宗還離不得宗主啊!”覃鈺心裡膩歪,這人跟自己似乎仇大着呢,他想死,自己還得在一邊勸慰。
“呵呵,淮南宗,自有我師弟去艹心……”淮南子狠狠瞥視徐家衆人,“小師弟本來遺世自逐,逃情避俗,我倒要看看,我師兄弟死在神農谷,他還遺得下去,避得心安!”
我擦,這師兄的心思可不怎麼良善啊!爲了給老師弟報仇,就非要把小師弟硬給逼迫出來。
覃鈺不太習慣老傢伙這種思維,他也沒有這種偏心的感情,對他來說,大師兄和小師弟都是自己最親的人!
“閻公,淮南道長就託付給你了!”
此時,正好閻象見事情大致平息,慢慢走了過來。覃鈺趕緊推卸責任。
天蟾子都被徐家倆瘋子玩死了,看來賴玉瓜也凶多吉少,難怪剛纔他連眼都不眨一下,自己居然沒看出來,他是死不瞑目啊!
“好,多謝覃公子!”閻象那麼深沉的人,臉上都不禁微現怒容。
貨賣世家這事做得太失本分,完全不像他們應有的商家行爲,虧得仲皇帝還想借用他們的力量。
覃鈺拱一拱手,便要轉身去和戲芝蘭會合,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淮南子眼光一閃,忽然說道:“覃公子且慢,我有《淮南子》兩卷,想託付給你,內篇請你轉交給我小師弟。另有外篇一卷,名爲《八公雜學》,是我師弟之物,便贈給公子,以償淮南宗虧欠之情。”
這幾句聲音低微,卻僅僅讓身邊的閻象同時聽到。
閻象不覺一皺眉,看向覃鈺。
覃鈺也皺皺眉,本待不接這個因果,架不住淮南子殷殷切切、悽悽慘慘的眼光,心頭也不禁嘆一口氣。
“好吧!”
淮南子顫顫抖抖,兩個手腕勉強用力,從懷中頂出那兩卷絹書,這兩卷秘笈外面均以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看出是倆卷軸狀的東西,什麼也看不出來。
“有勞覃公子!”淮南子手腕上託着兩卷書籍,半臂慢慢探出,臉上忽現痛苦之色,手臂卻伸不直了。
覃鈺上前一步,伸手待接。
猛然身後惡風驟響,一股熟悉的金風席捲而來,猛惡程度,遠超上次偷襲。
“不要……”中間夾着徐十三娘驚叫聲。
“上當了!”覃鈺一眼看透淮南子眼底的那一絲狡黠,如何還不明白,這老狗恨極徐家,故意以淮南宗鎮派秘笈爲誘餌,分散自己的心神,讓徐九以爲有機可乘。
如此,不管自己打死徐九,還是自己被徐九打死,安保組都和徐家結下死仇,便能遂了他的心願。
老狗,惡毒!
“放心,我和閻公定會幫你達成心願滴!”覃鈺一伸手,拽過兩卷秘笈,陸地逍遙靴發動,一個急閃身,順路把閻象一塊兒拉住,帶在一邊。
淮南子臉色立刻灰白,現在是他,單獨直面高舉鐵錘的浴血徐九。
便在此時,呼的一箭飛來,嗚嗚作響。
一聲稚嫩的斷喝:“好賊子,休傷我師兄!”
然後,嗖的一箭,默不作響地疾飛過來。
“住手,放開我四弟!”粗豪的聲音隨之傳出,出自甘寧之口。
無聲暗算的冷箭後發先至,一支狼牙長箭正紮在高舉的左臂後肘上,羽毛簌簌急顫。
肘後一分半處,那裡是人的麻筋要穴所在。
徐九身體的姿態猛然一凝,兩眼突然圓睜,他的手臂卻忽然自動彎曲下來,銅錘便直接掉落在自己的頭頂上。
噗的一聲響,頓時腦漿崩裂。
死屍慣姓向前撲過去,一頭栽落。
徐九身材極其魁梧長大,這一落,便直接撲進了靠在門上的淮南子的懷裡,腦漿鮮血染了淮南子一身。
徐九的後心之上,一支短而粗的弩箭幾至沒尾。
嘎巴!嘎嘣!
半躺半臥的淮南子痛叫起來,剛剛穩固的指骨、臂骨和胸骨,吃徐九的屍體大力一撞,全都重新斷裂開來,其痛苦處,簡直無法言喻。
“死有餘辜,便宜你了!”覃鈺嘴角微彎,玩味地瞥了瞥淮南子那張菊花堆積的苦痛老臉,一語雙關道。
一伸手,兩卷秘笈揣入懷中。
這都是少爺拿命賺來的,可真不便宜。
不過……把淮南宗的家底都抄了,真是大賺啊!
啊哈哈哈!覃鈺心頭狂笑。
他可以斷定,淮南子這兩卷秘笈,必定是真的,因爲這老狗肯定沒想到,竟然會在地牢裡遇見徐六和徐九這麼兩個半瘋的強者。
等老子看完,印刻在識海的百花武道大辭典裡,原本再拿去還給你小師弟吧!
“二師兄,我們來了!”張任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
覃鈺欣慰地摟住張任,咱這小師弟,纔是真的貼心貼肺的好兄弟呢!
“四弟,你沒事吧?”揹負赤木震天弓的甘寧也出現在石門口上,他比較謹慎,沒有進入這道石門裡,卻堵在石門口上,遊目四顧。
“王公說請你儘快回去,安保組有新的消息傳來,十萬火急,何宗師在一層相候,如果你再不回去,王公與趙宗師會親自來請。”
甘寧話裡帶着笑意,彷彿只是隨口說明。
徐十三娘慘白如敷重粉的臉上頓時更加蒼白。
化境宗師居然在外迎候覃鈺?
覃鈺點點頭,向閻象和徐十三娘拱一拱手。
“兩位,事實俱在,我義兄義弟都是爲了救我而出手,誤傷之處,還請二位還覃某清白!”
閻象沉聲道:“但有閻某一口氣在,必不令徐家和覃公子產生誤解。”
覃鈺心頭大暢,下地牢以來,第一次感覺順心如意。
還是老江湖的閻長官會說話,如淮南子這等江湖敗類,真是拍駟馬都追不上啊!
當然,閻象也是爲了保命,免得被徐家單獨滅口,纔要不顧一切攀上覃鈺的交情。
徐十三娘柔美的全然欲哭無淚,卻也第一時間表態。
“覃公子放心,我貨賣世家是講交情,講道理的,所有事態經過,妾身都會如實向二祖和三叔回報。”
“那麼,有勞二位了!”覃鈺左手拉住張任,右手一伸,恰好握住閃現過來的戲芝蘭,三人似緩實急,走出石門。
覃鈺這才鬆了口氣,太驚險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瘋子,簡直不可理喻,得抓緊繼續修煉能保命的絕技“六脈神劍”啊!
甘寧在前領路,幾人登上階梯,迅速上去閃金塔第一層。
覃鈺忽然發現,戲志才揹負雙手,正在地牢的入口處踱來踱去。她身後站着一直冷臉的何葒嫦。
“志才兄,何師姐!”
覃鈺心頭一熱,沒想到,居然真是她們來接自己了。
戲志才顧不得寒暄,看看他和戲芝蘭周身無恙,點一點頭。
“快,跟我先回去。”
真的出事了?覃鈺看出幾人面容都是外鬆內緊,似乎不像是爲了救他而故意說的託詞兒。
戲志才略一點頭。
“谷外有不明的大軍來襲。回去再說。你的兵器葒嫦已都拿回來,咱們直接先回去。”
幾人略一交談,也不去理會隔壁沈七娘、魔奴等人殷切的目光,迅即離開閃金塔,徑奔土字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