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尊的氣息出現在我的身後,雖然沒有正常人那麼充沛旺盛,但是確確實實是他的氣息,我回過頭,看到葉凌屍體旁邊,氣喘吁吁地綺羅尊坐在那,臉色慘白。他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還是正常的人類軀體,小腹的傷口被簡單的包紮着,不斷的往外滲着血。

“我低估了你們配合之後的實力,給我個痛快的吧。”綺羅尊虛弱地說。

我終於明白了,綺羅尊最後所施展的禁蠱術,並非是身體異變,而綺羅雅對他施展的夢蠱術,也不一定是噩夢狀態降臨。那個身體巨大的綺羅尊、全身都是綠色角質層的綺羅尊和最後的綠色蟲子,實際上都是夢蠱和蟲蠱融合之後的幻術!真正的綺羅尊用幻術矇蔽了我們的眼睛,而自己躲在葉凌的屍體旁邊操控着奇形怪狀的怪物和我們戰鬥,雖然是幻術,但是戰鬥之中所造成的傷害會暫時的被腦神經以真正存在的方式接受,而戰鬥中所產生的各種事物、痕跡也會僞裝成真實存在的假象。

比如最開始我的下巴幾乎被打碎了,可是我在抽菸的時候發現真正的傷似乎沒有那麼可怕,現在再揉一揉下巴,根本就是毫髮無損,連帶着兩個肩膀上的傷口也消失不見了,上邊只有杜奶奶給我封上口用的藥膏,已經發幹了。綺羅尊的蟲蠱是幻術作用,而綺羅雅所施展的夢蠱則是把我們大腦接受幻術的部分連接起來,讓我們所有人看到的幻術都一樣。

“路都是你自己走的,你死你活本來是可以選擇的,知道不?”看着重傷的綺羅尊,我心中生出一絲不忍,但是我知道必須下手,否則自己會迎來十倍百倍的殘忍報復。

杜瘋子他們三個也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幻術已解,每個人都能看到真正的綺羅尊了。在場四個人,該誰下手呢?雖然杜瘋子和杜奶奶已經被牽連進來了,但是我不可能讓他們險得更深,幹這事的只能是我和冷澤天。我倆對視一眼,我咧嘴笑了一笑,拿過他手中的尖刀,走向綺羅尊。

“哥們,我給你痛快的,別記恨我。”我輕描淡寫地說,內心卻無比緊張,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在冷靜的精神狀態下去主動殺人

“我輸了,說技不如人都是藉口,隨你怎麼辦吧,不過我妹妹會爲我報仇的。”綺羅尊倒是發自內心的平靜,閉着眼睛等死。

“我倒是很好奇,如果你妹妹也失敗了,神院還會派出什麼人對付我們?”我腦子裡的思想鬥爭還在繼續,在狠下心來之前,我還是套套話吧。

“呵呵,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們蠱族確實加入了神院,但是神院要處理的人相當多,你只不過是順帶解決的小蟲子而已,所以纔會派出還在試煉修行中的妹妹和我。”綺羅尊不屑地說,坐在地上,連捂着小腹傷口的雙手都鬆開了,只等着我下刀。

估計再套話也問不出來什麼了,反而會被他嘲諷,其他人也等不及了,冷澤天好像嗓子很難受似的發出一連串咳嗽。我抿了抿嘴脣,眉頭一皺把尖刀舉了起來,只要一刀刺進綺羅尊的脖子,劃破他的血管,他就必死無疑了。

我握刀的手因爲過分用力而微微顫抖,胳膊高高舉起,對着綺羅尊的脖子,下刀!

“對了。”半閉着眼睛的綺羅尊忽然說。

“怎麼了?”我心中一驚,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氣勢消了大半。

“我還不想死拉個墊背的!”綺羅尊的語速忽然加快,半閉的眼睛猛然瞪圓,整個人暴起,左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兩把短短的匕首,向我刺來!窗外忽然響起大串大串的爆竹聲,我在綺羅尊的瞳孔看到我驚愕的面孔。

一聲巨響,轟天雷一般掩蓋了所有的爆竹聲,綺羅尊手中的匕首沒有刺出來,而他的瞳孔卻開始擴散了,我看到自己的影響煙消雲散。一個血洞出現在他的額頭正中間,紅白相間的液體正從裡邊慢慢流出,我知道那是混合着血的**。

我回過頭,看着高高舉着左輪槍的杜瘋子,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慘白慘白的。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也好感謝也罷,都憋在嘴裡說不出來。我微張着嘴,想組織點什麼說出來,可是我看到四個人慘白的臉上出現了其他的表情,恐懼、不可置信、焦急……冷澤天的嘴脣誇張的蠕動着,劇烈的耳鳴還沒有消失,但是我分辨出冷澤天的口型了,是——“小心”!

我只感覺身前有一種森寒的氣息猛的爆發,還沒來及轉回頭,就感覺那森寒的氣息侵入了我的身體,冰冷冰冷的。我轉回頭,看到一把匕首插進來我的肚子,扎我的人是綺羅尊。我一臉得意地看着我,我發現他的額頭完好無損。

“剛纔,那是我最後的一次幻術。”綺羅尊微微一笑,手上一用力,侵入我肚子的森寒氣息又多了一分。

果然,有些事還得我自己做。勉強聚集起身體中不斷流失的力量,和無與倫比的憤怒,垂下來的手臂再次舉高,然後狠狠的把尖刀刺進了綺羅尊的脖子。意識開始模糊,但是我還拼命的把注意力集中到拿着尖刀的手上,用力……再用力。

我昏死過去之前最後的記憶,是綺羅尊的脖子幾乎斷裂,然後我們兩個一同向後倒了下去,後背接觸到地板上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然後巨大的黑暗就包圍了我。

後來杜奶奶告訴我,綺羅尊下刀的位置很兇,我的腸子被割斷了兩處,其他內臟也差點被刺破,要不是綺羅尊小腹的傷口太嚴重了,他那一刀肯定會更兇,直接刺進我的心臟。我的運氣着實不賴,雖然傷的很重,但是痊癒之後完全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我昏迷了將近一天才醒來,綺羅尊的刀子是餵了蠱毒的,杜奶奶費了好大的精力都沒有清除掉,最後不得已求了別人幫忙。不僅我身上的蠱毒被清除了,羅辰血液裡的的九傷祭死蠱蟲卵也清除了。杜奶奶請來幫忙的這個人,是杜奶奶的師傅,也是杜家敢於捲進這件事的資本。

河南地界人稱蠱爺的一位蟲蠱師,就是杜奶奶的師傅兼初戀情人,杜奶奶那半調子的蠱術都是和他學習的。我和杜瘋子躺在一所隱蔽的出租屋裡養傷,就指望他給我講杜奶奶和蠱爺的故事消磨時間了。:

蠱爺不是漢人,是正宗的黑苗人,但是爲什麼跋涉萬里來到河南就不得而知了。不像是逃災,更不像是躲避仇家。蠱爺來到河南之後就很高調,不斷的找河南本地的蠱師切磋,換句話說就是踢場子。河南本身就不盛行蠱術,蠱師手裡的本事大多已經式微,但是蠱爺還是強勢崛起了,紮根在河南一直到現在。

而蠱爺和杜奶奶的故事,是在蠱爺來到河南後的第二年。蠱爺在某一天遇到了身爲普通人的杜奶奶,結果一見鍾情,但是杜奶奶對他卻沒有任何感覺。蠱爺是什麼人?手眼通天的大蠱師,隨手行術,耍幾個戲法,就吸引到了度奶奶的注意力,天長日久倆人就暗生情愫。不過戀愛嘛,有起有伏,畢竟生活是真實的,那種白髮千秋的浪漫故事不會發生在每一對情侶身上。過了幾年,蠱爺和杜奶奶的戀情無疾而終,倆人分手後也沒變成仇人,反倒是豁達的做了普通朋友。杜奶奶偶爾興起,在蠱爺那學點蠱術,這麼多年下來倒也略有小成,而且積累了十分深厚的蠱術知識。

杜奶奶請了蠱爺幫忙,蠱爺竟然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我一邊感慨老爺子是個爽朗真爺們,一邊感覺捲入這事情的人越來越多了。

養傷的最後一天,我見到了傳說中的蠱爺,一個頗有風骨的白髮老人。他和杜奶奶一起來到出租房,還牽着一隻半大的狼狗。簡單的打了招呼之後蠱爺拿出兩隻碗,然後用小刀割破了狼狗的一隻腳爪,放了幾滴血,每個碗分五滴血,混合了自來水讓我和杜瘋子喝下去。我以爲這是什麼蠱術,喝了之後才知道,這並非故事,而是一種療傷的良藥。這狼狗,學名叫藥犬,打生下來之後就不能讓腳落地,要由人抱着養大,而且不能吃肉,只吃各種稀有的草藥,最後便會變成藥犬。聽說這些,我忽然回想起許久以前,鄰居的老頭子也有那麼一隻永遠抱在懷裡的狗子…….

不過事情的重點不是我和杜瘋子喝了藥犬的血,而是蠱爺是如何得到這珍貴的藥犬的。蠱爺是蠱術高手,但是卻不會培育藥犬,這藥犬是問河南鬥魔界其他的術者借來的。世道確實變了,雖然很多人加入了神院,但是也有不少人站在了豢影協會這邊!在河南地界,第一個選擇站到豢影協會這邊的,就是蠱爺和他的一干老朋友。

喝了這藥犬之血,我也算是徹底站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