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

雖然跟上一世不同,但樑元慎是垮了,至德帝並沒有宣告樑元慎的罪行,也沒有對外說他與清江案有什麼牽連,可他被降爲良郡王的事實告訴了世人帝心並不在樑元慎身上,整個新年樑元慎都龜縮在良郡王府沒有出門,京城裡也因爲一位親王被貶,而顯得格外沉寂。

而武安侯府羅老夫人的身體在這個冬天也越發不好了,羅輕容整個年下,都在爲祖母的病情忙碌,加上三房的羅紈素,也不出意料的再次病倒了,武安侯府成天藥香瀰漫,不論主子下人都是一臉肅容,走路說話都小心翼翼。

“二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唉,王妃又過來了,”清泰院的小丫頭稻花兒急匆匆了過來,“李嬤嬤請您過去呢~”

“我這就過去,”羅綾錦這是第三次過來了,每次過來,少不了就是哭訴一番,說的好像這門親事是祖母給她訂下的一樣,如今天氣已到三九,羅老夫人的身子,成日養着還三天噴嚏兩天咳嗽呢,哪裡經得起她又哭又求的折騰?

“這個王妃娘娘,但凡念着一點兒親恩,也不該這樣,”硃砂幫羅輕容披上緙絲孔雀紋出風斗篷,嘆了口氣道,“苦了姑娘了,”自己姑娘恨不得日夜服侍在老夫人跟前,得空兒才能回來喘口氣換身衣服,而親孫女則像個催命鬼一般。

“她也是心裡不安,”羅輕容扶了泥金,“走吧。”於從小立志做皇后的羅綾錦來說,沒有什麼比掐斷她的希望更難過了,現在但凡有一線可能,她都會抓着不放的,又哪裡還會想到祖母已經是風中殘燭?羅輕容側身躲過撲風而來的寒風,這種時候還要上門,看來長公主和太后那裡沒有爲樑元慎討得人情了。

“去稟報,”一進清泰院,羅輕容已經聽到低低的哭聲,不由面沉似水,“母親呢?既然郡王妃娘娘到了,她怎麼能不在一旁陪着?”祖母現在每天都昏昏沉沉能,每天醒過來的時間越來越短,可這樣,羅綾錦還爲了自己的事時時來打攪。

“輕容見過王妃,”羅輕容與羅綾錦行了禮,將斗篷交與屋裡的小丫頭,自坐到羅老夫人牀前,“祖母怎麼樣了?今天的藥可用了?”

羅綾錦被她探詢的目光看得一陣臉紅,她這些日子被樑元慎的事弄得混了頭,根本沒注意到祖母的身體,“祖母,我,我只是心裡着急,您不知道,我成天心裡跟火在燒一樣,王爺他,他也是,成天悶在府裡誰也不見,就是喝酒,”樑元慎除了喝酒,就是罵人,罵蔣造時,罵樑元恪,罵樑元忻,甚至罵皇上,當然,這些她不能跟外人說,也不能告訴祖母樑元慎除了這些,就是跟府裡的那些賤女們淫-戲,“我不能就這麼看着王爺毀了~”

“所以呢?王妃覺得怎麼做郡王纔會振作?長公主給您出了什麼主意?”羅輕容揮揮手示意屋裡的丫頭們都出去,自己則從李嬤嬤手裡接過藥碗,試過溫度之後,小心的喂祖母喝下,口裡漫不經心道。

“王妃娘娘了看到了,祖母這身子骨,每天能這麼起來跟我們這些小輩說說話,大家都開心不已。實在沒有精力再頂着風雪進宮爲良郡王求情了,再說了,皇上是王爺的父皇,是這個世上最疼愛郡王的人,一個外人去皇上那裡替良郡王求情,王妃將皇上置於何處?”若說以前她曾經有心與羅綾錦交好,後來確實和這位堂姐存下了些姐妹之情,可那些情份,在一次次失望中變成了鄙夷,追求自己想得到的東西沒有錯,可這麼沒有底限,不顧親情的去追求的做法,不是羅輕容可以接受的。

“我,二妹妹何時變得這麼會說話了?”羅綾錦被羅輕容頂的啞口無言,當然,她的高傲不容她就這麼被羅輕容給壓下去,“記得以前二妹妹是極乖巧的,成天跟在我後面,唉,真是時移事易啊,自己的親人也有冷面相向的時候。”

“原來王妃還記得以前,”羅輕容已經堪堪將一碗藥喂完,她看羅老夫人除了喝藥之處並不出聲,便知道她贊成自己的看法,畢竟樑元慎這次的過錯太大,一個親王私下結交大臣,這是皇帝最忌諱的事情,何況她前世就知道,樑元慎從蔣造時那裡不少撈錢,而世上沒有光出銀子不求事的傻瓜,樑元慎爲蔣造時做過什麼,她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德帝一定是知道的,“我跟祖母與時常說起王妃住在侯府那段日子,”羅老夫人每每提及,都是追悔莫及,深恨當初沒有將羅綾錦留下自己親自教養。

“原來妹妹還記得,”說起那時,羅綾錦再次紅了眼眶,“我也想回到那時候啊,”那個時候,她心裡還存着樑元忻,一心爲他謀劃,可是最後,她卻成了樑元慎的妻子,“妹妹,我只是想請祖母跟太后說一說,讓太后幫着王爺求個情,蔣造時做過什麼事,王爺根本不知道,你想想,清江千里之外,王爺也不可能知道他的作爲。”其實她更想的是掌着兵部,幾乎日日可以見到皇上的二叔能夠出面幫樑元慎說上幾句話,可是每次過來,她都沒有見到過這位叔叔。

“太后是王爺的親祖母,能求的情怕是早就求過了,娘娘,您不覺得其實現在的日子也挺好的?有些東西,是誰的就是誰的,搶是搶不來的,何況你以爲憑着祖母面子就能爲郡王求回親王爵位?”羅輕容嘆了口氣,這對夫妻,爲自己自身,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也看見,祖母如今身體這樣,你過來一次,她老人冢就幾夜合不了眼,咱們做孫輩的,於心何忍?”羅輕容自然明白羅綾錦幾次三番過府哭求的意思,爲的不過是讓祖母跟父親說上那麼一句,但這一點羅輕容是萬萬不能讓她實現的,即使是羅老夫人開口,羅家是再也不能捲到這些事情當中了。

“你以爲我不知道這些麼?”羅綾錦最受不了羅輕容成天板着臉說教,憤然起身道,“若不是逼不得已,我怎麼會三番五次過來打擾祖母?這不是沒有辦法了嘛?祖母但凡心裡有我這個孫女,進宮一趟有何不可?大不了用我的轎輦就是了,你也說了,我來一次,祖母就憂心的幾夜不安,那何不進宮一趟,王爺得回了爵位,大家都能安生過個年。”看來自己是請不動羅遠鵬了,那就只能讓祖母動一動了,她就不信,若是祖母要進宮,羅遠鵬會躲在書房裡不出來?

“王妃這話說的,真真是神邏輯,”張蘭已經在屋外聽了一會兒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打開丫頭阻攔她的手,直接挑起厚厚的門簾,擡腿兒進了瑞安堂,“敢情良郡王是因爲我家老夫人王妃的親祖母才被降爵的?還是王妃覺得我家老夫人比太后和長公主的面子都大?皇上不聽太后的,不聽妹妹的,只聽姨母的?還有,這樣的天氣,滴水成冰,我家老夫人一向又病着,王妃做爲親孫女,不替父盡孝也就罷了,還要老夫人頂着風雪進宮爲良郡王求情?王妃娘娘您先教教我們,到時候老夫人要怎麼跟太后還有皇上開口?難道說,皇上啊,太后啊,您就把良郡王的親王爵位還給他吧?不然我那個孫女就不讓我過個安生年啊,是不是啊,王妃娘娘?華陽郡主殿下?”

張蘭是教師出身,說話於她來說那就是本職工作,這通諷刺挖苦,真氣的羅綾錦滿面通紅,她看向躺在重重羅帷中的羅老夫人,“祖母,您看看武安侯夫人什麼規矩?”若不是來時母親一再囑咐要與武安侯交好,她早就擺了郡王妃的架子來教訓張蘭了。

“王妃還是回去吧,這會兒天越來越陰了,小心再下雪路上不好走,”羅輕容看羅老夫人已經側身向裡沉沉睡去,輕輕爲她加了層薄被,不論羅老夫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相信她都不願意再看到孫女這副樣子,而羅老夫人寧願睡着也不願意跟自己的親孫女說話,也等於是再次表明了她的態度,“祖母已經睡着了,王妃就不要再打攪她了。”

“臣妾張氏,送王妃娘娘鸞駕,”張蘭抿嘴一笑,躬身道。

從武安侯府出來,羅綾錦失神的看着陰沉沉的天空,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去。

“王妃,您上車吧,小心再着了涼,”姚黃心疼的扶了羅綾錦,別人新婚都是被夫君如珠如寶的捧在手裡,而自己家郡主,則是壞事一樁接一樁的遇見,“不行的話,咱們到長公主府去坐坐?”

“不去了,就在這城裡轉一轉吧,”去長公主府幹什麼?看薛如寧的冷臉?還是裝着對薛如薇眼中的嘲諷視而不見?姓薛的那些人,在自己要嫁給良王時,恨不得讓自己改了姓,可現在呢?哼,樑元慎再不濟,也仍然是郡王呢!

羅綾錦回望武安侯府那高高的門樓,這裡也不是自己的家,長公主府也不是,慈寧宮也不是,良王府?現在要叫郡王府了,就更加不是了,想想那個成天泡在一羣賤女人身邊的男人,羅綾錦心如死灰,“去四時樓,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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