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壓抑安靜的房間,頓時像炸起一顆雷炮般驚動。
方靜書一把拉過丁慕新,神情嚴肅道:“新新,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字兒一簽,意味着什麼?”
丁慕新滿眼含淚,似笑非笑地樣子,徒生淒涼。她纖弱的身子搖搖欲墜,無助地看着方靜書,哽咽道:“靜書姐,這樣的婚姻,我一天都忍不了了!蘇家……要真因爲我的攪和,散了……倒也好了!”
許昀默不作聲地緊握雙手,微垂着頭,不言不語。
方靜書攬過丁慕新的肩膀,安撫道:“新新,嫁到這樣的人家,我們註定成爲別人眼中的羨慕和光鮮,同時……也有很多別人不懂的苦楚,需要我們揹負。”
丁慕新痛苦,就像方靜書說的,別人眼中的光鮮,其實對於她們來說,遠比不過一份平淡自由,來得有誘惑。
“靜書姐,我該怎麼辦?沫沫現在還在厲家,蘇家現在還被矇在鼓裡!我什麼都不求,只要女兒平安就好!”
“是啊!”許昀一想到自己的孩子馮小涵,眼眶泛紅,“這協議就算簽了,也未必會給家族造成什麼損失,卻能讓咱們的女兒安然無恙,爲什麼不呢?”
方靜書驚詫地看着許昀,心道許昀平時挺淡定睿智,怎麼這個時候腦子突然不好使了呢!
“許昀,連你也相信那視頻是真的?”
許昀和丁慕新同時看向方靜書,一臉茫然的表情。
“難道不是?畫面裡的人……絕不會有錯啊!”丁慕新和許昀異口同聲。
方靜書搖搖頭,“我不信厲伯伯會做出這樣的事!”
話音剛落,鬼面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像一抹幽靈一樣悄無聲息。
他邊走邊擊掌,眼神裡的讚賞之意溢於言表,“不愧是女博士啊!即使已經不是個完整的女人了,可是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嘛!”
鬼面這麼一說,在場的三個人就都明白了。
“鬼面,你到底要怎樣!我們沒時間跟你窮磨蹭!如果你要想殺人滅口,我勸你還是算了……我們三個雖然是‘兒媳婦’,偏偏我們是蘇家、馮家、戚家的兒媳婦!”
方靜書脣角勾起一抹笑,泰然自若的樣子,頗有幾分女將之風。
鬼面也不惱,其實讓這些女人們聽話的方式有很多,找幾個人男人,強行跟她們拍一些不雅視頻,這些個豪門雖然糜爛,卻也最重視隱私,可是鬼面不想這麼做,她們又不是小丫頭,這麼做……沒什麼意義。
要讓這些人乖乖就範,就得讓她們心尖上發疼。
“林風,把我們的小客人,請上來吧!”鬼面不慌不忙道。
“是。”林風默默轉身離開。
半晌,隔壁房間成傳來一陣陣女孩子的哭喊聲,丁慕新率先反應過來,“是我的沫沫?是沫沫!”
方靜書和許昀也聽見了,她們一臉惶恐,剛要上前跟鬼面理論,鬼面卻輕擡右手,往下壓了壓,“夫人們彆着急呀!”
話音剛落,三個彪形大漢推搡着三名柔弱少女,從隔壁小套房裡走出來,三個女孩兒哭啼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卻沒有人進來阻攔。
這是鬼面的地盤,就算她們叫破了喉嚨也於事無補。
“媽媽!”蘇沫沫哭得最響,伸着雙手要朝母親奔來,卻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拉扯住頭髮,蘇沫沫痛苦道:“媽媽救我,我好害怕!”
場面頓時變得很虐心,當然……鬼面看得心情很爽,虐的是對面三個女人。
“我籤!”方靜書率先拿過合同,刷刷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許昀和丁慕新也不耽擱,紛紛開始簽名。
“這就對了嘛……讓孩子們少受點苦,這是當母親應盡的責任嘛!”鬼面一揮手,三個女孩兒又被帶下去。
“你!你快把女兒還我!”丁慕新一推合同,就要上前去搶女兒,卻被林風阻攔。
“別急,合同我們檢查完以後,還有一些文件需要三位夫人過目一下。”
方靜書氣笑了,“鬼面,你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得不說,鬼面的謀劃能力以及攻心招數,雖然缺德,卻很有效。如果一開始她們三個人就乖乖簽了,那麼鬼面的“擴張計劃”也就止步於此。
現在,他讓她們看見了孩子,那麼他的籌碼更值錢了,既然值錢,自然得尋一個與之相匹配的價值纔對。
正所謂水漲船高,我讓你們看了孩子,你們現在就得多掏點好處給我,這就是鬼面的心思。
“鬼面,我們三個女人,拗不過你一個心機叵測的男人,而且……孩子又在你手上,你有什麼需要放的招,一口氣都使出來吧!”方靜書已經放棄了掙扎。
“靜書小姐果然是讀書人啊!哈哈哈哈……”鬼面笑得猖狂,笑聲剛落,林風拿着厚厚一摞文件來到她們三個人面前。
這些文件,她們已經沒有心情去看是什麼了,除了“喪權辱國”,還會有別的麼?她們現在的行爲,跟飲鴆止渴絲毫沒有區別。
不到十分鐘,所有文件都被簽署完畢,鬼面輕聲擊掌,“沒想到我們之間合作得這麼愉快!”
“哼!”這次三個女人異口同聲。
鬼面輕輕一笑,“林風,派司機送三位夫人回府,務必要周全!”
“是。”
丁慕新不樂意了,“你這人怎麼這樣!讓我們簽完字了,孩子爲什麼還不還給我們!”
“就是!”許昀也跟着附和。
鬼面挑眉看她們,冷哼道:“女人家還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我現在就是把她們三個人弄死了,你們又能奈我何?”
“你!”方靜書後怕,鬼面這人太恐怖。
鬼面見她們一副緊張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看你們着急的樣子,真是一種享受啊!哈哈!”
變態!這是三個女人對鬼面的共同評價!
待她們三個分別到家之後,一進門首先看到的就是幾日不見的女兒,而且毫髮無損,好得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方靜書,她暗咬銀牙,心道又被鬼面耍了!
“媽媽,你怎麼了?”戚夢夢見母親神色不對,擔心道:“媽媽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哦……在厲伯伯家待久了,沒告訴你們……”
方靜書剛要安慰女兒,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內容是一段視頻,畫面裡她的“女兒”,正對着鏡頭痛苦,然後聽到一個人打了一聲響指,女孩兒頓時破涕爲笑,下一刻的畫面,方靜書真是覺得自己爲什麼不是瞎子!
女孩兒撕掉臉上的硅膠面具,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Shit!”方靜書氣得爆了粗口。
戚夢夢嚇一跳,本能地向後倒退,卻被方靜書一把拉住胳膊,“你是真是假?是不是也帶了面具?”
方靜書一邊質問女兒,一邊動手又掐又拉女兒的臉頰,疼得戚夢夢淚花亂轉,“媽!您怎麼了!我是夢夢啊!您幹嘛掐我!”
“咚”的一聲,同時進來兩條信息,內容幾乎一模一樣,發信人分別是許昀和丁慕新。
“靜書姐,我們被耍了!”
方靜書被女兒的哭聲拽回理智,手中的手機應聲落地。
“夢夢,對不起,對不起……媽媽錯了……”方靜書心內五味陳雜,對於鬼面她只能總結出四個字:防不勝防。
東山風景區的夜,安靜得讓人沉迷。風聲拂過山林中的樹冠,發出沙沙的聲音,更添靜謐。
“厲懷風還挺會選地兒的,新房選在這兒,真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徐珊妮舒服地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受傷的腿放在腳凳上,舒服地眯着眼,像一隻慵懶的貓。
景南風正瀏覽着網頁,越看心越驚,父親住院這段時間,海城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你聽過鬼面集團麼?”景南風突然問。
徐珊妮慵懶地揮了揮手,“拜託你……不要問一個‘死人’好麼!你見過死人答話的?”
景南風頭都沒擡,修長瑩潤的手指輕輕滑動着電腦屏幕,“嘖嘖……還真是厲害……”
厲害?景南風竟然會去讚美別人?
“起來起來,讓我看看!”徐珊妮一瘸一拐地挪蹭到南風身旁,用胯骨輕撞了一下南風的肩膀,讓她給自己讓地方。
景南風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你不是死了麼?幹嘛?詐屍啊!”
“少廢話!姐姐幫你分析分析!”徐珊妮搶過電腦,鼓搗半天,突然道:“南風,要不要黑他一次?”
景南風一喜,拍了一下腦門興奮道:“對啊!我怎麼忘了,你是黑客高手呢!”
“那是!”徐珊妮特別得意。
然後……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好了沒有啊?”景南風已經昏昏欲睡,徐珊妮卻像打了雞血一樣,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憤聲道:“我就不信了!還有我攻破不下的防火牆!”
防火牆還沒攻破呢?景南風痛苦地扶額,搖搖晃晃地走向大牀,“大姐……早知道你不行,我就不勾搭你了,這時間讓你耽誤的……”
“你說什麼呢!哎哎哎?你這是要睡覺?”徐珊妮見景南風老老實實地抱着被子,一副隨時準備見周公的模樣,將電腦一關,拖着傷腿,一瘸一拐地直奔大牀。
“我告訴你……這是我跟厲懷風的婚牀,你……休想!”
然而,徐珊妮早已拱上了大牀,美美地喟嘆道:“好舒服的牀哦!我男人的眼光,真是不錯!”
“……”景南風懶得理她,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了她的腿傷。
剛纔還叫囂得厲害的瞌睡蟲,這一會兒卻好像都去開派對了一樣,景南風發現自己有點失眠了……
徐珊妮跟她一樣,起初的興奮勁兒過後,她雙手枕在腦後,無神地望着頭上方的水晶燈,幽幽道:“Windy,我始終不信,暗魅就這麼完了……”
“暗魅”的存在,景南風不知道該怎麼定義,你說它劫富濟貧也好,說它平民英雄也好,怎麼描述它好像都不過,可是細細推敲,意思又都差那麼一點點。
“Windy,也許我人生最燦爛熱烈的片段,就是在暗魅的時候了……”徐珊妮意味深長地說着。
景南風沒有吱聲,可她的心裡跟徐珊妮想得差不多。平常人家的女孩子,有幾個人會有她們這樣的經歷?
“你還不困?”景南風意興闌珊地問她。
徐珊妮搖搖頭,“不困……不過……”她突然翻了個身,緊緊貼着景南風,賊兮兮道:“暗魅裡的人一直都好奇,你是因爲什麼加入的呢?”
景南風沉默,徐珊妮也不惱,掰着手指頭認真道:“有人是爲了尋求刺激,有人是爲了伸張正義,有人是要換種活法,還有人……只是爲了一時好玩,那麼你呢?你是屬於哪種?”
景南風在心裡複述着徐珊妮的問題,背脊挺得筆直,雖然她用冷靜僞裝着自己,可是手心裡緊攥的被角,泄露了她的心思。
她是爲了那個人,才……
倏然,玄關門口響起腳步聲,徐珊妮先是一驚,本能地就要下地,景南風也驚坐起身,不過她卻拉住徐珊妮,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急躁。
“我去看看。”景南風擺出這樣的口型,徐珊妮點點頭,不過犀利的眼神已經開始在房間裡搜尋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
暗魅出身的人,一向只有她們算計別人,被別人算計?笑話!
景南風披着真絲睡衣,雙手掩藏在寬大的水袖下,手掌心裡各藏着一個小型的煙霧彈。
“南風?”醇厚的嗓音響起的瞬間,客廳裡亮起暖橘色的燈光。
景南風有點驚訝,“懷、懷風?”
“嗯,是我。”厲懷風淡淡一笑,神色之間難掩疲憊,可是這種疲憊在看見景南風時,突然變成一種無言的欣慰和滿足。
他走到她面前,揉揉她還在滴着水珠的長髮,微薄道:“睡覺不吹乾頭髮,不怕第二天起來頭疼?”
景南風任憑他寬厚溫熱的掌心熨貼着她的頭皮,暖暖的感覺,從頭一路蔓延至心間。
“怎麼回來了?”景南風拉下他的手,眼神柔柔地望着他的臉,看得出來在醫院的這些天,厲懷風也熬得不像樣子,深陷的眼窩,青色的胡茬,乾裂的嘴脣,說不出的疲憊。
厲懷風拉過她的小手,順便攬住景南風的纖腰,帶着她向沙發走去。
“想你,就回來了。”厲懷風說得認真,這麼煽情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別有一番情味。
少了那些華而不實的浮躁曖昧,沉澱下滿滿的掛念和愛戀,一句“想你”,勝過千言“愛你”。
想,是一個狀態性的概括,若不入心,又怎會想?而愛……更多是一種瞬間迸發的激情和熱愛,頂峰之時,必然就要面對回落之刻。
景南風聽見他這麼說,心裡自然是開心的,可是轉念一想……厲懷風的母親楊舒喬還在醫院住院,他就這麼跑回來……
“懷風,你母親要是知道你不去陪她,跑回來陪我,那我真是……”南風別有深意地一笑,那笑容裡,厲懷風充分看到一句話:只要媳婦兒不要娘。
“你想多了……”厲懷風颳了一下南風的鼻子,“我先去洗澡,出來跟你說。”
“好。”景南風目送着厲懷風高大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優雅地邁上樓梯,向着他們的臥房走去,南風心內滿是憧憬。
直至厲懷風的手搭在門把上,剛要擰開之時,景南風整個人突然像裝了彈簧一樣,猛地從沙發上彈起,“等等!先別開門!”
厲懷風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樓下的南風,“怎麼了?”
“唔……你等我一下!”景南風三步並兩步地跑上樓,上前一把拉住厲懷風,不由分說地抱住他的蜂腰,然後迅速地吻住他的脣。
這吻來得太突然,突然到厲懷風搭在門把上的手驀地一僵,然後……
門開了。
然後,一個女人突然從房裡跌出,確切說是從門板上踉蹌着跌出來。
“啊!”徐珊妮狼狽地大叫,眼看就要親吻大地之時,厲懷風突然出手一下子拎住她的衣領。
徐珊妮正感嘆他英雄救美之時,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突然頂着她的下頜,頭上方響起威脅的聲音,“你是誰?”
厲懷風的反應速度那是相當驚人,做這些動作的時候,還不忘把南風拉向自己的身後。
景南風痛苦地靠牆扶額,她本意是想借“強吻”厲懷風時,把他弄得暈乎乎的,然後哄到樓下客房去洗澡。
沒想到……厲懷風對她反應太大啊!整個人像僵掉了一樣,他的肌肉都在劇烈地顫抖,景南風離他那麼近,他身體的變化,她感受得一清二楚。
“說!”厲懷風眼神一沉,剛剛對南風的溫情模樣,消失得蕩然無存。
徐珊妮順着他的力度起身,剛剛跌出來的動作太劇烈,撕扯到腿上的傷,疼得她額頭直冒冷汗。
“南風!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啊!”徐珊妮微仰着頭,因爲下頜處被厲懷風手中的槍口頂着,她不得不“高傲”!
景南風無力地嘆氣,上前拉下厲懷風的手臂,剛要開口解釋,厲懷風卻悶哼了一聲。
“你怎麼了?”景南風直覺不對勁,迅速將他的衣袖挽起,整個人瞬間被驚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