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聽到這裡,笑了起來:“原來叔父大人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現在我們需要做什麼呢?”
慕容鎮滿意地點了點頭:“我讓悅壽先回去,就是爲了先查探一下城裡的情況,悅壽也不是傻瓜,這種時候不會輕易地向黑袍交出軍隊, 一定是會帶兵回宮城,如果黑袍在,那必然會奪他的軍隊,咱們就守住內城,靜觀其變,如果黑袍不在, 我就帶兵入內城,說是去保護陛下和太后,悅壽的官職在我之下, 黑袍不在,他沒辦法阻擋我。”
慕容鎮說到這裡,頓了頓:“至於你,就和我分兵兩路,直接去南城那裡找慕容蘭,她剛纔跟賀蘭盧在一起,你就告訴她,西城的攻擊失敗,黑袍想要劫持皇帝,逃離廣固,就說我已經去救駕了,請她速來相助,慕容蘭一定會和賀蘭盧來援的!”
慕容平睜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這樣一來,不等於是放棄了南城的防守嗎,這樣真的好?”
慕容鎮冷笑道:“我們這裡這麼大的缺口, 根本外城已經不可能守住了,就算沒有黑袍的事情,通知慕容蘭和賀蘭盧放棄城牆,退入內城也是對他們的好事,不然給衝進城中的晉軍兩面夾擊,恐怕連撤回來的機會也沒有了,如果是公孫五樓防守的地段,比如東城那裡,那是黑袍的人馬,我才懶得去通知呢。”
慕容平點了點頭:“明白了,只是賀蘭盧和慕容蘭真的會相信我們的說法嗎?”
慕容鎮笑道:“他們若是相信,那會帶兵回來勤王,如果不信,也會帶兵回來救駕的,慕容蘭自己的兒子也是留在城中(慕容鎮還不知道小義真已經在北門突圍時落到了晉軍手裡),她是不會不回來的,只要慕容蘭來,那帶着賀蘭部的兵馬,黑袍的實力又要弱上幾分, 我們的勝算就增加了。”
說到這裡,慕容鎮頓了頓:“如果黑袍出擊失敗,或死或逃, 那劉裕的大軍殺進城中,到時候我們退守內城,最後還有通過慕容蘭跟劉裕講和的機會,之前那次沒有談成,是因爲黑袍作梗,當然,慕容蘭自己的開價也太高了點,還要什麼舉族回遼東,要晉軍供應船隻什麼的,哼,這不是搞笑嘛,幾十萬人渡海回遼東,那得多少船才行?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慕容平笑道:“可是,我們如果是退守內城,那還能談出什麼條件啊。而且,我們這戰中殺了這麼多晉軍將士,劉裕他們真的能放過我們嗎?”
慕容鎮的臉上肌肉跳了跳,咬了咬牙:“那隻能聽天由命了,不過,劉裕和當年的慕容垂,都不是意氣用事,冷血嗜殺之人,我們是爲國而戰,並不是私人恩怨,就算是我,兩個兒子也戰死沙場,我不也可以跟晉軍和解,放下這恩怨嗎?”
慕容平嘆了口氣,眼神中透出一股落寞:“剛纔我突擊晉軍戰車部隊的時候,看到了朱齡石,還有假扮他的一個小卒,叫什麼徐逵之的,從他們的眼中,我看到了仇恨,是那種不死不休,非要殺我的仇恨,就算劉裕放過我,他們這些人能放過莪嗎?”
慕容鎮勾了勾嘴角:“如果要跟劉裕講和,那肯定是要有所限制,青州可以給他,但廣固城集中了所有鮮卑族人,那就不可能任由他們宰割,先讓慕容蘭代管,然後再見機行事。總之,走一步看一步,趕走黑袍,晉軍退兵,以後我們只要手中還有兵在手,那怎麼都好說,再怎麼,也比城破人亡要強。”
慕容平點了點頭,看着四周,只見這會兒兩人對話的功夫,城外缺口處的俱裝甲騎,已經所剩無幾了,大量的藍甲騎兵,也跟着那些青甲的悅部騎兵一起,撤回了城內,只有不到千餘的鐵騎,還分兵兩側,向着兩邊壓來的晉軍車步大軍警戒呢,而晉軍的陣列,離這裡也已經不到一里了。
慕容鎮說道:“好了,平兒,你快點依令行事,帶五百人馬去慕容蘭那裡,這裡收尾的事情,我親自斷後。”
慕容平正色道:“叔父大人一切小心,黑袍心機深沉,恐怕也有後招,而且公孫五樓回了城,有他在,可能就算慕容超死了,公孫太后也會站在黑袍一邊,叔父大人千萬要慎重,不行的話,等我帶着慕容蘭和賀蘭部兵馬過來,再圖大計。”
慕容鎮淡然道:“我自然會見機行事,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記住,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即使是對最信任的親衛,也不可透露半個字,黑袍的情報手段厲害,哪怕是妻兒,都可能是他的眼線!”
慕容平連忙點了點頭,正要回轉,突然,他的身下,一片瓦礫堆中,一根閃着寒芒的大戟,如閃電般刺出,如同一條沖天的巨龍,狠狠地刺出,直取慕容平的小腹。
這一下只能用變生肘腋來形容,這一戟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哪怕是身經百戰的慕容平,都沒有感覺到有人藏在下面,等到意識到殺氣騰起之時,這一戟已經攻到了身上,小腹一陣劇痛,卻是給這一戟紮了個通透,而整個人也是給一股絕大的力量從馬上舉起,直到半空。
給叉到半空中的慕容平,痛得齜牙咧嘴,連呼吸都是痛徹心肺,在模糊的視線中,他隱約看清了這是一把純精鋼打造的槊杆,雖然看不到扎進自己體內的戟頭,但腹內的感覺,卻讓他知道這把大戟是兩邊都有戟刃,分明是一把方天化戟,而不是尋常的騎戟,自己身上的雙重重甲,給這一戟幾乎象是切豆腐一樣地破開,如此神兵,平生所僅見,而自己今天見到過一次,那就是…………
在肝腸寸斷的痛苦聲中,慕容平看到了一個披髮破甲,渾身是血的巨漢,從身前的瓦礫堆裡站起了身,跟自己一樣,全身上下如同血染,咬着牙,雙眼血紅,慕容平喊出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劉榮祖?!你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