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爲強。
“現世斬!”
伴隨着灼熱的風壓,前腳剛邁開步子的妖忌,後腳已經突到了那面具男的懷中。長刀衝破音障,毫無阻礙地刺穿了男人的身體。
然而,這近乎完美的突襲,並沒有給妖忌帶來斃敵的實感。刀身輕而易舉地沒入了敵人的體內,沒有一絲阻力,比起捅人,更像是捅進了海綿之中。
他的戰士直覺告訴他,有古怪。
“土偶術?替身!”
果不其然,傳入耳中的施法宣言,以及面前那不斷崩落的人形土偶,皆印證了妖忌的想法。
迅速將刀從沙石之中抽出,妖忌頭也不回,反手將長刀往身後一伸,“鏘”地一下便擋掉了瞄着後脖頸而來的一記突刺。
“切,你還挺機靈的嘛!”
想都不用想,站在他背後說話的人,正是那個戴着面具的古怪男子。
“我背後有眼!”
在對方來得及使出更多後招之前,妖忌身子一旋,轉身的同時向後劃出了一道弧形劍氣。這道劍氣的速度本就不慢,在這幾乎是面對面的危險距離下,那面具男想躲開這一擊,可沒那麼容易。
“哈啊!”
那人躲無可躲,只能倉皇應對,大喝一聲將手中的象牙杖立在了身前。他的架勢不穩,也沒空再使什麼法術,能卸掉幾分劍勁,全憑運氣。
其答案,是五分。
一半的劍氣被那柄藝術品一般精巧的象牙手杖給擋掉了,還有一半,掠過了象牙杖,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
畢竟這可是劍氣,而不是劍刃,有形之劍,何以與無形之劍交鋒?
“嗯......”
那男人悶哼一聲,顯然是吃到了苦頭。他單手執杖,空出來的那隻手緊緊地捂着被劍氣撕裂、血流不止的肩膀。他的衣服若不是全黑的,恐怕已被染紅一大片了吧?
此時,妖忌卻笑着對他說道:
“現在是關心傷勢的時候嗎?”
那人聞言,大驚,正欲拔腿逃離此處,卻被由背後打來的一道劍氣給砍了個措手不及。他後背上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慘白的皮膚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刀傷,自左肩至右腰,深及脊椎,十分駭人。
“呃啊!”
他慘叫一聲,伏到了地上。他的後方,只有一隻漂浮在空氣中的白色靈體。
“我背後不僅有眼,還有刀。”妖忌將刀架在那面具男的脖子上,冷冷地道。
“太棒了,妖忌!”
西行寺幽幽子見勝負已分,立馬從旁邊的安全位置上跑了過來,笑容滿面。
“幽幽子大人,敵人還沒......”
妖忌剛想阻止自家那神經大條的主人過早地邁入這戰場之中,不料話未說完,幽幽子便笑嘻嘻地搶道:
“沒關係啦,這不是已經打倒了嘛!”
“話雖如此,可敵人是吸血殭屍之流,要徹底殺死他,恐怕得費一番功夫。”
“費一番功夫”只是比較樂觀的估計,妖忌說話的時候用餘光瞟了一眼那男人的後背,發現那道原本幾乎將他撕成兩半的傷痕,竟已趁着這幾秒鐘的功夫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他心裡一驚——以此等生命力,無法徹底殺死此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實在不行的話,就叫神社裡的人來處理唄!”幽幽子不以爲然地道。
神社裡那倆人絕對有治死這個妖怪的方法,她對此深信不疑。
“哼哼哼哼......呵呵呵......”
被妖忌的長刀壓制在地面上的面具男,忽然怪笑了起來,身子也抖得厲害,一副要發狂的模樣。妖忌見狀,皺着眉頭,擡手便是一刀兩斷,剁掉了那人的腦袋。
笑聲戛然而止。
他的人頭像皮球一樣滾出了好幾米遠,上面還掛着那張白底金邊的面具。黑紅的血水從他的脖子裡流了出來,宛如溪流。
“這樣,應該是死透了吧?”
幽幽子說罷,往過走了兩步,彎腰捧起了那個人頭,想要將上面的面具拔下來,一睹此人的真容。不料,她的指尖剛觸到那張面具,人頭便像鳥兒一樣竄飛出去,衝上了天空。
“誒,誒?”
幽幽子愣了幾秒鐘,才知道懷中的死人頭飛走了,便擡起頭來,剛好跟那飄在半空中的人頭撞了個對臉。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那傢伙又開始笑了,而且笑得比原先更狂,更令人瘮得慌。誰也不知道,這麼個只剩腦袋的傢伙哪來的自信在敵人面前如此大笑。
“幽幽子大人,請先退下!”妖忌再次舉起刀,大聲道,“這裡就交給我!”
“能把我逼成這樣,魂魄妖忌,我承認你的實力。”
明明已經沒有肺了,那個腦袋說話倒還挺利索的。
“但是,到此爲止!”
他那充滿了癲狂與憤怒的聲音響徹了整片森林,估計是嚇跑了不少小動物。而妖忌,只是安靜地舉着刀,一面注視着浮在空中的腦袋,一面讓半靈盯緊地上的屍體。
一心可以二用,這是身爲半人半靈的他最大的優勢。
接下來,正如妖忌所預料的那樣,異狀出現了。周圍那些被砍得亂七八糟的巨狼屍體,突然一齊動了起來,像是觸了電一般劇烈地抽搐着,激起了層層塵土。
不,仔細一看,那些狼屍並不是再一次獲得了活力,而是在被某種不可抗的巨力擠壓着。污濁的黑血從它們身上的裂口裡流了出來,像是有意識一般自己流向了面具男的屍體。
數十頭死狼的血液匯成了一條惡臭的長河,逆着地勢與重力,源源不斷地灌進了面具男那斷開的脖子裡。
“休想!”
妖忌見勢不妙,知道絕不能讓對方完成這一古怪的儀式。他大踏幾步,衝到屍身前,打算用手中的利刃將那具屍體斬成碎塊,徹底摧毀它。
誰料這一地的黑血不但能自己流動,還能反擊企圖阻撓它們的人。那粘稠的血液見妖忌來者不善,猛地向上飛起,化成了千百根細長的黑針,自四面八方襲來。妖忌見狀,只得暫時放棄追擊,一邊用刀擋掉躲不開的血針,一邊後撤。
而在他來得及發動第二次攻擊之前,他的敵人已經完全準備好了。
經過獸血的灌溉,那具屍體明顯膨脹了許多,它身上的禮服顯然是裹不住這麼臃腫的肉體,裂了好幾道縫。
那無頭屍體抽搐了幾下,便恢復了動力,以手撐地,站了起來,他的腦袋也從上方飄了下來,緩緩地落到了脖子上。接着,二者便如橡皮泥一般完美地粘合到了一起,速度之快,連一旁的幽幽子都爲之咋舌。
“嘶......哈......”
那男人深吸了一口氣,以比原先渾厚得多的嗓音吼道:
“宴會開始了!”
他的身體比原來高大得多,往妖忌面前一立,幾乎是遮天蔽月,只留給妖忌一道長長的陰影。
妖忌依舊面不改色,卻用左手抽出了別在後腰上的短刀,由雙手握刀變爲各持一刀,擺出的架勢也與方纔截然不同。
此爲二刀流,是他魂魄妖忌練了百多年的真功夫。拔出第二把刀,意味着他不再有任何保留,要用盡全力將眼前的敵人擊潰。
死鬥,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