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納蘭暝掃了一眼滿地的狼屍,撇着嘴道,“我好像錯過了什麼?”
“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幽幽子往前走了兩步,拽住納蘭暝的胳膊,急切地道,“聽我說,妖忌他現在......”
“納蘭暝啊啊啊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給蓋了過去。在她的斜前方,也就是納蘭暝的身後,一隻鐵錘般的重拳對準了納蘭暝的後腦勺呼嘯而來。
“你很吵啊。”
納蘭暝一扭身,僅用單手便將這一擊接得穩穩當當。接着,他舉起閒着的左手,豎了五根手指,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給我五秒鐘時間。”
下一秒,那隻頂在納蘭暝右手上的拳頭,碎成了十七塊。
“嗚啊啊啊!”
站在他面前的那個戴着面具的小巨人明顯吃痛,大叫着收回了手,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他看了兩眼那光禿禿的手腕,立馬怒氣上涌,吼道:
“我要生撕了你!”
“手都沒了,你還想拿什麼來撕?”
納蘭暝微笑着往前走了幾步,步伐輕盈得有如幽魂,連一片殘影都沒有留下,直接衝進了面具男的懷中。
那一瞬間,幽幽子只聽見“唰啦”的一聲肉體撕裂時特有的脆響,外加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當她從恍惚中恢復過來時,就只看見手臂上“長”出了血色彎刀的納蘭暝,以及還沒來得及倒下的,那面具男的下半身而已。
她差點以爲自己看錯了,可是那斷裂的半身之中尚在蠕動的腸子卻提醒了她,叫她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她才意識到,那個面具男,那具擁有媲美、甚至超越鋼鐵的硬度的,就連妖忌的雙刀都奈何不了的軀體,竟被眼前的少年輕而易舉地切成了兩半。
那把血刃,她跟巫女閒聊的時候曾有耳聞,可是巫女從未說過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不過那也沒差了,她已經親眼見識到了。
“咳咳......呵咳咳......”
發黑的血水從面具底下淌了出來,順着那男人的脖子一路流到胸口,最後滲進了禮服之中。他努力仰着脖子,用那隻完好的手,以及另一隻失去了手掌的胳膊,在地上拼命地掙扎着,向原先所在的位置爬去,沿路留下了一道越拖越長的血跡。
“你很棒哦,這位......不知道名字的面具先生。”納蘭暝收回了刀,俯視着那還沒徹底死去的半截身子,笑道,“在過去的兩百年中,你是我砍過的,手感最好的人了。比起那些豆腐一樣不堪一擊的傢伙,你就像是牛肉,光是用刀切就能勾起食慾。”
“混賬......狗東西......”
在納蘭暝拿他人的生命開玩笑的時候,面具男正艱難地爬行着,嘴裡吐着髒血,以及髒話。
無論肉體有多強,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也不可能再有反敗爲勝的力量了。神奇的是,那傢伙直到現在都沒有退縮一步,既不驚也不懼,即使只剩下半截身子外加一隻手,也想要再拼上那麼一次。
納蘭暝有些好奇,驅使着這人以命相搏的動力,究竟來自於哪裡呢?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不不不......你,不殺我,我,殺你,明白?”
納蘭暝擡腿一腳踩在那人的背上,將他死死地按在原地,再也不能往前爬上一步。接着,他開口問道:
“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你剛纔喊了我的名字對吧?這名字,你是從哪兒知道的?”
“呵......呵呵呵......哈哈!”
“說人話!”
納蘭暝皺了皺眉頭,腳上一使勁,“嘎嘣”一下踩斷了那面具男的脊椎。
“呃......咳咳......咳咳......”
這下子,那傢伙是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我......咳咳......我是永遠......不會忘記你的,納蘭暝!”
“你見過我?”
納蘭暝彎腰摘下男人的面具,隨手將它丟到一邊,便端詳起面具後的那張臉來。
那是一張典型的歐洲人面孔——深眼窩、高鼻樑,血紅的雙眼則暗示了他真正的種族。他的面色因失血而蒼白無比,表情因憤怒而扭曲,顯得形容可怖。一道深深的疤痕斜着劃過了那張臉,從左上角一路走到了右下角,看着分外顯眼。
“嗯......留疤的吸血鬼,可疑......”
納蘭暝只看了他的臉一眼,便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道疤痕上。
對於吸血鬼來說,無論多重的傷,只要不致命,都能完全癒合,不留一點疤痕。因此身上帶疤的吸血鬼,定是爲了銘記什麼東西而刻意不去修復。這樣的吸血鬼,納蘭暝若是見過,肯定是有印象的。
可是唯獨眼前這個人,他翻遍腦殼裡的所有記憶,也找不出來,最後只能遺憾地搖了搖頭,道:
“可是我沒見過你啊!”
“呵呵......你是不可能......想得起來的吧......”說到這裡,那傢伙竟然笑了,“那一晚......你殺光了我的整個家族,對你來說......我不過是那幾百具屍體中的一個......而已......”
“哦?這麼說來,難道你是......”
經他這麼已提醒,納蘭暝想起來,自己好像確實幹過那麼一件滿門抄斬的事兒。
不,不是“幹過一次”,是隻幹過一次。
“我拉杜三世,以父德拉庫裡,及兄長弗拉德三世之名,在此完成復仇!”
這當口,那傢伙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力氣,突然間吼了一嗓子。緊接着,他那本就臃腫異常的身體,便像個氣球一樣急速膨脹了起來。
此時的納蘭暝,一隻腳還踩在那個越脹越大的傢伙身上,一見到腳下的異狀,便趕緊蹬地跳起。他的反應速度已經算快的了,但是比起那肉球異變的速度,還是慢了半拍。
肉球在頃刻間便脹到了極限,然後毫不遲疑地爆裂開來,將那層皮膚底下所有的內容物向散了出去,就像一朵污穢不堪的煙花。
“我靠,人肉zh......”
納蘭暝尚在半空之中,還沒來得及落地,便被捲進了爆炸的衝擊波,以及四處噴濺的血漿之中。他嘴裡吐着沒來得及說完的半句話,向後倒飛而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納蘭暝!”
幽幽子見狀,趕緊衝上前去,卻見到納蘭暝掙扎着坐了起來,捂着大腿,嘴裡不住地叫苦,便鬆了口氣,安下了心。
“還好還好,沒啥大礙。”她拍着胸脯,喃喃地道。
“沒啥大礙,這叫沒啥大礙?”納蘭暝指着自己的右腿,“老子整條腿都被他給廢了好吧!”
如他所述,他右腿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經完全消失了,只露出半截掛着碎肉的白骨,看起來十分駭人。
僅僅是被波及到,就能傷成這樣,若是納蘭暝反應不及,沒能躲開,後果簡直難以想象。
還好,這種自殺式襲擊最多隻有一次,對於同是吸血鬼的納蘭暝來說,只要沒被當場炸死,就等同於沒有受傷。
即使如此,他的心情還是平靜不下來。
“更重要的是,朔月送我這套高檔和服,已經完全不能穿了好吧!”
他現在渾身上下沾滿了凝固的血塊、碎肉塊,以及碎骨頭片,有些是他自己的,多數是敵人的。這些東西當然不足以致命,但它們會殺死一套漂亮的衣服。
“噗......”聽見這句話,幽幽子卻捂着嘴,強忍住了笑意。
“幸災樂禍了?”
“不不不,我只是覺得,哎呀算了不說了......”
一邊在心裡感慨少男(?)少女之間發展迅速的感情,她又強裝嚴肅地問道:
“說起來,那個......自爆狂,他跟你有過過節?”
“算是吧,確切地說是跟他哥哥有過節。”納蘭暝一把抹掉了臉上的血塊,道,“我跟他哥幹過一架,還差點被弄死,但是後來我靠着一個小姑娘反敗爲勝,滅了他全家。”
“然後?”
“然後啊......拉杜三世這個人我記得,是他哥弗拉德三世屁股後面的一個小跟班,我應該把他的腦袋砍成兩半了纔對,鳥知道他用什麼辦法撿回了一命。”
“再然後?”
“再然後的事情你都看見了。那傢伙偷摸跟着我跑來這裡,在這附近搗亂,那堆大狼狗八成也是他的傑作,朔月爲了處理這些殺不盡的小強都快累脫了,真他媽煩......”
“噗......”幽幽子再一次掩上了嘴,低下了頭。
“咋了?連朔月你都要嘲笑一番?”
“不是,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算了不說了......”
“莫名其妙......”
“不跟你扯這些了!”幽幽子留下一句話,轉身向着那面具男破土而出後留下的大坑跑去,“妖忌還在土裡埋着呢,我得趕緊把他挖出來!”
“帶着那蠢劍士趕緊回冥界,別老在地上瞎轉悠!”納蘭暝對着她的背影喊道,“另外,下次來的時候記得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