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楊欽治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能夠曬太陽發呆一整天,付揚坐在那裡卻是有些坐不住,之後只得告辭了。
楊欽治搬家,季衡是知道的,畢竟他原來住的是他的宅子,季衡讓人送了喬遷禮去,又對楊欽治說,他看得上的僕役,全都帶走就是,並且讓將這些人的賣身契約全都給他送去了。
楊欽治很開心地就接收了這份禮,因爲實在是太無聊了,而季衡又住在行宮裡總不出來,他在搬完家之後,就趁着春光正好,決定去行宮看季衡。
楊欽治其實是個很肆意的人,因爲覺得可生可死,世間之大,都是虛妄,那麼就隨意就好了,享受就好了。
故而以一個白板之身,讓人去給行宮遞帖子求見季衡,他也是能夠做出來的。
而行宮管理此事的總管太監,因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故而想到這說不得是季衡交的朋友,不然一般人哪裡有這個膽子來遞帖子,便還真將這個帖子送去給季衡了,季衡看到,便讓人趕緊去接了楊欽治進內宮裡去。
時間已經進入三月,天氣明媚,柳綠花紅,實在是春日負暄冶遊的好時候。
因季衡這陣子身體很好很康健,許氏也就暫時回季府去了,而楊麒兒也懂事了不少,不會太鬧季衡,季衡一邊養胎一邊看管教導兒子,也並不覺得日子難熬。
楊欽治被轎子接到玉堂園裡,季衡正在一座軒榭裡陪兒子玩,楊麒兒自己開着他的那輛木車,玩得不亦樂乎,季衡就坐在旁邊看着。
楊欽治下了轎子,從軒榭敞開的門窗就看到了裡面的情景,沒想到是這麼一副安樂的場景。
宮人進軒榭稟報之後,季衡已經自己親自起身來了,到軒榭門口迎接了楊欽治。
在軒榭裡坐下,楊欽治纔對楊麒兒道,“這位就是太子殿下吧。”
季衡還沒有回答,楊麒兒已經自己從車裡下來,走到了楊欽治的跟前來,發現楊欽治是個漂漂亮亮的青年,他就做出端正的姿態來,盯着楊欽治打量,一本正經地說,“正是。”
楊欽治被這樣的楊麒兒逗得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哈哈笑起來,指着楊麒兒對季衡道,“哎,他可真是可愛得緊呢。”
伸手直接摸了楊麒兒的白白嫩嫩的包子臉一巴掌,又說,“季衡,他的眼睛長得和你的還真像。”
除了皇帝季衡和許氏,還沒有誰敢在太子殿下的包子臉上直接揩油,故而楊欽治這摸的一巴掌就讓楊麒兒愣了一下,然後他就被楊欽治笑得有些要惱羞成怒了,他看向季衡,發現季衡只是在溫柔的笑,沒有阻止楊欽治繼續捏自己臉的行爲,他就直接說道,“我是從阿父肚子裡出來的,當然會長得像他。喃喃說龍生龍鳳生鳳。”
楊欽治開始沒反應過來楊麒兒這話的意思,只是覺得他特別可愛搞笑,哈哈笑着說,“是是,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季衡沒想到楊麒兒會在楊欽治跟前亂說,在別人面前,他一向是話少不說話的,他看了楊欽治一眼,發現楊欽治沒有反應過來,就趕緊對楊麒兒道,“乖乖,到阿父這裡來。”
楊麒兒於是趕緊逃離楊欽治的魔爪,撲到季衡的腿上去了,季衡摟着他,對楊欽治道,“他還小呢。”
楊欽治還是笑,笑了一會兒後,突然笑容就僵了一下,盯着季衡看,他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宮人的行禮聲,“吾皇萬歲。”
季衡和楊欽治同時轉過頭去看,皇帝已經從軒榭門口進來了,他帶來的一干侍衛和宮人則是留在了軒榭外面的大道口上。
楊欽治雖然行爲肆意,卻還是知道分寸的,已經起身給皇帝行禮,因有外人在,季衡也要起身行禮,但皇帝已經上前來,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坐着吧。”
然後又讓楊欽治也平了身。
皇帝坐下後,楊麒兒撲到了皇帝的懷裡去,然後指着軒榭裡屏風上繡着的詩對皇帝道,“清風明月不知愁,隨君上高樓。”
皇帝將他抱着,甚至讓他站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就讓他那雖然乾淨但到底踩過地的鞋子在自己的龍袍上蹬來蹬去,而且還愛憐地在兒子臉上親了兩口,用誇讚的語氣道,“你阿父教你的嗎。”
季衡回道,“哪裡算是教,他指着那字,我念了一遍,哪知他就記住了。”
皇帝笑着親楊麒兒的小頸子,誇他,“哎,你可比你爹爹當年聰明太多。”
楊麒兒被他呵癢癢鬧得又笑又叫,撲騰個不停。
楊欽治坐在一邊,突然理解了這纔是人世間的所謂極樂。
他盯着這一家三口不說話,只是怔怔發呆。
楊麒兒被皇帝逗得累了,軟在他懷裡拿着玉佩玩,皇帝這纔開始和楊欽治說話。
侍女送了茶進來,季衡就讓軒榭裡的宮人都出去了,楊欽治道,“我在京裡也並不認識人,也無心結識人,過於冷清了些,便前來叨擾君卿了,還請皇上恕罪。”
皇帝倒是大方,說道,“君卿在這裡也無人解悶,你若是有閒,多來也是好的,朕怎會怪罪於你。”
楊欽治道,“多謝皇上。”
皇帝道,“據聞你搬了家,新的宅院住着可還好?”
皇帝是一邊把楊麒兒那要往嘴裡放的手指掰着一邊說的,是閒話家常的樣子,楊欽治便道,“多謝皇上關懷,一切都好。”
皇帝便點了點頭,突然對楊欽治說道,“朕有意立君卿爲後,朝中怕是會有些阻攔,愛卿一向足智多謀,不知有何見解。”
楊欽治愣了一下,又去看季衡,季衡神色未變,但是也沒說話,楊欽治笑了一下說道,“此前還會有過男後,怕是不好辦。不過在武瞾之前,也未有過女皇,但武皇后卻做了皇帝,可見只怕有心人而已。”
皇帝就知道楊欽治是會站在自己這邊的人,便心情舒暢,道,“愛卿所說不錯。”
楊欽治道,“我覺得此事需要慢慢圖謀,皇上先帶皇后於人前,皇后應做之分內,皆先讓君卿去辦,如此看一看朝臣反應,他們慢慢也當明白過來皇上用意,自然有人明白事理,知曉上書皇上,請皇上立君卿爲後。”
皇帝早年需要蟄伏時,倒是知曉做事潤物細無聲之道理,但這幾年來,他已經收回皇權,不僅年輕氣盛,又的確是一代明君的氣象,江山穩固,社稷承平,帝業鼎盛,做事就帶上了殺伐之氣,對於立後之事,他本也是準備直接甩出一個重磅炸彈,讓大臣們不接受也得接受的,因爲季衡對這件事非暴力不合作,不會給他出主意,他還真沒有想過楊欽治提出的這種辦法。
聽楊欽治這般說後,他便真承認這個人是足智多謀了。
所幸楊欽治就是個混吃等死的性格,不然他還真得忌憚他了。
皇帝笑起來,瞥着季衡看了一眼,發現季衡微微蹙了一下眉,他就直接親兒子額頭,對楊麒兒道,“以後叫阿父母后吧。”
楊麒兒懵懵懂懂擡頭看他,“母后?”
皇帝指着季衡道,“對,以後喚阿父母后。”
楊麒兒沒反應過來,只是對着季衡看,“母后?”
季衡皺眉說皇帝道,“皇上,您別鬧了。”
皇帝就坐在季衡的旁邊的,笑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道,“朕是一言九鼎,皇命不改,可沒有鬧。”
楊欽治神色未變,還微微帶了點笑意,看季衡不高興,和皇帝之間似乎是要把氛圍弄僵,就趕緊轉移話題,對季衡說道,“太子殿下可真是聰慧可人,我還未見過這般可愛的小孩子。”
季衡便說道,“你娶妻生下幾個孩子,以三公子你的人品才智,孩子也會是人中龍鳳。”
楊欽治知道當着季衡的面自己給皇帝出主意是把季衡小小得罪了,不過他也不在意,反而說道,“不知君卿你可有人選,我這沒門沒戶的,可娶不上什麼好人家的女兒,想要娶妻也難。”
季衡心想你是故意要爲難我麼,便道,“以三公子的人品,皇上爲你賜婚,哪家閨女敢不嫁麼。”
皇帝想以後還要楊欽治給出謀劃策呢,可不能讓兩人這般嗆了起來,就說道,“愛卿看上哪家姑娘,朕都可以給賜婚。”
又對季衡說道,“楊愛卿好不容易來探望你,何必又說這些。”
季衡也反應過來了,對楊欽治倒歉意起來,說道,“抱歉了。只是你要是幫着皇上摻合,我可是沒有任何法子了。”
楊欽治可不是付揚那樣的,爲了討好皇帝就不顧及季衡的,他也端正了態度,做出殷殷勸導之態,道,“皇上乃是天子,我乃臣民,沒有不幫皇上的。只是,君卿,你還不知我嗎,難道我不同樣是爲你好。既然皇上有這份心思,你和皇上情深意厚,你又何必不成全皇上這份心思。我在東南時,海上人家,結爲夫婦的男子不少,一生相守生死相隨,互相扶持,作爲平民百姓尚且能夠選擇自己這般的終身幸福,你們一爲我的君,一爲我的好友,你們卻不能有夫妻之名,我看在眼裡,也是覺得遺憾的。要說你爲後,又有什麼不好,你爲國爲民,爲皇上的江山社稷,又爲皇上看顧皇兒,早已是母儀天下之典範,既然如此,又何不去要了這個名頭。你要是覺得這會有辱皇上聖明,我倒覺得大可不必,當年武皇后登基爲帝,天下也是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條,直到如今,天下男兒,又有誰敢說她婦人之見,沒有帝威。所以這皇后便也是如此罷了。一切順其自然,不就好了。”
皇帝覺得楊欽治真是個人才,難怪徐鐵虎那般沒有任何情/趣之人,還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皇帝看向季衡,季衡神色上果真有些鬆動,而楊麒兒也適時摻合,“母后?”
季衡在外人跟前不會對皇帝發惱,只是對楊麒兒道,“不要聽你爹爹亂講。”
又對楊欽治道,“我引你入京,真是給自己挖了個坑了。”
楊欽治卻笑道,“你這是什麼話,常言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咱們乃是傾蓋如故罷了,好事,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