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第四卷

嫡子身份——許一世盛世江山

付揚發自內心裡對季衡多了恭敬,季衡讓他坐,要是之前,他定然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但這一日,他卻還扭捏了起來,說道,“多謝大人,卑職不必。”

季衡略微詫異,多看了付揚一眼,付揚便說道,“此前對大人多有得罪,卑職前來請罪,實不當受大人賜坐。”

季衡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對他說了些什麼,他才這般謹慎,不過季衡也不再強求了,就讓他在那裡站着,問道,“付統領爲副使前往廣州,可是見着了許七。”

付揚一臉肅穆剛直地回道,“回大人,見過了。”

季衡神色平和,沒有再問,但付揚自己也知道將該說的說了,況且皇帝讓他進園子裡來見季衡,其用意不言自明,而且是給他大好的機會,便也是給他的恩德,他怎麼能夠不把握住機會。

要說付揚爲何會突然變得這般識時務了,一改了他心裡那瞧不上大好男兒卻去做男寵的季衡的心思,原因自是被楊欽治給罵醒的。

楊欽治也沒怎麼罵他,不過是用那蔑視的眼神把他盯着,就夠他受的了。

說起來,付揚在年前前往懇求楊欽治幫忙之前,他其實並未過多地用私人的眼光打量過他,在東南時,他見到楊欽治,就知道他是吳王第三子,擁有皇家血脈,卻是逆賊之子,不過是因爲季衡因爲皇帝要用徐鐵虎,他才得以存活,他看楊欽治,便只是看到了他的身份,幾乎沒怎麼注意他的這個人本身,年前去了楊欽治住處,他纔去好好注意了楊欽治這個人,看他清秀羸弱,病體難支,讓人可憐,卻偏偏還有那麼犀利的眼神和嘴,他回想起握住他的手時,他的手的柔軟和涼滑,那個觸感似乎是從他的手上刻到了他的骨子裡,又想起抱他上牀時,那樣地輕和軟,他的頭髮從自己的手上滑過,攏着他如同攏着一堆帶着藥香的衣物,又似乎是世間最脆弱又最珍貴的珍寶。

付揚第一次明白,一個男人,也不一定是非要強健的體魄,楊欽治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他存在着,以這種姿態,也是存在感十足,自然,徐鐵虎的及時到來,也給了付揚當頭一棒,他及時想到了楊欽治和徐鐵虎之間的那些傳言。

楊欽治和徐鐵虎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像女人一樣柔弱如水和婉轉承歡?想到這個,付揚也覺得不可能。

後來他突然想,以楊欽治那樣的狀態,一個人似乎是活不下去的,必定要有個人照顧他纔好,付揚實在不好扒出自己內心深處那點隱秘心思,只得覺得有徐鐵虎可供他依靠也好。

一直在內心深處牴觸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付揚,突然之間想開了。

現在對着季衡,看他色如春花,卻比春花雍容和貴氣,有禮和氣質典雅,又想到他在東南時候的雷霆手段,心思深沉,不由收起了曾經對他有過的輕視,真正敬佩了起來。

且這裡是皇帝的內宮,季衡這時候算是皇帝的內眷,皇帝願意讓自己來見他,讓季衡消掉對自己的芥蒂,自己不把握住機會,也是愧對皇帝的恩典了。

付揚躬身說道,“卑職同閔大人年前便到了廣州,去許家時,便見到了許七爺。許七爺已經接管了完全接管了許家。”

季衡低聲問道,“可曾見到了許家另外的兄弟。”

付揚知道他的意思,說,“皇恩浩蕩,許家前來接旨的人中,除了老大未在外,其他都在,看來也是叔侄和睦,兄弟友愛。”

季衡直接問道,“你們下廣州,許老大和許七之間鬧起來的事情想來也是清楚的,你們回京前,兩人狀況如何了。”

付揚道,“據聞,許家老大曾上岸想殺許七爺,不過是被打退了,許七爺爲着兄弟和睦,想要和解,但許家老大不相信許七爺的誠意,沒有露面,說是乘船往南邊去了,之後如何,卑職也是不知了。畢竟大海茫茫,他們做海商的,比起我們這些人來說,是要行蹤不定更多。”

季衡知道他說的也是實話,就在心裡點了點頭,心想許七也長大了,想來不會在和他大哥之間的事情上吃虧,這也就行了。

付揚以爲季衡還會問些許七之事,他也準備了一肚子話爲他解答,沒想到季衡已經沉吟起來,並不再問了。

季衡神色深沉,在春光裡,肌膚瑩白,的確是人美如玉,付揚自從能夠欣賞楊欽治,便也發現自己能夠欣賞季衡了,他就立在那裡,想說些什麼又不好打攪季衡的沉思,只得默默站着。

季衡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道,“你對許七動手之事,乃是受皇命而爲,我當時只是一時怒極攻心纔對你口出惡言,還請付統領你不要往心裡去,那件事,咱們就揭過了吧,既然都是爲皇上辦事,還請繼續盡心就好。”

付揚愣了一下才趕緊讓自己巧舌如簧起來,說,“大人,卑職之後便想過了,卑職雖然是受皇命而爲,但卑職也實在有着過錯。常言,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許七爺乃是大人之表兄,又是從小一起長大,情意非同一般,卑職沒爲大人着想便執行命令,實在不應當。以大人同皇上之間的情意,卑職將此事告知大人,也並無不可。”

季衡趕緊道,“付統領,你還請不要如此着想,你既然身負皇命,便以皇命爲重便是,將來若是皇上是要我的命,你受命殺我,我也是無話可說的。你這般講,倒是讓我無法再敬重你了。你的剛直乃是皇上最看重的,還請大人不要折了。”

付揚和季衡對視了一眼,心裡明白季衡是爲自己的面子着想,而且也可看出季衡的確不是一般男寵,他便說道,“多謝大人。”

季衡道,“其實我也當不得統領你的謝,以後好好爲皇上辦事吧,讓統領大人因我而受責難,我本來就很愧疚了。”

季衡說話十分客氣,付揚可不能真的這樣聽,恭恭敬敬又對他行了禮,之後就突然說道,“皇上並未問卑職許七爺之事,許七爺讓卑職爲大人帶話,盼你一切順遂即好。”

季衡愣了一下,對他一笑,“多謝你了。你下去吧。”

付揚便行了告退禮,退了下去。

那邊楊麒兒是認識柳升的,他看到柳升在一邊,就跑到了他跟前去,盯着他看,柳升有些受寵若驚地躬身行禮,“太子殿下,奴婢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楊麒兒將小手握在一起,一副小大人樣子,道,“爹爹呢。”

柳升笑道,“太子殿下跟着少傅大人一起玩即可,皇上正在忙呢。”

楊麒兒癟了一下嘴巴,不理睬他了,自己往季衡所在的涼亭裡來,半路遇到付揚,付揚趕緊躬身對楊麒兒行禮,楊麒兒看付揚高大英武,就仰着頭多看了他一眼,付揚則對楊麒兒笑了笑,付揚是守着楊麒兒從無到有的,因他沒有柳升那細緻的玲瓏心思,其實至今並不大明白楊麒兒到底是從何而來,他並不大相信楊麒兒乃是許家的那位他自然未見過的庶出閨女所生,但是他至今也沒想到他是季衡所生,此時看到楊麒兒那像季衡的眉眼,他不得不又側頭看了一眼那座涼亭,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楊麒兒看了付揚之後就高高興興往季衡處去了,付揚一直等跟着楊麒兒的幾個宮人都離開後,自己才又擡步往園子門口方向走去,然後跟着柳升出園子。

在路上,付揚就對柳升說道,“柳公公,太子殿下那一雙眼睛,可真像小季大人。”

他覺得柳升應當是知道些什麼隱秘的,柳升卻只是笑,道,“可不是嘛。”然後沒有別的話了。

楊麒兒跑出了一身細汗,他現在不大敢往季衡懷裡撲,怕把自己的弟弟妹妹撲沒了,於是只是上前拉了拉季衡的衣襬,季衡則將他往懷裡抱了抱,又摸了摸他的額頭和小頸子,發現出了汗,便也不再在涼亭裡多待,抱着他上了轎子,回蘭芷樓爲他擦身換衣裳。

季衡對當初那位和尚的話只是半信半疑,但是楊麒兒出了皇宮來了這個行宮之後,身體果真就好了很多,精力旺盛,除了小小感冒過一次,就再沒有生病了,而那感冒,也只是喝了一劑藥也就好了。

付揚又去回了皇帝話,他現在腦筋變得好用多了,回了季衡對他的問話,然後沒有提許七郎,皇帝比較滿意地讓他離開了。

付揚回到府裡後,休息了幾天,皇帝便又有了新任務讓他去做,付揚便知道自己又算是重新得了聖寵,沒事幹可真是會愁死他的。

於是得閒之後,他又到了楊欽治府上前來道謝,到的時候,沒想到楊府正在收拾東西,不少東西都正在打包,讓他覺得很詫異。

春天來了,天氣暖和了,楊欽治身體也就好了很多,府裡雖然忙碌,他這個主子可不用忙,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但是又怕風吹,故而不僅戴了書生帽,還在當風的方向立了兩扇屏風。

雖然楊欽治是無官無職,且年紀比付揚小很多,但付揚還是很恭敬地對他見了禮,說道,“三公子,付某又前來叨擾了。”

丫鬟流雲對付揚很有些好感,已經去給付揚端了一把椅子來,付揚坐下後,就問楊欽治,“三公子的氣色要比年前好多了,近來身體無恙吧。”

年前楊欽治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嚇到付揚,付揚還擔心他是不是要死,沒想到開春了他又活蹦亂跳了。

楊欽治手裡捏着一張藏藍色的手巾,擦了擦被曬得流眼淚的眼睛,懶洋洋地瞥了付揚一眼,道,“付統領又高升了嗎,這般高興地來看我。”

付揚道,“三公子說笑了,高升說不上,不過是有差事做了而已。都是多虧三公子,故而前來致謝。”

付揚帶的禮物,禮單給的是管家,管家這時候拿來給楊欽治看,楊欽治瞥了一眼沒有拒絕這些禮物,對付揚道,“你還真有心。”

付揚道,“算不得心意,只盼着三公子能夠身體康健罷了。”

楊欽治道,“一時半會死不了。”

付揚又說,“之前在餘杭時,倒是同徐將軍見過一面。”

楊欽治聽他說到徐鐵虎,就微微蹙了一下眉,付揚盯着他,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徐鐵虎是過完元宵就離京了,楊欽治想到他在的時候是自己身體最差脾氣最差的時候,就略覺得對不住他,不過馬上,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開始閉目養神起來,也並不大理睬付揚了。

付揚則目光四處逡巡了一遍,自己說道,“三公子難道是要搬家,這般收拾東西,倒不像只是春日曬一曬。”

楊欽治用那巾帕蓋住自己的眼睛,躺在那躺椅上似乎是睡過去了,好半天才發出點聲音來,“這個宅子是季衡的,我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裡,我自己買了個宅子,現在天氣和暖了,正好就搬過去。你以後再要找我,就往寧和大街旁邊的劉狀元衚衕來,我以後住那裡了。”

付揚把這個新地址記下了,盯着楊欽治看,只見他面色太白,像是要被太陽曬化了一樣,又說,“三公子既然搬家,什麼時候辦喬遷酒,我是定然會去吃的。”

楊欽治輕輕擡了擡手,朝付揚的方向指了一下,說,“我在京裡也就認識季衡和你了,還辦什麼喬遷酒。”

付揚盯着楊欽治的手,只見那手比自己的大手是要小了一圈,手指纖長白皙,被陽光打着一層光,付揚想,比此前見過的那所謂江南第一名妓的手好看,但瞬間又覺得自己混賬了,把一個原郡王的手和名妓的手作比較,太混賬。